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南征北戰 第三十九章 你妹

金州城外校場,兩個連的方陣列在校場正中,他們後面是三百名騎兵,方陣的前面則是一百名燧發槍兵組成的線陣正在向前移動,步鼓之間還有一種輕快的銅笛聲,混在步鼓中聽著十分悅耳,至少關大弟聽著感覺很放鬆。

不過上戰場還吹樂曲,大家多少有些覺得怪怪的,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支輕快的曲子是陳大人弄出來的,在他的前世叫做擲彈兵進行曲,其中的銅笛聲音確實有減緩緊張的作用。

前排軍官一陣吆喝,鼓點剛剛停歇,鍾老四的聲音就響起,「停,停,停。」

正在操練的官兵中響起一陣低低的頹喪嘆氣聲音,鍾老四騎著一匹雜馬急吼吼來到正面,他們這個千總部是原來的農兵第一總,打完金州之後就來了整編,基層軍官動得不多,但高層也有些微調,老千總范守業調走去了即墨營。鍾老四雖然挨了罰,但是戰功擺在那裡,他補齊禁閉後,這次提升了一級,成為了騎馬步兵的把總,管著兩個連。

鍾老四和一名騎兵的軍官一起在前面跑了一圈,觀察一番之後,他對那騎兵軍官道:「譚把總,缺口還是太窄了,步兵人數還是多了些,馬兵不好通過後快速列陣,若是過的時間久了,對面就有時間調整防線,沒準就緩過來了,你騎兵過去就討不了好。」

他叫的那名譚兄弟就是騎兵營新營官譚申,以前就一直是朱國斌副手,現在朱國斌高升第四混編營營官,他也就成了騎兵營的主官。

譚申暼了鍾老四一眼,「那你說咋辦。」

「只調我司的分遣隊,兩個分遣隊一百人分兩個方陣,間隔在你三局騎兵之間,這樣騎兵的正面大些,分遣隊四個小隊前後四排,分兩批齊射,敵陣必定混亂,你的騎兵馬上就能沖一次。沖了回來分遣隊就裝好彈,然後再來一次。」

譚申抓抓頭皮,他被這個鐘老四拉著試驗步騎混編的新戰術,被搞得焦頭爛額,也不知是什麼原因,朱國斌又特意交代他混編訓練要聽鍾老四的,讓他不得不配合這個有些神經質的把總,他無精打採的對鍾老四說道:「反正都是你在說,那你再重新排一次陣,今天這是最後一次,我這邊新兵多,還要練習行軍隊列。」

「成。」鍾老四說干就干,吆喝著長矛手撤離,只剩下了兩個分遣隊,列為兩個五列方陣。三個騎兵局緩緩來到火槍兵兩翼和中間。

槍兵模擬兩輪齊射後,騎兵立即出擊,奔騰著演練了一次百步衝鋒,等到騎兵返回,鍾老四還在兀自大叫,「槍兵正面寬了點,還得分拆開,分成四個小組,每組兩小隊,哎,哎,譚申你怎麼走了……」

譚申已經騎馬趕在前頭,只回頭擺了擺手,逃命一般跑了。

鍾老四低聲開罵,他身邊一個連長湊過來,「把總大人,剛才譚申可是說了的,再演練一次就要去練習他們自己的科目,咱們是不是也該繼續練行軍了,你……」

「老子知道,那行軍有啥好練的,咱們走得整整齊齊,騎馬難道就走亂了不成,咱們騎馬只管行軍,打起來還得走路,練打仗才是正事,步騎練完老子還要加四磅炮。」

那連長討好的道:「把總您說加啥就加啥,以後咱加四十磅的,但眼下咱還得練練騎馬不是,您是騎慣馬的,咱們可比不得,你看那關大弟,現在上馬都不利落,加了銅笛就走不清步子。」

