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江山如畫 第四十一章 七克

陳新連忙跪下給王徵行禮,王徵將他扶起,打量一番道:「原本以為陳將軍必然是個粗魯武夫,見面才知是斯文有禮之人。」

陳新謙虛幾句,王徵卻不打算與他多說,轉頭對孫元化道:「這監軍道我是不能作,怕要辜負初陽一番心意了。」

孫元化嘆口氣,有些無奈的看著王徵,陳新聽他口氣,與孫元化十分相熟,當著外人也沒有以官職稱呼,看王徵的外貌也比較蒼老,孫元化的年紀他知道,今年已經五十一,王徵怕是至少有五十五以上。

監軍道最低也是山東布政司的僉事才能就任,而且也算實權職位,別人求都求不來,這個王徵倒好,穩穩噹噹的領導職位,還不願意來上班。陳新對這個王徵有些印象,似乎西學造詣還在孫元化之上,只不過他不是專攻火器,對西方的一些機械卻頗有研究。

陳新眼珠轉轉對王徵道:「原來是王大人,久仰久仰。」

王徵是個老實人,聽陳新如此說,有些奇怪的問道:「陳將軍難道還在何處聽過鄙人名字?」

「是,上次有一弗朗機船途徑威海,兩名傳教士說起大明西學造詣最高之人,首當徐大人和孫大人,然後便說及一位叫王徵的大人。」

「哦?這兩位傳教士叫何名字?」

陳新繼續胡說道:「他們倒是說了,就是怪得很,下官一時沒有記住。」

王徵哦了一句,他看著孫元化疑惑道:「難不成是畢方濟或是湯若望,又或是金尼閣,不會,金尼閣崇禎元年便去了陝西三原。」

陳新本來就是亂說的,孫元化自然也猜不出來,陳新趕緊道:「似乎有一個叫什麼席爾瓦。」

王徵摸著鬍子笑道:「弗朗機國倒確實有叫這個名字的,看來是澳門新來的教士,難為他們居然聽過我名字,不過這些制器之學遠非耶穌會之精髓,陳將軍執掌之文登營,乃我大明強軍,將軍手執利刃,更要心存畏天愛人之心,方為國之大幸。」

陳新總算搭上了話,對孫元化和王徵躬身道:「王大人教誨,下官牢記,下官雖未受洗,卻對天主教一直嚮往,每當聖誕日、復活日之時,下官皆要禱告。」

孫元化和王徵同時驚訝的看著陳新,孫元化和王徵都算是虔誠的天主教徒,尤其是王徵,以在民間推廣天主教為己任,只要見到願意信教之人,就心中歡喜。身後跟著的宋聞賢笑眯眯的一臉平靜,他們兩人一起騙人的時間多了,陳新就算說自己是教皇,他也不會有絲毫驚訝。

孫元化突然想起陳新還在門口,連忙招呼陳新和宋聞賢進屋,順道也把王徵留下,王徵見這個軍將可以發展,便留下陪著,打算給陳新洗洗腦。

孫元化坐下看看王徵道:「良甫,陳將軍雖是武人,但也喜讀書,得皇上稱讚為戚少保第二。」王徵聽了點點頭,孫元化如此說,是表示陳新也多少讀過書,好減少文武之間的距離,讓談話能融洽一些。

「上次本官到文登之時,為何未聽陳將軍說及信教一事?飯前也未見將軍禱告。」

陳新繼續編假話:「大人,下官掌管營伍,兵凶戰危,自感殺戮過重,身上除了生而帶來之原罪,又不斷新造殺孽,七宗罪也不知犯了多少,下官想著,以後滅了建奴,再受洗不遲,以免污染了教友。」

王徵大搖其頭,急切的對陳新道:「陳將軍此言差矣,早一日入聖教,便早一日贖罪,人人皆有原罪,何來污染之說,天主不可不畏,人之不可不愛,吾四海兄弟,人人認得元初真父母,本官自略明教義之後,反覆極論,以破其積習,以開其暗惑,以撥動其夙具之真心,而指之還家之路。」

王徵換一口氣又道:「此外,七宗罪便是七克,凡有驕傲、嫉妒、慳吝、憤怒、肥胖、淫慾、懶惰。早已由金尼閣著述闡明,並沒有殺戮一條,況且陳大人殺的都是建奴,並非本性嗜殺,只需請一主教,便可為將軍解罪,此事可由本官代將軍安排。」

陳新呆了一呆,他本來就不知道七宗罪到底有些什麼,還是看一部好萊塢電影才知道共有七宗。而且看王徵似乎來勁了,他根本不願信什麼教,而且他知道那點東西太少,再說就要露餡了。

陳新趕緊把話題一轉:「原來可以解罪的,下官不明就裡,原本不應多嘴,但下官方才在門口聽王大人說話,似乎亦是因所為不符天主教之教義,進而心灰意冷,若是如此,何不同樣尋人解罪?」

