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江山如畫 第九十九章 接戰

登州的午後,城中煙頭四起,街巷中無數的亂兵和百姓四處流竄,城中的青皮游手紛紛登場,充當亂兵的帶路黨,那些平日老實巴交的遼民也變成了兇狠的暴徒,多年遭受欺壓的怨氣突然找到了一個宣洩的通道,讓這些曾經溫順的綿羊變成了野獸,他們自發的糾集起來,拿著棍棒菜刀,成群結隊的沖入街巷民居中燒殺搶掠。

吳榮帶著三個行動隊隊員穿梭在州衙西側的街巷中,路邊幾個跑不動的百姓一見他們的軍服,嚇得跪地求饒,用額頭在石板上磕得咚咚直響。

幾人沒工夫理會這些人,他們需要找一些容易著火的草屋製造混亂,轉入一條東西向的巷道時,一群本地的百姓扶老攜幼的從西面巷口過來,看到這邊幾個明軍裝扮的隊員,齊齊驚叫一聲轉身往後逃竄,他們剛奔出巷口,便被一群暴民圍住,暴民用遼東口音大聲呼喊,手執棍棒菜刀亂打亂砍,百姓中的男子與那些暴亂的遼民搏鬥起來,巷口地上頓時滾滿了人。

吳榮不願去參加這種亂斗,看到旁邊一戶人家的門半開著,正是個草屋,跑上去一腳蹬開,裡面倒著一男一女兩具屍體,他徑直找到堆積柴火的地方,打開自己背著的椰瓢,倒上一些桐油,後面一名隊員上來用火摺子點燃,另外一人拾起幾支燃燒的柴枝扔上屋頂,吳榮見到屋頂火頭冒起,一揮手讓眾人撤離,當先走出門外。

他到屋門一看,巷口的打鬥越發激烈,周圍的暴民在同夥召喚下越聚越多,圍著那些百姓死命毆打,舞動的粗大棍棒砸在那些反抗的男子身上發出沉悶的噗噗聲響,連已經倒地的人也不放過,棍棒帶著風聲重重落下,地上幾名百姓面朝下倒著,在揮打下已經沒有了反應。

最後一個強壯的百姓男子揮動著一根扁擔抵抗著,往吳榮的方向退來。狹窄的巷子讓暴民的人數優勢發揮不出來,反倒被那漢子打倒兩人,那男子得了空隙,轉身便逃,一個暴民看到後面有士兵,連忙大聲喊道:「抓住他。」

吳榮出身於親衛隊,又是青州人,親衛隊的要求一貫是純粹的職業軍人,他雖然到了情報局一年,雖然執行了幾次清除任務,但並不願意殺普通的百姓。

那逃來的百姓面目扭曲,雙眼圓睜的猛衝過來,吳榮下意識的抽出短倭刀,心中仍在猶豫,那男子見有明軍擋路,口中大呼一聲把扁擔高舉。

吳榮每日練武形成的本能帶動著他的身體敏捷的跨前,往左虛晃一步,那男子搏鬥之後處於迷亂狀態,所依靠的只是一身蠻力,他借著奔跑的勢頭,手中扁擔呼一聲往左側砸下,吳榮沒有多餘時間思考,輕巧的讓開扁擔,手中短倭刀噗一聲殺入那男子小腹。

壯漢發紅的眼睛慢慢變得無神,吳榮一把將他推開,後面跟來的兩個亂民衝上來用磚塊猛擊那壯漢的腦袋,直打得血漿四濺,直到那壯漢沒有反應,幾個亂民抬頭看看站在原地的吳榮,其中一人賠笑道:「兵爺……」

吳榮盯一眼那壯漢血肉模糊的臉,淡淡道:「你們的。」

幾個亂民馬上轉頭在那死去的壯漢身上搜索起來,摸出的雜糧餅等都扔到了一邊,後面其他的亂民則陸續湧進巷子,將路邊幾名跪地求饒的人亂棍打死,接著便撞開一扇扇院門沖了進去。

吳榮身後的一個隊員輕輕捅一下他,吳榮反應過來,此地帶著幾人向另外的巷道跑去。

……

一群騎兵賓士在登州東西大街上,街上追逐的亂兵和青皮紛紛躲到街旁屋檐下,李九成漠然的打量著滿是屍體的大街,這是他的城市,一種志得意滿的感覺在他心頭湧起。

他親自帶兵清掃南門,直忙活了半天的時間,殘存的南兵才盡數投降,西邊迎恩門的城頭也升起了陳光福的將旗,登州四門除了鎮海門外都已在東江兵控制之下。

李九成匆忙布置了南邊一個瓮城和兩個水門的防守,讓孔有德親自守在城梯口,不許那些士兵逃去搶劫,自己往西門趕去。西城分布著登州府大部分的政府機構,府庫和巡撫衙門都在那處,他需要儘快繳獲庫存,那些物資對於叛軍後續的計畫有重要作用,也是他鞏固地位的籌碼,他必須控制在自己手上。

過鐘樓之後路上出現一些士兵的屍體,李九成的臉色有些陰沉,城內到處都是打砸搶,遼兵之間的爭鬥在南城也爆發多起,各支部隊散得到處都是,連家丁派出去都不見了人影,城內完全在失控的狀態,所以他現在也不敢再分散兵力,只得吩咐孔有德和李應元儘力收攏部下,又親自領著百餘名心腹趕去西城。