「關大弟?不就他一個,還能有幾個比他笨的,他人呢。」鍾老四大大咧咧的跳下馬,大搖大擺走到第一排關大弟面前。

「關大弟,你小子咋就那麼笨,誰讓你去聽那笛子聲音,你只要聽鼓點就行了。」

關大弟獃獃的哦了一聲,鍾老四一腳踢過去罵道:「識字考試又他媽的倒數第一,你這個樣子浪費了你那股子猛勁,一輩子當不了軍官,你他媽就不興能幹一回?」

關大弟又想去抓頭,鍾老四眼疾手快一馬鞭就要揮過去,關大弟連忙把手放下道:「俺看那些字都差不多,放一起認不出來。」

鍾老四盯他一會罵道:「狗東西夠笨的,兩百個字都認不全,這次考不過,整編提升你就趕不上了,還好現在有個啥士官,老子總要給你弄一個。」

「謝謝把總。」關大弟傻乎乎的笑著。

鍾老四一指關大弟後面,「上馬去練,坐不穩不準吃晚飯。吃完飯別人休息,鼓號單獨給你們這種傻蛋加練,要是不想被他們罵,你就他媽機靈點。」

關大弟的隊長贊同道:「把總高見,這關大弟太笨,俺都教怕了。」

鍾老四手一揚,「老規矩,關大弟所在小隊全體連坐,陪著練。」

那隊長愁眉苦臉的要求情,鍾老四已經大步走開,「號手吹號,演練行軍中遇敵,下馬集結速度要是比上次慢,老子扣了你們今晚所有的燒肉。」

旗手忙打出上馬旗色,號手一聲上馬號,五百多士兵亂紛紛的上馬,關大弟更是手忙腳亂,那匹雜馬還在左右扭動。

不等他調整好,一聲行軍號,這支騎馬步兵便開始往校場外行進,準備拉練一段返回校場,鍾老四看著隊伍遠去,口中罵了一聲,「好好的加啥銅笛,又不是唱戲,肯定又是狗日的劉破軍想出來的。」

他罵完吆喝一聲,兩門四磅炮跟在他後面,追著隊尾去了。

……

這次演練直到快天黑才結束,他們在城外洗馬喂馬之後,退回瓮城休整吃飯,這裡是金州南門,名叫承恩門,瓮城十分寬闊,城牆上有些守備兵,他們是些步兵,總數為五百人,建制上歸屬旅順守備隊,平日只負責守衛金州城池,如果建奴大軍來襲,他們將通過西側的海路撤退,冬季來臨前這些人會提前回到旅順。

鍾老四領著衛兵,騎馬到城中的營部,向作訓參謀報了一天的訓練科目和結果,參謀記錄完畢,鍾老四簽字後,才算把例行公事走完,他一路罵罵咧咧的回來,現在條例越來越細,條條框框也多,每次有新規定出來,他都要罵一通解恨。

回到瓮城後剛好開飯,全司按小隊圍聚,一聲號響之後,官兵都開始吃飯。艱苦的訓練讓他們全部食慾大振,整個瓮城中都只有咀嚼的聲音,而沒有一個人說話。

鍾老四也不去司部,而是就近混入第一排,跟士兵一起坐在地上狼吞虎咽,第一個包子墊了底之後,他還能抽空還訓關大弟幾句,關大弟則毫無反應的大嚼著蒸餅。

剛吃到一半,軍需官走到他們排大聲喊道:「第一排,家信十五封。」

第一排的士兵丟下碗筷,亂鬨哄的圍攏過去,拿到信件的都高興得手舞足蹈,匆匆忙忙跑到火堆邊翻看,其他士兵都圍過去,不過這些兵大多認不了幾個字,就算考試通過的,也只有兩三百識字量,只會些兵種、顏色、旗號方面的,認不全的便找來訓導官幫忙念,凡是老婆寄來的,念出來就能惹起他們一陣陣起鬨歡呼。

現在的家信也列為軍資之一,特別對於旅順駐守部隊,這些人中有不少是農兵連轉過來的,大多在文登有家口。陳新認為家信能極大提振士氣,要求隨糧草發送,目前收發由綜合門市在做,只收取兩文錢的費用。這筆投入也確實起到作用,士兵老覺得有個盼頭,目前剛發了兩批信件,士氣就提升了不少。

關大弟乘著別人去拿信,拚命搶著包子,鍾老四看他沒動,便問關大弟道,「你不去看看?」

關大弟包著滿嘴的餅子,含糊不清的道:「俺媽,俺……妹都不會寫字。」

「不是還有個弟弟?」

「他從來不給家裡寫信,更不會給俺寫。」關大弟吞下餅子,又準備吃下一個。

「你這個弟弟不是那啥班的,都是讀書人,咋就不知道寫信呢?」

關大弟搖搖頭,「叫啥科技班,據說隔三差五能見著劉先生。為啥不寫信俺不知道,反正是太忙,再說他從小就不愛和俺說話,他就愛和俺娘說,俺就和俺小妹話多。」

鍾老四一腳蹬過去罵道:「你娘你娘,老子讓你去看看有沒有老子的,有的話給老子拿來。」

關大弟拍拍屁股上的腳印,邊吃邊跑過去,幾把推開面前的人,在裡面呆了片刻出來,真拿了一封信。

鍾老四驚訝的道:「你娘的,真有老子的信?難不成是周少兒寫來的?」

「是俺的信,把總您幫俺讀讀。」

「字都不認得,還他媽有信。」鍾老四失望之下一把抓過,扯開信封讀起來,「哥,俺去了……呸,你娘的,老子還叫你哥,重新讀過。關大弟,俺去了文藝隊,每個月有一兩月餉,等你回來給你買濾嘴煙,你妹!」,鍾老四反過來看看背面,「這他媽就完了?這你妹是誰?」

關大弟一把搶回去自己看起來,似乎自己能看懂一般,「就是俺妹啊。」

鍾老四搖搖頭,「你妹的,你這一家子都是傻子,反正都是兩文錢,不知道讓人多寫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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