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南征北戰 第八十八章 殺人放火

日頭炎炎,山西各地今年開春後只下了一場雨,連續的乾旱下,太行山的群峰也失去了綠色,一副烤焦了的枯黃色彩。年復一年的天災人禍,讓一幕幕人間慘劇在這個多災多難的國度日復一日的上演。

潞安府平順縣城中,煙頭四起,無數流寇在街巷間涌動,城中遍地死傷的百姓,到處一片哭喊。東門城頭上,一名身穿文官服的人跪在地上,雙手被牢牢綁在身後,他官服破爛,頭上烏紗帽被人摘下,扔在一旁地上,上面還留有幾個泥土組成的腳印。

官員頭髮凌亂,垂頭看著地面,他面前地上一雙黑韃靴,順著這雙鞋往上,這雙鞋的現主人正站在他面前,這個中年人膀闊腰圓,身穿一身精良的山文甲,身後一件發黑的紅披風,泛黃的臉上長滿雜草一般的絡腮鬍,眼中一股暴虐之色,令人不敢直視,此時他正叉手而立,身後一圈侍衛。

「徐大人,你當日所謂一死報國就是如此這般?」黃臉人臉上堆出一副彆扭的笑容,露出幾個發黃的板牙,他蹲下來,把頭湊近那官員,眯眼說道,「你在城牆辱罵老子之時,可知如今下場?」

官員抬起頭來,散亂的頭髮落在眼前,滿是血污的臉上卻帶著一種毅然,他便是平順知縣徐明楊,直視著面前的黃臉,「為國殺賊乃我輩本分,只恨我一介文人,無力殺賊,今日既落入你手,無需多言,唯一死而已!呸!」隨即一口唾液吐到那黃臉上。

「大膽!!」旁邊數名侍衛喝罵一聲,就要衝上去踢打。

黃臉人揮揮手,示意幾人退下,也不去擦拭臉上唾液。又堆出笑,饒有興緻的看著官員,似乎欣賞一件藝術品一般。

「唯一死而已?那大人便選一死如何,我這裡為徐大人準備了幾種死法,俗人粗陋,還請大人不要見笑。」

他說著,伸出左手,扳開指頭如數家珍,「有五馬分屍、活剝人皮、大煮活人、凌遲……」說到這裡他又好心的補充道:「凌遲三千刀,沒到三千死了,我就殺刀手給大人您陪葬如何。」

徐知縣身上開始顫抖,口中兀自罵不絕口「張獻忠,你喪盡天良,荼毒百姓,今日我雖死,然你日後必遭天譴。」

「天譴?」張獻忠一愣,呆了半響猛地站起,抬腳對官員猛踢,力道兇猛,不幾下,知縣已口吐血沫癱倒地上。

「天譴!天譴!」張獻忠邊罵邊踢,勢如瘋虎。待十餘下後,他突然停住,猛地轉頭目不轉睛看著身後幾個侍衛,眼中血紅,一片殺氣。幾名侍衛同時退後一步,戰戰兢兢看著他,不敢言語。

半響,他忽然又想起什麼,哈哈大笑,「人來,給咱老子拉門炮來。」

立即有人屁滾尿流跑去傳令,一會功夫,幾名流寇押著幾名明軍炮手拉著一門小炮過來。

張獻忠大喝道:「把炮架起,今日咱老子就先把天譴了。」

幾名明軍手忙腳亂找來幾塊木板,把前面墊高,炮口朝天,裝入鐵彈,他們知道不妙,沒敢裝滿葯。張獻忠親自點火,連發三炮。城頭上白煙瀰漫,也不知炮彈打去了哪裡,三炮發過,張獻忠在煙霧中哈哈大笑,仰首向天道:「咱老子打了你三炮,額數十聲,你若放個雷,額今日便饒這狗官不死。」

他伸出指頭數完十個數,突然又臉上堆笑,高興起來「天都不保你,這不是額八大王要你死,是天譴你也。」

徐明楊吐出兩口血沫,咳嗽了幾聲,沒有說出來話,八大王得意的道:「你這樣的狗官,咱老子看得多了,披一身狗屁盡幹缺德事,說起話來來頭頭是道,驢球子,還不是一樣給老子跪著,你家中女眷也盡數給老子的兒郎享用。」

他說完後,突然轉頭抓住一個小嘍啰,臉上笑容頃刻間變成了冷酷,那嘍啰全身發抖,張獻忠過了片刻,緩緩抓住小兵的頭巾,把臉上的唾沫擦去,那小嘍羅偏著頭,生怕八大王不方便。

八大王擦完後咧嘴笑了一下,對面前的嘍羅道:「去找一個大夫來給這狗官治傷,治好了明天凌遲,要是這狗官今晚死了,就殺大夫全家。」

「大王,那,那,城中人都殺了大半了,那萬一沒有找到大夫呢?」

八大王笑眯眯的道:「那咱老子就殺你。」然後猛地一把丟開那嚇得臉色發白的小兵。

「夜夜都是新郎官,搶完山西搶河南,殺人放火受招安啦!」張獻忠仰天吼完,大笑著下城而去。

……

穿灰衣的齙牙在一棵大樹後嚼著草根,眼睛盯著山下。周圍的灌木草叢中還隱伏著幾名隊員,他們新換的土黃色軍裝與附近顏色類似,再插上一些掩護的枯草,從遠處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綻。

