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南征北戰 第五十九章 靜夜傷逝

夜幕降臨之前,清剿基本完成,成串的後金兵和包衣被從各個山口押出,其中甲兵和余丁有七八十人,包衣有上千人,看押的士兵腰上還掛著一些人頭。

這些包衣都是從娘娘宮渡口步行逃亡,後來登州分遣隊追得快,他們只能往西進了丘陵,那邊的山地需要繞路,道路也很難走,所以直到登州鎮開始清剿,他們才剛剛逃到戰場附近,正好碰到清剿的近衛營官兵,幾乎被一網打盡。

戰場的鎧甲兵器都被收集起來,搬回營地內的空地上放著,戰場上只剩下上千具無頭的建奴屍體。第一批平底船在一群水兵用纖繩拉到渡口,卸下了紮營需要的帳篷和標槍,回程將部分戰利品運回娘娘宮。

登州軍就近在復州河邊紮營,登州的營盤都十分簡單,今日雖然是在敵境,但敵人也是戰了一天,而且大敗之後士氣低落,全軍出來突襲的可能很小。

每個千總部扎了一個營盤,布設了標槍和鐵蒺藜,道路上還埋設了一些地雷,陳新近衛營千總部這次交戰少,安排在外圍,損失最終的龍騎兵千總部在復州河邊紮營。

四野到處點起了篝火,與夜空的滿天繁星交相輝映,一為防殘餘潰兵逃竄,二是能及時發現對方的夜襲,登州的伏路軍就隱藏在周圍火光之外。陳新派出了兩倍的伏路軍,沿著軍營往三面散出五里,主要是各部的哨騎和特勤隊,每隔一里有一個鴛鴦陣戰鬥組接應。

劉破軍帶著參謀抽查了西面和北面的潛伏哨,沒有發現懈怠,他便往營地趕回,參加今日的總結和明日作戰會議。

他到的中軍大帳的時候剛剛開始吹嗩吶,裡面只有朱國斌在,朱國斌上次在登州對劉破軍大為光火,因為朱國斌跟鍾老四一樣,認為劉破軍制定了一個既複雜又沒有明確目的的作戰計畫,指揮作戰時又不堅決,最終導致李九成等人逃脫,引發朱國斌和王長福聯名狀告劉破軍。不過這次的復州之戰進行很順利,朱國斌等人對劉破軍觀感有所轉變。

陳新也從後面轉出來,他今日心情十分不錯,戰役開始第二天就將復州鑲白旗擊潰,整個南四衛地區建奴力量瞬間低落,登州鎮有了極大的主動權。

副總軍法官、副總軍需官、副總訓導官以及各部的主官一一到達,衛兵給他們端茶後,陳新就示意開始,先大大表揚了一番各部優異表現,特別是騎馬步兵千總部,他們不但在半日間完成平洋河到復州河的機動,將鑲白旗一舉擊潰,其後還將烏真超哈和天佑軍打敗。這支登州的新生兵種,體現出了高度的機動和作戰能力,步兵雖然陣戰兇悍,但機動力不能保證他們出現在合適的地方,三個步兵千總部只起到了誘敵和威懾作用。

劉破軍主持會議,說了說會議流程,先報今日戰果和損失,再安排明日的作戰,他先點了軍法官的名字。

這次隨行的是副總軍法官,登州的作戰會議一般首先說話,軍法官是負責核實戰果的,每次打完仗,大家都最想聽他先說。

「已確認斬殺建奴真夷一千一百八十二級,其中初步估算巴牙喇約五十餘人、馬甲二百九十、步甲兵五百餘,鑲白旗甲喇額真一人,巴牙喇甲喇額真一人,牛錄額真三人,正藍旗牛錄額真一人,其他為余丁,斬殺烏真超哈及天佑軍三百七十人,大部分是烏真超哈,而且多是被督戰的建奴殺死或自己踩死的。」

堂中一陣低低的鬨笑聲,烏真超哈的崩潰速度比明軍還快,可以說他們根本不知道火槍如何列陣,遭受幾次炮擊後便一團大亂,槍聲一起前前後後都在開槍,弄得全陣煙霧瀰漫,視線不清之下更加混亂,在分遣隊和炮兵的打擊下很快崩潰,天佑軍經驗豐富,反而好得多,但兩隻漢奸兵都沒有展現很強的實力,更沒有達到皇太極的目的。

實際上登州鎮通過海運的機動優勢,從登州鎮突然增兵,使得兵力這次佔據絕對優勢,皇太極也太高看了包衣兵的戰力,似乎他認為火槍兵和火槍兵並無什麼差別,但烏真超哈與登州職業兵差距太過遙遠。

雖然康熙平吳三桂的時候,有過一支很厲害的包衣兵,但那時候清軍入關佔有了大量財富,京師王侯家的包衣也分得很多利益,在京師的地位遠遠高過普通漢人,他們都是為自己的利益在作戰,加上領兵將領加強軍紀,自然有不錯的戰力。

