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南征北戰 第二十五章 軍閥

當日王廷試憤怒之下,沒有參加接風宴,直接到了尖館住宿。朱萬年自知理虧,晚間備好儀金拜訪,這在明末時候也是慣例。明初朱元璋設定的接待費大概是幾錢銀子,明末就不同,巡撫過境的話,接待費一般要三百兩上下,儀金則沒有定則,府一級至少要給到五百兩以上,而出差最好的理由就是上任和公差,即便不是自己的轄區,當地官員也會用心接待,以備來日有用。所以大官乘著這些機會,依次過境收入不菲,這也是呂直當年上任堅持要走陸路的原因之一。

王廷試沒有給朱萬年難堪,明代地方機構十分單薄,地方官執行朝廷政策很大程度上需要依靠縉紳和族長的支持,王廷試為官多年,很清楚其中的為難處。儀金收了之後,朱萬年又請他出去消遣,當然就沒帶上陳新一眾武夫。陳新等人也不願出去,萊州城內處處充滿敵意,他安排中軍衛隊輪流值守,渡過了這個無聊之夜。

第二日眾人便趕到平度,這裡的東門和北門依然有文登營駐紮,便是盧傳宗的戰兵第一總,這裡對他們就十分安全。這裡的知州姓楊,是新來上任的,原來的官員大多被亂兵斬殺,吏目則大多是原來那些。經過兵亂之後,這些吏目大多被文登收買,各自都得了好處,那知州剛來,完全兩眼一抹黑,戰亂之後千頭萬緒,吏目又刻意欺瞞,所以他現在實際沒有多少實權。

這個知州也頗為精明,很快察覺當地形勢的複雜,既有戰亂後無數的流民,也有大澤的群匪,還有文登的駐軍,而民間爭地來州衙告狀的漸漸增多,其中便涉及到登州總兵的勢力。而他剛上任不久,就有文登的人來拜訪,送上了厚禮,他便知道是陳新要佔平度的好處,當然他只認為是陳新自己要當大地主。

從他的角度來說,文登屯堡能吸收大批流民,減少流民鬧事的風險,文登的人也能給他不少好處。另外便是,登萊一地剛剛經過兵變,無論他願不願意,武人的地位正在上升。朝廷內憂外患,如果登萊再有兵亂,地方官是第一個遭殃,前面的孫元化、王徵、宋光蘭、吳維城被緹騎盡數逮拿,現在還在詔獄關著,便是最好的例子。

想通這點後,他便睜一眼閉一眼,只盼著文登的人不要鬧得太出格。

王廷試過境,是一個給下屬表現的大好機會,他領著王廷試看了州城外的施粥點,又進城看了重建的部分街巷,晚間為王廷試接風,幾桌人光是餐費就用了三四十兩,又請了當地青樓中的紅牌歌舞,也算拉動了當地消費。席間知州大人對陳新十分客氣,陪同的當地縉紳不多,他們對文登軍官極盡奉承,特別對耿仲明點頭哈腰,與萊州的趾高氣揚形成天壤之別。

陳新吃過接風宴,推了晚上的青樓活動,先到北城抽查軍務,代正剛等人全體陪同,按慣例檢查了訓練記錄、崗哨、戰後總結記錄匯總等等,例行公事走完後,結果讓陳新比較滿意,畢竟第一總是老部隊了,堪稱文登的精銳。上次身彌島遭受了一些損失,這次登州之戰就被安排做相對輕鬆的任務,基本沒有受到損失,其他部隊也得到了磨練,陳新對當時的調度還是很自得。

檢查完畢後陳新回到東門瓮城,特意給士兵加了宵夜,所有士兵興高采烈,陳新抽了時間巡視營房,與士兵見見面,說一些激勵的話,利用一切機會強化自己對軍隊的影響力。

這邊忙完又見了莫懷文,詢問了近期屯堡設立的情況。莫懷文回報說一切準備就緒,大部分屯堡已經武裝起來,他也找好了一南一北兩處典型,隨時可以動手。陳新叮囑他最近放緩設置屯堡的速度,避免鬧出大事,莫懷文知道陳新要上京,連夜回去修改計畫。

快到子時的時候,陳新才閑下來,他揉揉自己的腰,頓感酸痛,一陣陣疲倦襲來,騎馬顛簸一整天確實讓人疲倦,王廷試倒是坐轎子,但連累著陳新不能走快。見了兩地官員接待的陣仗,才知道為何王廷試要提議走陸路,心中不由有些後悔聽了王廷試的忽悠,早知如此就坐船去天津。

陳新活動一會後長嘆一口氣,然後對王碼夫問道:「周世發他們到了沒有?」

「已經到了一刻鐘,方才大人在見莫懷文,屬下沒有通報。」

這幾人最近在萊州府活動,陳新特意通知他們到平度見面。正要讓王碼夫帶他們進來,陳新又想起一事,對王碼夫問道:「最近吳堅忠有沒有報來什麼?」

王碼夫記心甚好,馬上就答道:「他報了兩次,都非急報,主要說張東和秦榮兩人在登州行動中有私吞錢財的行為,其中張東似乎還有姦淫行為。戰後在萊陽和平度幾次清除行動中,這兩人及其屬下也從土匪處收受賄金。」

