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南征北戰 第六十二章 撤離

登州鎮當日繼續攻擊南門,低矮的復州城牆遭到了登州火炮猛烈的直射打擊,城牆上無法站立,但後金軍這次守城頗為頑強,一旦明軍有使用雲梯登城的跡象,他們便拚死反擊,或火攻或石塊,兩次將準備登城的登州兵打退。

城中建奴人數不少,守城最強的火油等物也很充足,陳新擔心損失過大,沒有強攻復州,建奴多次出擊被痛擊,同樣膽戰心驚,往城門裡面拚命堆磚石木頭,將大門徹底封閉。雙方互有顧忌,南門的交鋒雖然熱鬧,殘酷程度卻越來越低。

對南門的攻擊持續了兩日,城牆下面被燒毀的登州器械堆成了堆,後金兵乘著晚上悄悄壘砌磚石,或者放上一次包著沙石的布包,又恢複了城牆上的掩體。

喪膽的後金兵不敢再從南門硬碰硬,只從北面不斷派出騎兵牽制。但他們守城守得很堅決,在第二天的攻城戰中,火炮打缺一截掩體,馬上就有包衣上來修補。

南門戰鬥激烈,復州北方也是濃煙滾滾,明軍二十個破襲騎兵組一路焚燒糧田,這些剛剛得到雙馬待遇的哨騎來去如風,沿途後金兵都被抽調到了復州,只剩下一些老弱和包衣守著墩堡,眼睜睜看著那些哨騎在原野中到處放火,將快要成熟的麥田大部燒毀。

第二日晚,騷擾的騎兵陸續返回覆州,他們在永寧監遭遇少量鑲紅旗騎兵,登州鎮已經達成戰役目的,在第二日天亮前突然從復州城外撤軍。

撤退也是一個複雜的調動,登州鎮將輜重通過復州河上的平底船運送,直接從復州河出海,步兵只攜帶自己的裝備撤離,行軍速度很快。登州鎮早上依然派出騎兵巡視城周,作出繼續攻擊的假象,兩個時辰後,騎兵主力消失在城東南的洪山口,游騎在將城外剩餘的麥田點了一把火,然後才離開。

復州後金兵這幾日多次出擊都是大敗,懷疑又是明軍的圈套,疑神疑鬼之下連連派出哨騎偵查,直到確認明軍撤退後,才從沒有填障礙物的北門派出七百正藍旗騎兵尾隨,而此時明軍步兵已經全數渡過復州河。

登州鎮這次沒有分兵撤退,所有戰鬥部隊都通過陸路撤離,騎兵和龍騎兵在復州河兩個主要渡口警戒,登州鎮騎兵和龍騎兵混雜,以下馬火槍兵夾在騎兵陣列之間,火槍火力對狹窄渡口極有威脅。後金兵不敢衝擊狹窄的渡口,登州步兵沒有受到騷擾,以近衛第一總殿後,全軍整齊有序的撤離。

就在後金軍與明軍對峙之時,有哨騎從復州來告急,說是排插石附近出現明軍兵船,至少三百騎兵立即返回,後金兵剩下的兵力已無力對明軍發起有效攻擊,更像是監視明軍撤離。

步兵渡過嵐崮河之後,騎兵再依次撤退,後金兵才追過復州河,雙方又在嵐崮河邊一番對峙,明軍騎兵待步兵進入山地後再次後撤,近衛營的鴛鴦陣步兵在山地間層層設防,交替掩護著撤離,後金兵挨了兩次萬彈地雷炮的伏擊後,終於不敢繼續尾隨,放任明軍大隊緩緩離去。

崇禎五年秋季的復州戰役至此結束,登州鎮除了在戰役開始第二日的大勝之外,其後兩日的攻城戰也造成後金軍總計四百餘人死傷,主要是烏真超哈和天佑軍,復州至永寧監的所有麥田全部被燒毀。

陳新的戰役目的大多達成,復州沒有打下來,既有他害怕傷亡的原因,也有讓後金軍繼續駐守的目的,更重要是後金兵防守決心很強,登州兵力不佔據絕對優勢。這對士氣有一定打擊,但隨後而來的提升和作戰獎勵將很快恢複士氣。

瀋陽的岳托連續收到告急,他手中只有守衛瀋陽的三千人馬,明軍卻在整個遼東東面海濱開展破襲,他緊急向各旗徵召了五千甲兵和余丁,他派出兩千人增援鳳凰城和鎮江,親自帶領三千人增援復州,走到蓋州時收到了明軍撤離的消息,但明軍的水師多次在復州排插石出現,甚至有少量船隻到達連雲島,岳托只得留下千名騎兵留守蓋州,自己領著兩千騎兵到了復州,沿途到處是燒毀的麥田,連秋季開始乾枯的荒草也被燒毀許多,大地上留下片片黑色的。

此時明軍已經離開數日,但鑲白旗的慘重損失依然讓他心驚。莽古爾泰和多爾袞帶著他來到了南門,門洞中依然殘留有血跡和槍彈打過的坑洞,南門城牆上一片狼藉的垛牆更讓他震動,這次明軍又出現了一種稍大的炮,移動和射擊速度依然很快。

