第五卷 南征北戰 第一百三十四章 驅趕

「自昨日開始,後金兵各旗有調動跡象,今日凌晨偷跑過來的三個包衣反應,他們正白旗地段出現正黃旗人馬,所準備的火雷是往日的三倍。」

天色未亮,登州鎮的早間軍議就開始了,陳新靜靜聽著劉破軍的講述,經過一段時間的平靜對峙後,皇太極顯然不能忍受這樣的消耗,旅順與大凌河不同,長期圍困並無效果,時間越久對皇太極越不利,到冬季到來後,他們的柴火和糧食都會吃緊,按照軍令司的推演,皇太極最好的選擇是全力攻擊,給登州鎮足夠殺傷後撤退,以此保持士氣。

「同樣的在正藍旗陣線,有鑲黃旗旗號出現,兩翼的人馬變為混雜,應當是建奴按他們的慣例,從每牛錄抽丁,交由貝子以上率領。」

朱國斌低聲道:「大人,建奴恐怕會有一輪強攻,是否要把第一營第一總投入戰線?」

陳新擺擺手,「維持戰線縱深部署,第一總和龍騎兵都部署在第二土牆,新到的近衛第二司投入第一線,加強預備隊。第一線的目的是要消耗敵大量兵力,從目前的形勢看,皇太極頓兵城下,各旗已體現出不同的戰鬥意志,其內部不穩,這輪攻擊若沒有大的戰果,他們可能會撤軍,破襲隊今日就乘沙船出發,旅順各部抽調哨探,密切監視後金軍動向,水師二號福船繼續運送軍資,鳥船以下船隻於港內集結待命。」

然後他對劉破軍點點頭,劉破軍繼續道:「後金的火藥儲備數量並不多,在大凌河之戰他們共動用六十架騾車,火藥數一萬斤,炮子八千五百枚,這次來旅順道路艱難,根據跑來的包衣反饋,推斷大致在六七千斤,其消耗不能持久,他們的蟻附之法在我火槍火炮陣之前毫無成效,待火藥消耗完畢,皇太極只有撤退一途,由此軍令司推斷,他們會速戰速決,一旦火藥消耗完,就會考慮撤退。從他們的調動看,最近兩日之內,後金可能會有一次大的攻勢,各部預備好足夠的火雷、灰瓶等武備,打碎後金兵這一波進攻。」

陳新緩緩站起,看著面前的將官沉聲道:「皇太極全師想來取我旅順,我們放棄金州歡迎他們到來,如今就得讓他留下點深刻記憶,旅順不是那麼好來的。」

……

當晚後金兵的散兵騷擾了整夜,戰線上不斷傳來告警聲,在天亮前半個時辰才安靜下來。

八月二十日清晨,後金土牆後人頭涌動,成千上萬的後金兵吃過早飯陸續進入中間的壕溝,因為西官山的存在,他們沒有辦法達成突然性,索性就擺出了強攻的姿態。西官山的六磅炮和山下的飛彪銃斷斷續續的射擊著,在龐大的後金人群中引起陣陣的騷動。

陳新早早來到旅順北牆,遠鏡中的攔馬溝區域早已溝渠縱橫,地面上堆積著彎曲的土壘,其間能看到無數的梯子和長矛晃動。

登州土牆後各部正在就位,作為防禦的一方,登州兵能在旅順城池中輪番休整,相對安全的環境讓休息效果更好,加上獨特的訓導官體制,物質與精神的雙重鼓勵,讓他們維持著很高的士氣。

辰時初刻,皇太極的大旗出現在中路偏東的位置,這是他第一次到離戰線這麼近的地方。陳新對劉破軍道:「你猜皇太極是躲在他們那坑道裡面,還是敢上土牆觀望?」

劉破軍想想笑道:「怕是敢上土牆,咱們也有幾個人投降過去,其中有兩個就是在飛彪銃那段防線,他們應當知道飛彪銃需要半埋土中,射程也就那麼點,皇太極跑到靠東的地方,應該是打不到的。」

陳新嘆口氣道:「我倒是希望一炮炸死他,後金多半會分崩離析,對付起來也就容易很多。如今各旗雖是有些不協調,但從今天看來,皇太極的威望足夠,否則他不能發動如此龐大的進攻,咱們此時就不要去想後金內部如何,也不要管誰是皇太極親信誰不是親信,一切按戰場需要來打。」

「屬下明白。」

……

黃善跟在張忠旗的背後,行走在深深的壕溝中,前後都是同樣的包衣,他們有些背著土袋,有些扛短梯子。黃善額頭上全是密密的汗珠,這一群包衣有五十多人,都來自他同一個牛錄,後面則跟著三十多個蒙古兵,然後是五十多個甲兵和余丁,其中有十個來自鑲黃旗。

今日是一輪最大的攻勢,所有土牆方向的人馬都要出擊,鑲黃旗的人更像督戰隊,按照今日牛錄額真說的話,沒有鳴金之前,所有退回的人都要斬首,撥什庫指定了人員後,在每個人後頸用紅色划了一個圓圈的鮮紅標記,凡是作戰結束前出現在後陣的,巴牙喇就地斬首。