「是兩人一起吞沒的,還是分別的行為?」

「是各自私吞的,兩人之間仍有些紛爭。」

陳新點點頭,「周世發呢?」

「兩人分別給了周世發以分潤,吳堅忠打聽不到數額,大致估計在三千兩上下。」

陳新嗯了一聲,站在大帳中間出神,王碼夫等了好一會都沒有聽他吩咐什麼,低聲提醒道:「大人,要不要把情報局也加入軍法官?或是告誡他們一下。」

陳新失笑的搖搖手,淡淡道:「讓他兩進來吧,還有宋先生也一起叫來。」

片刻後宋聞賢當先進來,然後是周世發和張東,陳新待他們行過禮,微笑著招呼他們坐下,王碼夫和海狗子給他們奉上茶後,自己找凳子在外圈坐了。

陳新掃視一眼後,微笑著開口道:「軍隊打完仗可以休息,咱們卻休息不得,世發和張東還要辛苦一下,繼續把萊州局勢穩固,不過今日是說說京師的事情,最近京師有沒有什麼大事?」

周世發早有準備,拱手回道:「建奴撤走後,京師大體平穩,朝官仍是在糾纏大凌河之敗和登州之亂,孫承宗和孫元化是被參最多的兩人,孫承宗自己也上了請罪摺子。」

宋聞賢對京師官場很熟悉,對陳新淡淡說道:「孫承宗是先帝帝師,又德高望重,估摸著皇上最多奪取勛位蔭賞,不會逮拿下獄。這老頭再次督師,兩年間請辭十餘次,如今總算能如願了。」

周世發贊同道:「張大會等人與宋先生所估差不多,孫承宗雖是東林黨,但一向在外督師,周延儒和溫體仁都不會咬著他不放。倒是那孫元化頗為不妙,周延儒拚命吧徐光啟弄入了內閣,指望著徐光啟能一同出力,爭取救出孫元化,徐光啟是真想救人,周延儒則只是想減小孫元化罪過,以免他拖累自己。」

陳新最關心便是這事,對周世發開口問道:「孫元化在獄中說了些什麼沒有?」

「張大會從王承恩那裡打聽到一些,孫元化在獄中只承認自己識人不明,又說大人在文登大練私軍,強佔民田殘害縉紳。還說咱們逼迫遼兵過甚,想把遼兵造反的事情推到咱們頭上。」

張東低低哼了一聲,陰陰的道:「當時還是該一刀殺了,也省得他張口亂說。」

宋聞賢微笑道:「何苦動手殺他,溫體仁尚需用他對付周延儒。他在獄中只管亂說,朝中卻無人相信罷了,陳將軍、王廷試、呂直、耿仲明同聲只認他,不準攻擊叛軍和放叛軍進城都是他下令,證人無數,豈容他狡辯。朝官都知他是周延儒的人,他抵死不認,不過是想保住周延儒,無論他說什麼,大家都認為是亂咬罷了。」

陳新雙手互握聽著幾人交談,此時沉吟著道:「他說這些自然是無人信,不過詔獄審過的,全部要記下來,皇上有沒有看過這些話?」

周世發和張東對看一眼,同時搖搖頭,宋聞賢又笑著插話道:「私下練兵皆是衛所軍戶,此事已在王廷試奏疏中提過。大人所慮者,不過是爭地一事,屬下卻覺得無需過慮。毛文龍死後,東江鎮從牽制建奴變為牽制朝廷,更釀成登州之亂。有了李九成投建奴的前車之鑒,任誰亦不敢隨意對付各地掌兵大將,眼下咱們在旅順有一支兵,要是有人對付大人,誰不怕這支兵也投了建奴,如此就更不需擔憂了。」

陳新聽完赫然一笑,旅順確實有這個作用,以前在兵部罵崔呈秀之時哪有什麼勢力,現在家業越來越大,膽子似乎越來越小,無論從哪個角度,這次上京的風險也是極小,朝廷對各地大將的控制力正在降低。

他不由想到哪個祖大壽,對周世發問道:「祖大壽進不進京師?」

周世發稍稍回憶一下便道:「朝廷已經招過他兩次進京,不過他都以守錦州為由推脫,屬下看他真是有些危險,一旦進京恐被逮拿,祖大壽自己也知道,如今他連寧遠都不回,一直呆在錦州不動彈。」

一聽祖大壽的反應,陳新不由微微搖頭,祖大壽算是當軍閥當明白了,絕不離開自己地盤,明目張胆的抗拒朝廷明令,如今朝廷也把他奈何不得。

從朝廷的角度看來,現在對祖大壽絕不敢逼迫,因為他一眾親戚都在後金那邊,逼急了祖大壽極可能叛逃。大凌河之役造成遼鎮精銳盡喪,最後剩下的精銳也是祖家將,其中以祖大樂、祖大弼、祖寬等為首,要是他們再投敵,山海關以北將無兵可守,所以最後也只能聽任祖大壽留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