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江山如畫 第八十二章 選擇

文登營大營外三里的一處樹林外,布滿了中軍衛隊的明哨,冬季的樹林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地上堆滿積雪。

陳新帶著海狗子和情報局聯絡官走進樹林,在這裡見到了剛剛回來的吳堅忠,正聽著他的彙報。

「乳兒山這一夥共三百餘人,趟地虎答應把長子和大婦送來為質,他想見見大人,小人不知大人心意,還未應承他,也未告訴大人的身份。」

吳堅忠仍是一副冷靜的模樣,陳新對他這次行動甚為欣賞,從此事可以看出,吳堅忠有種克服一切困難的勇氣,在吳堅忠的信念中,最重要的是任何情況下都要完成上官的命令,便如他當年徒步穿越遼西一樣,這似乎是一種與生俱來的韌性,這種不畏艱險的屬下是任何上位者都喜歡的。

此時聽完他彙報,陳新略微思考一下,並未回答是否見趟地虎,「你對趟地虎這夥人是如何安排的?」

吳堅忠驚訝的抬頭,他當時只想著收服土匪,後面到底如何做,倒沒細想。

陳新見狀微笑一下,尋了一塊石頭坐下,指了指對面一塊石頭,示意吳堅忠也坐,吳堅忠來了文登一段日子,知道從上到下紀律嚴苛,但都不太講究虛禮,也不客氣的坐了。

陳新這才道:「文登營戰兵是我的右手,情報局便是我的左手,眼下戰兵已經名揚天下,看著很是風光,情報局暫時還名聲不顯,但對本官而言都很重要,情報局的重要在於隱藏的力量,可以用更少的資源控制一些分散的勢力,這些土匪便是這樣的勢力,最大的壞處也在於必須隱蔽,就算你被人抓住,我也不會承認你是我文登營的人。」

吳堅忠有些明白,但他不在乎自己的處境,看陳新意思,趟地虎還只是個開始,他想控制一批暗中的力量,思索著問道:「大人,山中匪徒甚多,有些悍匪是無法收服的。」

陳新笑道:「正是,咱們能收服的,多半不會是最強的土匪,沒準哪天就被人吃了,咱們要讓人幫著做事,好處是不能少的,但我不會給銀子,這好處就是可以幫他們滅掉附近的悍匪,讓他成最大的一股土匪,後面的好處,當然就靠他自己去拿。」

吳堅忠拱手道:「屬下明白了。」

「那你現在想想,能給趟地虎什麼好處。」

「趟地虎旁邊便有老君山、牛頭山、歡喜嶺三個匪寨,平日與趟地虎多有火併,屬下請大人派出戰兵,消滅三處匪徒,讓趟地虎收編那些匪眾,如此一來他便是大澤山排的上號的山寨,這就是眼下的好處。」

陳新點頭笑道:「正是如此,趟地虎想見我就不必了,也不要告訴他你受命於本官,讓他知道你來自文登營就行。本官留下一個戰兵司和一個特勤小隊在此,作戰時不許趟地虎參與,打完後再讓他們去收服。」

「明白了。」

「擊潰三處匪寨後,戰兵要追趕大軍,你留在平度州控制好趟地虎,還有保障情報傳遞。」

吳堅忠一一答應,其實按他心中所想,他還是最喜歡上陣和建奴廝殺,但陳新既然認為他適合干這事,也只能先干著。

「這些匪徒很快就有用處,趟地虎的家眷到手後馬上送往文登,你留在平度州聯絡點等待命令,但你得記住,你只和趟地虎聯絡,其他的匪徒不能知道你的背景。」

陳新對這個做事沉著的手下很滿意,又叮囑道:「原本我打算讓你負責遼東情報,但眼下咱們在遼東無立腳之地,你在皮島又是熟臉孔,其中諸多難處,想干也幹不了,便先干著此事,山東的綠林好漢多得很,這條線以後還要向外延伸。很多事咱們不方便做的,就需要這些人來動手。」

「是,請大人分派營伍,小人為嚮導,即刻帶他們去清剿三處匪寨。」

……

皮島再次兵變的消息很快傳到了登州,王廷試等欽差此時已準備離開,回京城復命,聽到消息後又逗留下來,孫元化已經徹底慌了手腳,他痛罵黃龍之餘,一度想讓孔有德等人回師,準備鎮壓皮島兵亂,但此時的皮島已經封凍,登州水師也無法前往支援,一切只能指望東江鎮內部。

孫元化已經對局勢焦頭爛額,就他目前的政績來看,即便有周延儒的照拂,最好的結局也只是去職閑住,但當官當久了,那種權力的滋味也是很有吸引力的,孫元化總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他思慮再三,大凌河是眼下朝廷的重心所在,東江鎮即便兵變,也遠在遼海之東,顯然救援大凌河的政治影響更高,所以孔有德等人必須繼續援遼,而且速度還要加快。