包衣一貫的排在第一輪,發下的火雷他們已經用過兩次,都是點燃後扔出去,從最近的壕溝的話,大概三成能夠扔到登州的土牆後。

一陣陣的喇叭聲吹響,後面的甲兵大聲呵斥,張忠旗喊叫一聲,前面的包衣便開始行走,隊列中有人低聲的哭著,彷彿去上刑場。

壕溝轉入了直路,這段直路很短,盡頭處有一個高一點的土壘,能擋住登州兵的視線,黃善跟在張忠旗的身後,一路不停的往頭頂兩側張望,生怕突然落下一個瓷雷,那種刺蝟一般的火雷威力強勁,雖然有時候也會在地上砸壞而不響,但只要是響了的,就會爆出十多塊瓷片,挨一個就沒救了,尤其對於包衣來說,他們是沒有下火線養傷的資格的。

再次橫向轉彎後,進入斜向前進的壕溝,黃善曾經在這裡挖掘,知道離登州鎮只有二十來步了,當時為了挖這條壕溝,死在這裡的包衣有二十多個,壕溝兩側還殘留著瓷片和。

前面的一個包衣突然哇一聲叫,跪在地上大哭起來,壕溝中頓時亂紛紛的,張忠旗推開前面兩個包衣,用順刀刀鞘拚命劈打那個包衣,一邊罵道:「狗東西發癲了怎地,不想死就起來!」

此時外面一聲炮響,一發炮彈從頭頂上呼嘯而過,黃善害怕的左顧右盼,他兩腿發軟,身子靠在壕溝壁上喘氣,他到旅順之後看過無數死傷,很多包衣斷手斷腳,拖回去之後也無人醫治,在極度的痛苦中死去,也有很多人戰死,死法各不相同,卻都是非常凄慘,黃善在夜間很少能入睡,他擔心隨時會從哪裡丟來一發火雷,把自己炸死。

壕溝中一片嘈雜,幾名包衣在勸說那個大哭的包衣,讓他趕快起來,黃善扶著牆也準備過去,身子突然被人用力一推,兩名提著雲梯刀的鑲黃旗的余丁從他身邊擠過,來到那哭喊的包衣面前,不由分說的將那包衣按在地上,張忠旗還待勸說兩句,一名余丁揮刀就往張忠旗斬來,壕溝中狹窄,眼看躲避不過,黃善不知哪來的力氣,在後面抓住張忠旗的衣服一帶,張忠旗身子往後跌倒,堪堪躲過雲梯刀的刀鋒。

「我是旗丁,我是抬了旗的。」張忠旗趕緊叫喊著,把身上的棉甲給那余丁看,包衣是沒有這些裝備的,那余丁冷冷看了他一下,然後轉身對著按在地上的那名包衣連連捅去,就像殺豬斬羊一般,那余丁凄厲的嚎叫著,在一次次的捅刺中聲音慢慢低沉。

隨著那余丁刀子的揮動,小小的血珠灑落在張忠旗和黃善臉上,兩人都嚇得臉色蒼白,張忠旗甚至嚇得忘記了起來。

直到那包衣再沒有呼吸後,兩名余丁才停止下來。「你。」那名揮刀的余丁用刀指著張忠旗,「你們倆把他屍體弄到溝上面去,別擋了道。」

張忠旗趕緊爬起來,帶著黃善去收拾那包衣的屍體,那包衣雙眼圓睜,表情十分恐怖,全身衣服被鮮血浸透,黃善摸到他的手上也感覺滑膩膩的,胃中感覺一陣陣的噁心,幾乎要把早上的雜糧餅吐出來。

「作戰有功者,得地一分,抬旗當旗丁,能先登土城者,大汗親自封賞。」揮刀的余丁在壕溝中用生硬的漢語吼道,「今日是大金汗令,攻擊不力者一律處斬,你們想活命,就攻下那土牆,否則沒一人能活著。」

黃善此時剛剛和張忠旗把那包衣屍體推上後面的壕溝,一條腸子突然落下,貼在黃善的臉上,黃善趕緊用力一推屍體,讓那腸子離開面前,臉上那種熱乎乎的感覺讓他再忍不住,胃中劇烈的痙攣著,他不甘引起余丁的注意,趕緊用袖子捂住嘴巴,壓住聲音將穢物嘔吐在衣袖中。

喉嚨中的聲音還是引起一個余丁注意,張忠旗趕緊站在黃善面前擋著視線,對那鑲黃旗余丁討好的道:「主子說的是,奴才都跟他們說過了,他們都知道要替大汗立功,個個都想爭個前程,今日定要攻破那土牆才退。」

那余丁被這一打岔,就忘記了剛才的聲音,他也不跟張忠旗多說,揮揮手就讓他們前進,黃善趕緊從地上撿起火雷,低著頭從余丁身邊通過,再轉過一個彎之後,才鬆了一口氣,他此時全身大汗淋漓,幾乎虛脫了一般。

「黃善,這還沒開仗,你就如模樣,一會打起來機靈些,家中還有地等著你去種。」

黃善聽完低低的哎了一聲,一副精神恍惚的樣子,張忠旗搖搖頭,這時正好轉到最後一個彎,張忠旗突然擋住黃善,「等等,上次……」

話音未落,前方壕溝中一聲爆炸,轉角處白煙撲面而來,壕溝中一片慘叫,黃善在白煙中眼神獃滯,他大致也知道是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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