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南征北戰 第八十二章 副營官

「一等士官關大弟按期報到,申請隨軍船返回旅順。」

關大弟把軍牌和上次補的假條交上去,兵務司的那名官員翻了一下,找出一本兵冊,核對了半天才道:「在這裡等著,你的兵籍變了,不能回旅順。」

「啥?俺變哪裡去了?」

「暫編步兵第五營。」那軍官說完,抓過一張紙刷刷寫了遞給關大弟,「去近衛營第三總營區報到。」

關大弟獃獃接了,苦著臉道:「你跟俺長官說過沒有,俺是龍騎兵千總部的,弟兄們都等著俺去殺韃子呢……」

「那麼想殺韃子?」那軍官有些不耐煩,抬頭看到關大弟胸口的勳章,又笑了一下,「殺不成了,你們要去其他地方。」

「去哪?」

軍官收了笑,「該你知道的時候就知道,去第三總營區報到,密神山大營。」

關大弟一頭霧水,看那軍官板著個臉,也沒敢再問,出門後肚子咕咕叫,便往水城前面的夾道走去,那裡與他上次來打仗的時候完全變了模樣,兩側商鋪林立,大大的竹製布制店招鱗次櫛比,街上走著一些登州鎮士兵,偶爾有幾個頭盔兩側刷白漆的鎮撫兵在巡邏,周圍的店家都對他們大聲招呼,甚至直接上去拉。

「兵爺來裡面請,各色炒肉麵餅蒸餅油果,米飯也有,絕不少分量!」一個店家小妹湊到關大弟身邊喊著,她看到關大弟臉上的傷疤有些嚇人,沒有敢上去拉客。

關大弟聽得那食鋪裡面一陣陣喝彩聲,連外面窗子上都還圍著一些人。他不太習慣這種熱鬧的地方,笑著搖搖手,那小妹看他態度溫和,馬上過來就拉他手臂,「兵哥來嘛,咱們這裡可以收餉票,用餉票比現銀還減一成,裡面今日有評書,是講的復州英雄袁谷生,他可是大英雄……」

「那快帶我去。」關大弟一聽袁谷生,連忙往店裡面走去,那店家小妹三下兩下扯開堵在門口的兩個人,帶著關大弟走了進去。

「……那建奴叫做什麼,這裡跟大家說說,裡面有個名堂,建奴那一個村子叫牛錄,裡面都住著些面目可憎的韃子,就跟大夥看過遊街的那些俘虜一樣,兩三百個男丁就叫一個牛錄,他們再湊一湊,幾個牛錄合在一起就叫甲喇,領頭的便叫做甲喇額真,便是建奴中最窮凶極惡者,話說咱們袁谷生面前的,便是這麼一個建奴頭目……」

剛走進去,就聽到那個評書先生抑揚頓挫的聲音,裡面已經坐滿了人,連桌子也沒有,小妹給他找了一張小方桌,那裡空著一方,其他三人聚精會神的聽著評書。關大弟坐下把背包放在腳下,小妹問他道:「兵哥吃啥?」

「嗯,隨便來點餅子。」關大弟只想聽評書,隨口就打發那小妹。

「兵哥吃盤肉吧,咱們這裡肉可好吃,加點胡椒大蔥,一準您喜歡。」小妹把菜譜擋到關大弟面前,遮住他視線,關大弟只得轉頭去看她,「多少銀子一盤?」

「三分銀,給餉票退您三厘,還送您一碗肉湯。」

「好,那你讓開,我聽評書了。」

小妹這才走了,關大弟總算能好好聽講,轉頭看中間的檯子,那評書先生正講到袁谷地早年的遭遇……

「……村子裡面人都死完了,眼見著遼東漢人死散殆盡,袁谷地豈能呆著等死,便領著媳婦孩子一起逃了,兩個女兒兩個娃呀,眼看快到了毛大帥的皮島,那天殺的建奴追上來了,媳婦和兩個女子沒逃掉,被那建奴糟蹋死了,千辛萬苦到了皮島,又遇著了斷糧,一個兒子餓死,一個跑寬甸被韃子打死了,就剩下了這袁谷生一人,他孤苦一人,便要自盡了此一生。」

評書先生一拍驚堂木,眉頭一揚道:「終於天無絕人之路,就在這時,袁谷生遇到了咱登州鎮的陳大帥,那是武曲星下凡的人物,陳大帥那日見了袁谷生的梨花槍法,驚為奇才,令這袁谷生帳前聽令,帶著到了復州城下。那建奴拍馬過來,袁谷生舉槍迎去,他與建奴是滔天之仇呀,傾五湖四海之水也洗不掉,管那建奴頭目多兇殘,這袁谷生膽氣不減,一桿梨花槍使得風吹不進水潑不進,雙目圓睜口中大喝『狗韃子還我媳婦閨女命來!!』,槍尖一抖,一槍將那建奴頭目的家丁挑飛道數丈之外,袁谷生大笑一聲,『媳婦的命償了!』……」

