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南征北戰 第四十一章 奪食

七月的日頭毒辣的烤炙著大地,北方的乾旱一如既往的影響著莊稼的生長,特別是灌溉不便的田地,莊家都現出枯黃的顏色。

丘陵之間的官道上,劉民有憂心忡忡的看著各處荒蕪土地,深深覺得可惜,儘管現在登州鎮非常強大,但周圍的制肘仍在,讓他不能放開手腳,將登萊的資源全部利用起來。

他今日是從登州去平度,檢查當地屯堡建立的情況,只帶了些保衛室的保鏢隨行。平度鄉間的械鬥一直持續,先期建立的屯堡已經立住了腳,各堡都成立了護屯民兵隊。莫懷文多次調動民兵參與新屯堡械鬥,佔據的優勢越來越大,發現巨大的實力差距後,土民的抵抗正急劇減弱,登州鎮強勢經營平度的步驟變得順利。

大明亂世的景象越來越明顯,祖大壽斬殺何可綱並投降後逃回的事情終於被揭破,京師的科道御史鬧翻了天,彈劾的奏章雪片般飛進皇宮,大部分都被留中了,也就是沒有任何處理意見。邱禾嘉這個為虎作倀的人只是被調任山永巡撫,崇禎再次傳召祖大壽入京,祖大壽依然以各種理由留在錦州,朝廷的命令對他只是一紙空文。

而山陝流賊依然勢頭不減,儘管最張揚的王嘉胤、神一元兄弟都被斬殺,但後起之秀多如牛毛。

自洪承疇上任,便領兵四處征討,他麾下臨洮總兵曹文詔、陝西總兵王承恩、艾萬年、寧夏總兵賀虎臣等都是猛將,曹文詔所部都是他從關寧帶出的本部兵,連韃子也敢打,對付流寇基本以一當十,王承恩、艾萬年所領皆秦兵,同樣強悍敢戰,在邊軍中也算精銳。

留在陝西的流寇一朵雲、渾天猴、薛紅旗等,他們一路裹流民入伙,連續攻克安定、安塞、甘泉、保安縣、合水等城池,連兵備道都被他們殺了兩個,洪承疇統帥各部合圍進剿,連續斬殺黃友才、點燈子、不沾泥、渾天猴。

在這些人馬的合力圍剿下,陝西形勢有了極大改觀,剩下的較大流寇還有郝臨庵、可天飛、一座城、薛紅旗、一字王、獨行狼等人,洪承疇正在部署新一輪的追剿計畫,洪承疇已經在上任的一年中表現出很高的指揮才能,陝西流寇不容樂觀。

但流竄入山西的流寇卻迎來了大發展,王嘉胤死後,紫金梁成為流寇中最有號召力的人物,他與其他各路流寇形成了一個以他為首的聯盟,合稱三十六營,其中就有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老回回等最強的流寇在內。這個聯盟十分鬆散,各部基本還是各自為戰,但也表明流寇開始趨向聯合。三十六營四處流竄,活動于山西中部和東南部,並有向河南發展的趨勢。這些人的破壞力絲毫不弱於建奴,所到之處如蝗蟲過境,極大的破壞著當地的社會和生產,開始真正成為朝廷的心腹大患。

這些事情離登萊尚遠,山東境內除了乾旱外,各處都很太平,唯一就是青州附近山地中,多了不少股大小土匪,其中不少是被擊潰的孔部亂兵,他們也只敢在青州府山地附近活動。

劉民有掏出汗巾擦了下臉,埋頭聽了一下坐騎的喘息聲,抬頭時前方出現一座石橋,橋頭飄著一面黑色三角旗幟,下面搭了個簡陋的涼棚。劉民有來過這邊幾次,對這個地標有些印象,便對後面的傻和尚道:「再趕幾里路就有一處咱們的屯堡,可以在那處歇息一下。」

傻和尚有兩匹馬,以便輪流承受他的超常體重,他現在不屬軍籍,歸民事部管轄,烈日暴晒之下油珠直冒,所以他也不講什麼形象了,袒胸露懷的用一把蒲扇使勁扇著風,聽了劉民有的話連忙點頭。

很快到了橋頭,旗下幾人都站起來,為首是一個帶著倭刀的明軍,他大搖大擺走過來,看到後面還有幾輛馬車,下巴一揚問道:「拉的啥貨?把馬車打開給老子看看,按價計稅。」

劉民有知道這兵是耿仲明中營的,涼棚裡面還坐著兩個工商司的人,正等著收稅。劉民有暗自搖頭,如此收稅法也是迫於無奈,不得不把耿仲明訂在前面,實際還是用他曾叛亂的資質嚇唬地方,稅卡這副形象搞得像收買路錢一般。

傻和尚懶洋洋一揮手,後面馬車上豎起一面一丈二尺的參將旗,上面寫著「登州鎮正兵營贊畫參將劉」,旁邊還有一個小的飛虎標誌。那個標營兵不識字,不過飛虎是認得的,一看旗幟尺寸連忙堆起笑臉,「原來是登州鎮的大人路過,要不要坐下歇歇喝口水?」