多爾袞在南門大街找到了幾枚實心鐵彈,稱量之後重量大概是六斤,小型炮彈的重量大概是三斤,南牆上的後金兵看到過他們的移動,幾個士兵就能推著走,推斷重量不超過千斤。最小的炮彈一斤重,確定是那幾門弗朗機打的。

岳托想起丁啟明做的紅夷炮,五千斤才打七斤炮子,雖然打大凌河有一定作用,但遠遠不能象登萊軍這樣能隨軍行動,而且製造十分艱難,失蠟法和泥模法都需要數月時間晾乾模子,而十個模子往往才能出一門合格的炮。從身彌島和這次的作戰來看,這種小炮雖然射程不遠,但在一里內威力和精度都很高,野戰時使用散彈射速驚人,如果沒有盾車掩護,任何正面衝擊都會遭受重大傷亡,作戰的用途遠遠強於紅夷炮。

多爾袞神色黯然,他的鑲白旗陣斬和被俘近千人,回到城中還有百餘人傷重不治,一千多包衣更是只逃回來數十人,這次可謂大傷元氣。莽古爾泰則面有得色,他的正藍旗既救出了多爾袞也守住了復州,最後還追擊了一下登州兵,死傷還不到百人,要是對上其他明軍損失百人肯定讓莽古爾泰暴怒,但這次他居然心中有些自得。

岳托在他們帶領下去看了娘娘宮的登萊軍陣地,明軍當時布置的標槍和鐵蒺藜已經被水兵收走,前後兩道胸牆和壕溝都在,胸牆上有些半高的缺口,應當是用於火炮的,每隔一段會留出一個出擊通道,陣前的通道兩側,全是大大小小的坑洞,挖出的土就堆在坑邊,一直綿延到陣前五十步。

岳托沉吟道:「這是防咱們的盾車的。」

多爾袞有些無力的說道:「當日我看到他們如此做,便知這登州兵難打,這些洞和土堆不但防盾車,還能防咱們的游騎,騎馬在陣前根本無法跑動,這還是第二日的樣子,若是再拖得幾日,還不知他們會修成什麼樣。」

莽古爾泰神色冷漠的道:「坑裡面加些煮毒的鐵蒺藜,一踩進去便活不成,渡口那日夜間,老子派去夜襲的幾個甲兵便是踩中這東西,今日都死了,還有種路邊安的伏地雷,一炸出來石子亂飛,老子追擊的甲兵被炸兩次,死了七八個。復州金州這地方山太多,登州兵又著實兇悍,岳托,你既然管著兵部,跟大汗說說,這南四衛扔給那陳新,看他敢不敢要。」

「四貝勒說的是,這伙明軍不好對付,且兵馬越見眾多,他們盤踞金州,不日將成我大金大患。」岳托突然嘆口氣,「如今復州守也不是,不守也不是,若是全不守,下次那陳新一來,遼中便無所屏護,他可直入海州膏腴之地;若是守著復州,兵少了不行,多了這糧草……還是等大汗回來再定吧。」

莽古爾泰還是道:「你可知這些登州兵不但槍炮精良,連陣戰也把小十四的甲兵打得屁滾尿流,若不是老子來得快,小十四就要交代進去。若是還有人說要守,那就八家都出兵來守,單讓兩旗過來算個什麼事,是不是,小十四。」

多爾袞聽了瞟了一眼兩人,自己就在旁邊,兩人卻自顧自說話,按說來大家都是親戚,莽古爾泰是同父異母的哥哥,岳托還是堂侄子,雖然現在兩人表面上一如往常,但言辭中已有些輕視,還是鑲白旗損失大了,多半還是多爾袞自己的牛錄,多爾袞的話語權都有些降低,這次損失的還有三百是阿濟格牛錄下的人,多爾袞還不知到時候怎麼應付阿濟格的怒火。

岳托等莽古爾泰抱怨完,叫過一個筆帖式,讓他把明軍的防線畫下來,這裡一定是要夷平的,免得明軍下次來又用,不過明軍的壕溝可以學一學。

後金這些軍事貴族學習能力也很強,極善於從作戰中總結經驗,凡是在作戰中遇到的優良戰法和武器,他們都希望可以為自己所用,明軍裝備不久的紅夷炮就很快被他們重視,對俘獲的紅夷炮手給與最優的待遇。現在登州鎮的武備和戰術他們也在仿製當中,而挖壕溝這一點上,他們也比明軍要強。

後金兵在大凌河戰役後期挖掘的壕溝就有所改進,變成上寬下窄的倒三角形,坡度約在六十度,掉下去的人很難爬上來,而底部甚至狹窄到無法立足,後來的松錦大戰中他們便是挖掘的這種壕溝。

筆帖式畫圖案的時候,岳托一個人走到海邊,對面的長生島清晰可見,他的眉頭輕輕皺起,他對登萊軍最大的憂慮不在於他們武器多好,而是他們現在敢與大金兵野戰不落下風,這支軍隊從固安就表現出了很強的戰鬥意志,到旅順後更是攻擊慾望強烈,現在的平洋河以東居然成了大金斥候的禁地,大金兵的名聲似乎對他們一點作用都沒有。

更可怕的是他們擴張的速度,崇禎二年只有兩千餘人,崇禎四年鎮壓登州之亂時,孔有德認為至少有四千人,其中騎兵有幾百,而這次居然光在遼南就調動了五千人以上,還有近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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