此時的烏真超哈不過是一群剛剛從地里拉出來的奴隸,也是遼東最沒有抵抗精神的一群人,他們習慣了逆來順受的遭受欺壓,不但沒有財富,連衣服都穿不全,除了投降的炮手有自己的包衣種地外,其他的烏真超哈都要自己種地,甚至還要給主子種地,作戰技能就是勉強會放槍而已,沒有什麼戰陣的經驗,石廷柱也是個廣寧之戰時投降的軟骨頭,明軍的那種習氣還很重,就算是佔優勢的時候,他也是膽子很小,原本歷史上松錦大戰時候,他和馬光遠就因為作戰消極而被處罰。

面對登州鎮他就更加不堪,在身彌島上他自己就喪了膽,這次前陣剛剛奔潰,督陣的巴牙喇衝上去砍殺逃兵,一時沒顧得上看守石廷柱,他就帶著精兵逃了。這樣的兵將,讓他們來和登州鎮每天訓練的職業兵對戰,結果可想而知。

「生俘真夷九十三人、魚皮韃子十二人,包衣一千三百三十人,報告完畢。」軍法官說完坐回座位。

主持會議的劉破軍又點了軍需官的名字,他站起道:「今日共繳獲巴牙喇鎧甲五十七副,精良山文甲三副,鐵甲四百二十副,鎖子甲二百九十副,棉甲四百副,鳥銃五百五十八桿,甲喇額真大旗一面,牛錄旗五面,其餘刀槍等兵刃未統計,大致上千;繳獲戰馬九百三十二匹,全部帶有鞍具……」

帳中軍官都一臉興奮,建奴鑲白旗這次來了兩千三四百,這次損失近半,是登州鎮第一次重創單獨一個旗,身彌島則是各旗挑選而來,損失很平均,對建奴旗主的震懾遠不如這一次。

而繳獲的裝備也令他們興奮,特別是龍騎兵的千總和譚申,他們最缺乏鎖子甲,有了這次的繳獲,可以給所有火槍兵都配齊,這種甲適合輕裝騎兵和近戰手,即便有損壞,只需要更換環扣,交給隨軍鐵匠就能維修。

劉破軍淡淡道:「下面彙報一下各千總部損失,龍騎兵千總部和騎兵營先開始。」

譚申先站起,「騎兵營陣亡二百七十三人,重傷七十六人,大部分可能無法搶救,也無法重新回到營伍,輕傷一百三十八人,大多性命無礙。」

騎馬步兵的千總道:「龍騎兵千總部,陣亡二百六十二人,重傷七十一,輕傷一百二十一,重傷的多是長矛擊刺傷,恐怕很難救活,輕傷以箭傷居多,就看後期能不能抗過外邪……」

……

關大弟躺在營帳中一張擔架上,下面墊了木板和他的被子,腰牌就放在他腦袋邊上,左右是一排同樣的病床,幾個被捅穿肚子的士兵大聲慘叫著,其他一些重傷的士兵也不停呻吟,一些救護兵則低聲安慰著那些傷員,帳篷裡面鬧哄哄的,外面遠處也有些敲木頭的聲音,不知道在做些什麼,讓他一點休息的心情都沒有。

外面飄來烤馬肉的香味,唾液一股股的從口腔裡面冒出來,嘴角邊有點痒痒的感覺,他趕緊伸出舌頭,順著嘴角舔了舔臉上流下來的一小滴蜂蜜,那種甘甜讓他覺得十分美味,右腳、胸口和臉上的傷口都已經止血,傷口上都塗了蜂蜜,臉上的傷口清創後,由消毒棉布包紮好,膩膩的十分難受,好半天有一點點蜂蜜流下來,他就絕不浪費。

登州鎮沒有什麼野戰醫院,傷口也只能稍微清創後塗抹上蜂蜜消毒,新鮮蜂蜜具有消毒的效果,一直到一戰也有軍隊在使用。所以各部的救護兵除了出征前準備外,到紮營地後就是到處找蜂窩,軍隊中經常看到不打仗就鼻青臉腫的人,不用去看臂章就知道是救護兵。

但蜂蜜畢竟不是抗生素,但最後會不會感染,全靠各自的命硬不硬,關大弟最痛的小腿,傷口很長,胸口上的箭創入肉不深,臉上則讓他有點痛苦,因為救護兵告訴他,這幾天只能喝稀飯,不能用牙齒嚼,所以肉也就吃不成了,最多能熬點火腿或者馬肉粥。

讓關大弟痛心的是,老周沒有救過來,他剛才跟救護兵打聽了,本連傷兵裡面沒有姓周的腰牌,老周比他年紀大些,是他的街坊,一個老實而強壯的農民,以前連馬都沒見過,這幾個月摔了無數次,總算把騎馬學會了,在軍隊裡面飯量大得驚人,對關大弟也很照顧。現在卻一走了之,留下了一個老婆和兩個十歲的孩子。

「以後回去了,我幫他們家干農活。」關大弟在心裡說了一句,不過他不知道自己的傷夠不夠回鄉。

「殺韃子!我還要殺韃子!」旁邊一個重傷的傷兵突然大聲吼了一句,他是上次從旅順輔兵裡面補充的,光棍一個,家人在一路逃亡中都死光了。因為身手靈活又用過鳥銃,補充進了分錢隊。

「袁兄弟,好好養傷,以後我帶你殺韃子。」趙宣的聲音輕輕響起,關大弟吃力的偏偏頭,只見千總部的訓導官趙宣正握著那傷兵的手,另一手在用帕子擦著傷兵額頭的密密汗珠。關大弟最佩服趙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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