其他幾人也一起過來拜見,一個工商司的人認出了劉民有,連連口稱劉大人。

劉民有跳下馬到了涼棚中,坐下開始翻桌上的賬冊,叫過兩個工商司的人過來問道:「你們在此設了多久的稅卡?」

為首那人回道:「才剛設半月,這處卡子主要收萊州和招遠過來的商貨,也查驗登州過來的商貨,三十稅一,至今只收了七百兩多點。」

劉民有翻了一會賬冊,看不出什麼問題,又在涼棚裡面轉了一圈,角落裡面放著一個籮筐,裡面放著些牌子,劉民有抓了一面起來看,正面寫著「招遠卡三百八號」,背面寫著登州城內一個地址。

劉民有知道那個地址是牙行行會,這個行會如今控制在工商司手中,憑藉交稅牌子可在牙行行會換得買賣貨物的資格,耿仲明腦袋靈活,在天津稍稍一看就想出這個法子,用牙行的殼來遮掩是誰在收商稅。

一如陳新的管理機構一般,都是偷偷摸摸,劉民有的民事部至今也只能掛個民事幕府的牌子,裡面各人對外身份都是贊畫和幕客。幕府是自戰國就開始出現的機構,最先為辟屬制,一級級往下任命。到了明代就改為任命制,所有官員都由朝廷任命。但明代的公務員編製太少,到一定級別的官員都要自己招募幕客,俞大猷、戚繼光等人都曾招募幕客,以參隨或贊畫名義參與治軍,便如宋聞賢最初便跟隨登撫李嵩。這些人在朝廷沒有任何官職,只是受雇於私人。

劉民有問道:「他們到了登州是否還要交稅?」

「領了牌子的,就不用交稅。便如青州府和濟南府過來的,若持有平度稅卡的牌子,此處亦不交稅。」

劉民有盯著他問道:「那他要是私藏著牌子不還,下次又用這牌子矇混又怎辦?」

「到登州城外的時候還有卡子,由牙行回收牌子,換一枚買賣牌子,交易時另收牙稅,若沒有那牌子,各牙行不得准其售賣。」

劉民有聽他業務還算熟練,也不再繼續問下去,準備繼續趕路時,卻見傻和尚等人已牽了馬在河邊吃草喝水,只得又停下坐下歇息。

方才那標營兵殷勤的從木桶裡面打來一碗水,劉民有微微點頭謝過,喝了一口十分清洌,一碗下肚後,似乎把暑氣都趕走了。

他隨口對那兵丁問道:「如今路上客商可多?」

那兵丁得大官下問,趕緊答道:「青州東邊各縣來的還多,濟南那邊少些,說是青州鬧土匪,路上時常有貨被劫,所以濟南府的客商多半往北,再走海路去登州。小人也是聽過路客商說的,不知準不準。」

劉民有笑道:「怕是準的,你們守在這裡,一是收些稅,二來也是保那些客商平安,萬一有客商遇山賊,你們亦可相救。」

那兵丁躬身討好道:「仗著陳大人虎威,這周圍早沒土匪了,至少小人來這些日子,沒有客商說招遠有匪。青州府那邊多,據說好些還是遼東口音,說不得便是孔有德那廝的敗兵逃去的,這些老兄弟干那些山東兵當是可以的。」

劉民有忍住笑,耿仲明還不是一樣是亂兵,只是見機得快而已。

那兵又說道:「前些日子也有些老兄弟過去,都是被陳大人在登州抓住的,就在前面屯堡外邊住著,還有一隊文登……登州鎮兵。說是有大人准他們戴罪立功,干好了還能分地,有他們在附近,這裡是請土匪來也不會來的。」

「哦。」劉民有一聽便知是那隊俘虜,想到此處往西邊看去,那裡群山連綿,正是招遠北部的羅山山脈,招遠金礦的八成就在這個斷裂帶上。那隊俘虜就是特別調動來這個地方,準備奪取招遠各處金礦的。目前主理此事的是軍方,徐元華在協助。

想到這裡他急於想知道進度,再坐不住,站起來催促傻和尚等人上路,傻和尚等人連忙拖馬回到路面,劉民有匆匆上馬,與一隊客商擦肩而過,只聽那一名客商大聲怒道:「萊州衙門收兩次,衡王府又收一次,這剛過十里,怎麼你們登州牙行又要收。」

只聽那幾個標營兵唰一聲抽出倭刀,領頭那個用刀拍著桌子吼道:「萊州交得,衡王府交得,你以為我們登州吃閑飯的!?」

那客商一聽是遼東口音,頓時焉了下去,怔怔的不說話,那工商司的人此時平和的道:「此處收了後面路上就不收了,咱們登州不會像萊州那麼干,而且你在登州若遇青皮勒索,拿此牌子給他們看,無人敢動,咱們收了稅,是要保你平安的,哪像萊州和衡王府……」

劉民有嘆口氣打馬疾行,衡王府去年運氣不錯,去年冬季的時候商路斷絕,衡王府的人都撤回青州去了,躲過了李九成的清洗,今年一開春又來了,今年好一點的是,登州鎮的稅他們不敢收多了,每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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