一條小溪從他身邊流過,山西河南的乾旱十分嚴重,今年只下過一次雨,連山上的山泉都有些乾涸,水量遠遠不如以前,露出了大部分溪道,涓涓細流無精打採的匯入了山下一條小河,小河中河水也很少,往北注入了一個池塘,這裡就是附近唯一的水源,它的旁邊是一個村子,村中的草屋早已盡數被燒毀,只剩下一些搭牆的石塊。

嘩一聲,池塘中水花四濺,有人大聲的尖叫起來,聽聲音是個女子,齙牙在樹後舉起遠鏡,仔細觀察著那邊,遠鏡中能看到一個女子唄仍進池塘中,那女子衣著不錯,應該是富裕之家的小姐夫人之類。

十多名赤膊的精壯男子在池塘邊大聲嚎叫,遠遠的聽不清口音,其中幾人跳入水中,開始拔水中那女子的衣服,女子衣服被扯得稀爛,露出白花花的顏色,她嚇得發出連聲尖叫,惹起周圍群寇更熱烈的嬉笑。

「隊頭,給俺看看成不?」

齙牙轉頭看去,是一張精瘦黝黑的臉,眼睛中滿是渴望。

「你想看啥,這個遠鏡全是從廣東採買來的,有多貴你知道不。是給你看那玩意的?」

齙牙罵完並不給他,繼續觀察官道。這次有一個特勤旗隊隨行,共四個小隊,齙牙是其中一個小隊長。他是從山西鎮來的,對附近的地形比較清楚,特勤隊這次抽調人手剿寇的時候專門選了齙牙。

這裡是武安境內靠近太行山的地方,太行山的起伏在這裡變得溫柔,形成連綿的小山和丘陵,山間有數條幹枯的河道可以通行,山地之間一片枯黃的顏色,山間或有小塊平野之地,此時卻無人耕作,完全荒蕪了。

西北方向有一條蜿蜒的大路,順著乾枯的河道在小村處轉彎,往東而去。西邊就是涉縣,涉縣全境都在太行山脈中,穿過涉縣便是山西潞安府的黎城,那裡湧入了不少流寇。涉縣與武安之間有吾而峪口,道路可供通行山西,現在成了賊寇流動的通道。

大道上有騎馬者呼嘯往來,大多穿著紅衣(注1),有些還用紅布包頭。面前這股流寇是今日才出現的,他們也沒有旗號,這些跑在前面的看著都是精銳,全部有馬,騎手大多精壯。他們的馬上大多放著各種大包小包,偶爾還有懷抱女子的。

齙牙把遠鏡轉向西北面,大道人頭涌動,鋪滿各種色彩的人影,無數流寇正在往武安而來。待他們接近之後,看得更加清晰,人群中老老少少都有,不少還是拖兒帶女,幾乎人人衣衫襤褸,其中的男子一般都拿著一些棍棒鋤頭等物,很多人身上背著被褥鍋碗,如同丐幫的遊行。

「記下來,脅從流民兩千上下,精壯馬兵兩百。看看後面來那些人,這他媽就是流寇?流民還差不多。」齙牙低聲對旁邊那隊員說著。

「齙牙隊長,咱們救不救那女子?看著怪可憐。」那精瘦隊員記完後又開口道。

「滿處的流寇,你有能耐一個人把這股流寇剿了,那你就去。」齙牙懶得回頭,一邊看一邊說道,「咱們一路過來,沒一個村子還有人,遭兵災的百姓成千上萬,誰救得過來。」

那女子此時被拖回岸上,一群流賊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行禽獸之事,旁邊多出一些小嘍啰,一起大聲鼓噪。

齙牙輕輕搖頭,他以前當夜不收的時候,看過不少這樣的事,無論是匪還是兵,都幹得不少,但從他在己巳勤王時被招入文登營後,經常會聽到一些訓導官的宣傳,讓他們要善待百姓,雖然他當時覺得十分無聊,但聽久思想上真的還有些改變,特別在登州感受了那種百姓的擁戴之後,至少他認為這些事都是很不妥的。

齙牙默默觀察著官道,隨口對那隊員問道:「張威,你是萊陽人,以前有沒有出過這麼遠的門?」

他身邊這個精瘦的隊員便叫做張威,是登州棲霞的山民出身,也算老隊員了,前年從棲霞跑去投靠了文登營,復州之戰前選入特勤隊,邊戰邊訓,參加了復州的渡口爭奪戰,殺死魚皮韃子一人,還砍傷一個真夷。齙牙私下覺得張威可能比自己更有前景,因為張威認字比他行,最基本的兩百字考試早過了,現在到了四百多字,下一次就可以參加五百字的考試,如果通過的話,以後提升軍官機會便大得多。

張威舔舔舌頭,「俺沒出過遠門,去復州就是走得最遠了,哪知道這次一下就上千里地,俺心裡老嘀咕,俺們這次還回得去不呢。」

「呸,老子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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