「好!!」聽眾們大聲鼓掌叫好,堂中一片熱烈的掌聲。

「咦。」關大弟抓著腦袋,「袁谷生大哥有這麼厲害?他不是火槍兵么,怎地成梨花槍了。」

他這一走神,下面的包被腿碰了一下,翻過去壓到了側邊那人的腳上,那人看著像個工匠,正聽得出神,此時被打擾了低頭一看,轉臉過來就罵,「你娘的……」他跟即就看到了關大弟臉上那道長長的疤子,顯得關大弟有些嚇人,連忙住了口。

「這位大哥,對不住。」關大弟躬躬身子,低聲說道。

「嗯,嗯,沒事。」那人扁扁嘴,又看到了一下關大弟身上的軍裝,知道是登州鎮的兵,臉色一下柔和起來,他又打量一下關大弟,看到他胸口的勳章,點點頭轉過去了,過了一會又轉頭過來看關大弟的勳章,搞得關大弟頗有些不自在。

評書先生在台上講得唾沫橫飛,袁谷生和那建奴參將打得天昏地暗,關大弟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但周圍的人都津津有味。

好在菜很快就上來了,關大弟一邊吃一邊聽著,三個餅子很快就下肚了,那評書先生基本把午飯時間講夠了,該來吃的都進來了,他這才加快速度,說是那建奴抽了空子,要衝去殺陳陳大帥,袁谷生拼著和他同歸於盡,受了重傷不治身亡。

「袁谷生錚錚鐵骨,陳大帥痛失一員虎將,悲不自勝,仰天悲號慟哭。這位袁谷生好漢的墓,就在密神山腳下那個英烈祠裡面,各位客官若要去尋,進了英烈祠左轉,便是登州左協的,在那處尋龍虎騎的祠堂,便能看到這位袁谷生好漢,聽聞這位好漢還有一位養子,眼下收養在萊陽一處地方,陳大人是武曲星,也是大善人,所有陣亡了的兵士,家中都有登州鎮供養著……」

關大弟這時才覺得真是那個袁谷生,他不太來這些地方,所以不知道登州有許多袁谷生的評書版本,都取材于軍報上的英雄志,過程都是天花亂墜,但最後的結果都是按軍報上面相差不多。包括關大弟的大戰鎮海門,也是最受歡迎的條目,他曾在文登第三堡聽過一次,聽得臉紅不已,只聽了一小會就趕緊跑了。

「陳大帥給那袁谷生授勳章兩枚,一枚叫做二等白刃突擊勳章,一枚叫做烈士勳章,烈士勳章留給了那養子,突擊勳章便隨著袁谷生安葬。這般英武之士,亦只得了個二等突擊勳章,晚間咱們便要講,還有一位更勇猛的好漢,平那李九成亂兵之時,得了個一等白刃突擊勳章,這個勳章卻不易得,從文登營到登州鎮,陳大人就給兩位好漢授了這一等突擊勳章,那勳章上刀刃長矛交叉,上面還有一個威風凜凜的猛虎頭,……」

剛才那個聽客又轉頭來看關大弟,盯著他胸口的勳章看著,然後又帶著一種古怪的神情看關大弟的臉。

關大弟心裡發毛,他估計多半便是要講自己了,因為平亂結束的時候,全軍只有他一個人得過一等白刃突擊勳章,他自己都沒有弄明白怎麼得的,開始還在說要處罰他,後來居然就成了戰鬥英雄了,只罰了一月餉銀懲處他的非故意離隊。

他趕緊提起背包準備走,但轉眼看到盤子裡面還有好些肉沒吃完,心中有些捨不得,端起盤子往嘴巴裡面倒下去。

終於那個聽客指著關大弟低聲和旁邊一個人說起來,周圍幾個人都在轉頭看關大弟,關大弟包著一大口肉菜,油水汁液順著嘴角直流,看到這個樣子,顧不得吃完那盤肉,捂著胸口的勳章就要走。

「這位兵爺就是一等突擊勳章!」那聽客大喊一聲,「大家快來看啊,他要跑啦!」

這下堂中如同炸了窩,他們大多已經聽過大戰鎮海門,此時突然聽說主角就在眼前,就如同電影巨星從銀幕上跳了出來,無人再去理睬那個評書先生,堂中桌椅嘰嘰嘎嘎亂響,周圍的人紛紛往這邊涌過來,把關大弟團團圍在中間。

「這位兵爺,給俺們看看嘛!」「就是,手拿開俺們看看,俺不動手。」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著,都伸手想把關大弟的手拉開,關大弟連背包都顧不得,把那些手一一擋開,口中焦急的道:「俺,這,俺不是。」

突然一個粗豪的聲音響起,「都給老子讓開,想搶人咋地。」

外面幾個圍觀的看客被一雙大手幾下拉開,其他人連忙讓開一條路,關大弟瞠目結舌的看著一身軍裝的鐘老四齣現在面前,後面還跟著他見過的周少兒和劉躍。

鍾老四在他面前停下,對著周圍的聽眾哈哈大笑道:「沒錯,這狗東西便是鎮海門獨驅千人的關大弟,咱們登州鎮第一個一等白刃突擊勳章,就是他的。關家大傻子,把你那手放開,給這些義民都看看稀奇貨,誰他媽動手去摸,老子就把他手砍了。」

此時連那評書先生都圍了過來,關大弟傻傻笑著放開手,眾人靜了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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