王徵果然被帶到了自己身上,他有些無助的搖搖頭道:「本官與將軍不同,將軍戰場殺人,歸鄉解甲,告解之時自然就不會殺人。本官卻是因納妾一事,熹宗時,因子嗣不多,受命於父母,納了一房小妾,納了妾便一直都有,將軍可想而知,若是本官一邊告解,一邊卻繼續有小妾之實,豈非如將軍邊殺人邊告解一般?哪位會士願為我解罪。」

陳新一臉恍然,同時心中暗暗覺得王徵迂腐,納妾才多大點事情,不過他不隨便表白意見,因為孫元化這個上官還在,要是自己說的和孫元化不同,到時候再要收回來,就怎麼都顯做作。不過他隨即便想起孫元化在門口說的話,馬上知道了孫元化的態度。

陳新試探道:「這條是否違反了七克的淫慾?」

對面兩人都點點頭,陳新小心的道:「我中國之地,一向是如此風俗,若是妻妾成群之人要信教,豈非要趕走許多女子,受流言之傷生存之難,以一教義傷及無罪之人,豈是畏天愛人。二來我中國三代之治,這個,那些聖人不也是有妾。難道三代聖人也要入地獄不成?」

孫元化撫掌道:「然也,陳將軍果然不同,本官對此條亦有此疑慮,照本官看來,妻妾皆是合法之良配,只要不是青樓狎妓嫖娼,便算不得淫慾。但那幾位教士偏偏執著於此,多番拒絕了良甫解罪之請。」

王徵看看兩人辯解道:「三代之時我中國人口尚少,天主欲興其家,蕃衍其子孫,以廣傳聖教於世,又知其德清且堅甚,不因多而淫,特意寬恕他們可娶二三妻妾,所以聖人能多娶,但這並非聖經,一時權宜之計罷了,金尼閣亦已在其書中講明。我等既非聖人,即便是父母之命納妾,亦是犯了淫慾,自然要遵從聖經教義。」

陳新聽得暗暗罵娘,人說官字兩張口,這傳教的更能說,那個金尼閣為了不得罪讀書人,還能專門給聖人開一個口子。而且王徵居然也奉為聖旨一般,難怪這個王徵年紀這麼大還是個四品,也太過死腦筋,孫元化便比他靈活得多。

旁邊的宋聞賢突然冒出一句,「既然是淫慾,王大人不陪那小妾睡覺便是了,還是照舊養著她,既免她流離之苦,也免犯了這什麼七克。」

孫元化輕輕咳嗽一聲,宋聞賢才發覺說得直白了些,連忙站起對王徵告罪,陳新倒是覺得宋聞賢這個法子好。

孫元化對王徵勸道:「宋先生這也不失為一個法子,當年李之藻不也是如此,可另置一別院,每月保足錢糧,讓她能在那處為生。」

王徵道:「我本意讓她另行改嫁,她卻尋死覓活,否則我何需如此為難。宋先生這法子亦跟她說過,還是她不肯,我細細想來,她入我家門才十五,今年年方二十,若真用這法子,與守活寡何異。」

陳新暗罵了一句,你王徵一個五十歲老頭娶十五的,原本就是讓人守活寡,現在倒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天主教也是奇怪,既然擠破腦袋想來中國傳教,連紅夷炮這樣的法子都想出來了,居然會在一個婚嫁習俗上跟中國人過不去,又如何能打入中國市場,這些耶穌會士果然也是死腦筋。

陳新哪裡知道王徵竟然被這個問題困擾了一輩子,他始終在小妾和解罪之間搖擺,被罷官回到陝西後,他就與小妾分居,崇禎九年為拒絕李自成的拉攏,王徵絕食而亡,他那個小妾申氏在正妻的挽留下活下來,在正妻過世之後獨立撫養了王徵的後人,直到滿七十歲時感覺責任已盡,也絕食數日而死,走完她貞烈又悲涼的一生,相比起來,王徵卻顯得更自私一些。

陳新不知道這些小人物的命運,他現在對王徵的啰嗦有些不耐煩,要不是看著王徵有才幹,他才懶得廢話,此時他決定速戰速決,微笑著對王徵胡說道:「王大人,正好上次那兩個弗朗機人能解去王大人的煩惱,那個席爾瓦就是個主教,好像還是教皇的徒弟,教皇覺著耶穌會在中國傳播太慢,對這些會士不太滿意,派了席爾瓦來大明微服私訪,他先在江南遊歷一番,到文登時專門說起納妾一事,他認為是可以解罪的。」

陳新開始的一番忽悠,讓王徵對他見過耶穌會士堅信不疑,否則他如何能知道原罪和復活日等等內容,此時一聽陳新說有教皇弟子可以解罪,那比金尼閣還管用,如同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他急切的站起對陳新道:「果真如此?太好了,太好了。」

王徵上去一把拉住陳新,連聲問道:「那個席爾瓦在哪裡?快些告訴在下。」他激動之下,竟然對陳新自稱起在下來。

孫元化連忙把王徵拉坐下來,陳新躬身道:「那席爾瓦與下官一見如故,答應回程時到文登再會,現在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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