他的命令很快便通過塘馬傳遞到了孔有德所部,此時的孔有德部也已經得到消息,他們就在平度州城南面紮營,休整了兩天,原本滿懷希望可以回登州,現在卻得到了加快速度的指令,這些遼兵頓時怨聲載道。

這支登州兵共三千三百人,其中騎兵近九百人,大部分是各將領的家丁,他們的糧草一直不足,棲霞、萊陽和平度州拒絕提供糧草,包括對文登營也是一樣,陳新唯有在萊陽得到了歡迎,因為萊陽的官員和民眾都還記得己巳年文登營的救援之恩。孔有德所部經過之處,各城城門緊閉,甚至不允許他們進城採購,他們在大明境內行軍,卻與外線行軍無異,加上他們帶的軍餉很少,經常是飢一頓飽一頓,後面上千里的征程讓孔部望而生畏。

皮島變亂的消息傳開後,也給這些遼兵一種暗示,似乎士兵鬧些亂子是一種常態,想想遼西的關寧軍,祖大壽不用說,其他亂兵逼死巡撫畢自肅,抓扣副將茅元儀,最後都沒有什麼嚴厲處罰。

吃飯穿衣都成問題,軍紀自然無法維持,登州兵一路偷雞摸狗,在鄉野之地便公然搶劫平民,這些遼軍的目的只是搶吃的,他們在山東還是有種誠惶誠恐的外鄉人心態,膽子並不太大,殺人姦淫不敢做,也不敢打劫縉紳大戶,孔有德在登州吃夠了縉紳的苦頭,只能對這些人敬而遠之。

他們這樣一路艱辛到了平度州,此時文登營正準備開拔,只留下一支小部隊在大澤山清剿幾股匪徒,理由是匪徒打劫了文登營的軍糧,平度州也無法核實,既不支持也不反對。

登州兵的情況被文登聯絡的哨馬一一反饋到陳新那裡,孔有德所部沒有因為自己的到來而有任何改善,現在只看他們在何處開始爆發,陳新當下派出哨馬到平度州城南面,請孔有德來文登營營地見面。

五大三粗的孔有德應約而來,陳新親自在營門迎接他,孔有德臉色憔悴,從戰馬上跳下後便對陳新躬身,雖然兩人都是參將,但陳新的散階比他高,實力也比他強得多,日子也比他滋潤。

陳新一臉微笑回禮,打量一番孔有德,這個遼東礦徒與去年見面幾乎未變,從陳新的心裡來說,對孔有德這群東山礦工是有些佩服的,在努爾哈赤軍威最盛之時敢於和建奴死磕,孔有德後來到東江鎮後表現也不錯,至少敢深入遼東作戰。隨著毛文龍的被殺,這群流落于海島的遼民又再次來到登州,從始至終帶著一種背井離鄉的自卑情緒。

從陳新這兩年收集的情況,他們在登州遠遠沒有關寧軍一樣的霸氣,他們要忍受的,除了大明軍隊扣餉的通病外,更多了本地人對移民的敵意,這種戒備無處不在,這些遼民如同小媳婦一般謹慎,小心應付著文官和當地的縉紳,如果這種忍耐到達臨界點,他們的爆發出的怒火便能讓這些曾經小心翼翼的士兵變得無比殘忍。

陳新將孔有德邀請進了大帳,孔有德看到一路上文登營肅然景象,心中暗自羨慕,又感嘆境遇的差距,聽說這陳新也是遼民,孔有德跟著毛文龍在遼東干建奴的時候,這個陳新還不知道在哪裡討飯,天啟七年才當了個衛所百戶,五年時間已經擁有了遠超孔有德的勢力,孔有德聽過一些傳言,據說陳新得到皇上和朝中多位閣老看重,所以敢不給孫元化面子。

出兵時孫元化交代他不要與陳新混到一塊,孔有德當時滿口答應,但他心中自有打算,這次畢竟是援遼,陳新的文登營戰力強橫,跟他搞好關係是能救命的,所以陳新一召喚,孔有德就只能巴巴的趕來。

孔有德帶了一人進帳,在椅子上坐了一個角,他盡量把聲音放輕,擺出一副下級姿態,「陳大人,這位是中營千總李應元。」

陳新對那李應元微笑點頭,李應元氣質陰沉,眼中帶著一種桀驁,他跪下大聲道:「見過陳大人,小人聽我爹說在文登見過大人,一直盼著能看看大人,今日算是了了小人一個心思。」

陳新客氣道:「李千總過獎,不知令尊是?」

「俺爹是李九成。」

「哦。」陳新隱約記起了去年與孫元化同來的那個武將,印象中滿臉兇悍,當時呂直還打算讓他去縣衙查稅帳,按情報局報來的最新匯總,李九成現在是標營的游擊,陳新微微伸手:「原來是李大人的公子,真是將門虎子,快請起。」

李應元起來後,陳新繼續問道:「這次李將軍是否亦在貴軍之中?」

「幾月前巡撫大人派我爹去了邊塞買馬,一直還未回來。」

登州買馬的事情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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