走到鎮海門大街的街口時,他下意識的向北面看去,鎮海門大街上多處房屋吐著火舌,整個街道煙霧瀰漫,根本看不清北門的情況。李九成在心底罵了一句,這些丘八難道不知道放火可能引起火勢蔓延,到時拿來一個空城何用,不過他眼下也沒有功夫救火,徑自驅馬趕往迎恩門,走到書橋橋頭時見到街道上近百的士兵屍體和傷員,一時也無人理會。

李九成跳下馬來抓起一名受傷的管隊,他兇狠的盯著那管隊問道:「你是哪個營頭的,這裡為何死這許多人?」

管隊抹一下臉上的血跡回道:「你他娘的是誰,也配來問老子。」

李九成愣一下,臉上隨即露出點殘忍的微笑,一把將管隊推倒在地,倭刀嗆一聲出鞘,划過一道弧線將那管隊人頭齊齊斬下,那管隊連驚叫的聲音都不及發出,剛剛露出驚慌表情的人頭翻滾了幾圈停在滿是血跡的青石板上。

旁邊十多個傷兵嚇得慌張的叫喊,掙紮起來往兩邊跑開,李九成掃視他們一圈後看看地上的人頭獰笑道:「老子是李九成。」他走到一個腿受傷跑不動的傷兵面前用刀指著他,「這裡為何死了這許多人?」

「大……大……大人,咱們都……都是右營的,陳光福的人殺了咱們兄弟,咱們跟他們在這裡幹了一仗,耿大人帶人來攔住了,後來西邊也打起來,他又往府衙過去了。」

李九成收刀跳上馬,往西門內的府衙疾馳而去,在府衙大門前見到了焦頭爛額的耿仲明和陳光福,兩人看到李九成趕來,都連忙迎上來。

李九成對耿仲明劈頭罵道:「城中為何打成這副模樣,書橋橋頭自己人死傷近百,還有讓你們的人搶歸搶,別他媽到處放火。」

耿仲明低聲下氣道:「李大人消氣,末將和陳都司都沒有讓他們放火,都是些冒失的兵將互相搶奪財物,這才起了爭鬥,末將與陳都司四處彈壓,眼下已平靜了。」

李九成壓住火氣看看周圍,耿仲明湊過來道:「府庫中白銀有十餘萬兩,府州縣的幾個倉中糧食堆積如山,末將都派人守著,等大人點驗。」

李九成終於聽到個靠譜些的消息,心情稍好後對耿仲明問道:「派出的哨馬有無回報?王秉忠人呢?」

耿仲明一呆,他一直忙於搶東西和彈壓亂兵互斗,此時才想起這件是,他自然不能說忘記了,平靜的回道:「那些哨馬還未回來,估摸著是走得遠了些,至於王秉忠這邊,末將在鎮海門大街碰到王秉忠手下一個把總,他言說王秉忠昨晚就離開城樓,帶著家丁在三官廟附近搶掠,一時尋不到人,當時書橋有遼兵互斗,末將急著去彈壓,便讓那把總速去找尋,找到後帶王秉忠來府衙見過,眼下還未見到。」

陳光福也幫腔道:「城中亂成這樣,王秉忠必定也是去打秋風了,多半是尋不到人。」

耿仲明接道:「眼下我遼兵佔據全城大半,王秉忠不過數百人,水城中的呂直也只有少許兵馬,王秉忠還能鬧出什麼事來,以他那牆頭草的做派,必是投靠咱們無疑,也不急於一時……」

李九成此時地位已經不同以往,他揮起馬鞭對著耿仲明連抽幾下,破口罵道:「老子難道會怕王秉忠那狗才,文登那個陳新已經數日不見動靜,周圍都他媽靜悄悄的,四門都要拿在咱們手上才能放心,不然你搶的東西還不定是誰的。早上讓你去尋王秉忠,現在都未時過半還未見人,你就如此做事的?馬上派你的家丁去收攏人馬,跟老子去草橋。」

……

三名穿著明軍服裝的騎兵從東門跑入府城和水城間的夾道,水城城頭上戒備著的那些水營兵和南兵已知登州被攻陷,此時如同驚弓之鳥,紛紛拉弓放銃,還有人點放弗朗機,牆頭呯呯嘭嘭打得十分熱鬧,夾道中的屋舍房頂被打得瓦屑亂飛,三名騎兵卻毫髮無損的一路飛馳來到了鎮海門瓮城,對著城頭舉起一面腰牌揮動著在空中畫三角形。

城頭的一名行動隊隊員看到暗號,馬上吩咐幾個守門士兵打開側面的城門,三個騎兵進城後直接被迎上城樓,見到了心急如焚的張東,張東一看到當先一人驚訝道:「周大人?」

周世發取下頭盔,露出他被風吹處幾道裂口的冷酷臉龐,他輕輕拍拍張東的肩膀,然後便自顧走到城樓朝內的女牆處,他眼前的登州城煙塵瀰漫,其間有一些耀眼的火舌跳動,風中傳來陣陣的哭喊嚎叫。唯有城樓下的鎮海門大街上相對安寧,百步範圍內沿街擺放了許多柴草,一些行動隊的人在空曠的大街上走動,指揮一些抓來的百姓搬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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