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江山如畫 第三十四章 爭地

他們再走過一段,文登的知縣又趕來相迎,這個知縣與陳新交情還不錯,他一早就在文登營開了一個布店,陳新也按規矩打點過,所以一般有些普通民戶和文登營糾紛,都被他按下去,主要都是些原來拋荒地的主人,有些回來了的,或者是原主人的一些親屬。

孫元化作為巡撫,登萊的軍政大權都在他管轄之內,知縣在本地算大官,對於巡撫就不入流,孫元化只是隨意與他交談,遠不如對陳新熱情。孫元化此行主要是檢查軍務,而且他也知道,在登萊這個地方,主要任務就是應付建奴,就算把登萊民政搞成全國第一也沒用,只要吃敗仗照樣下課,最重要的還是軍務。他很快便丟下那個知縣,繼續與陳新聊火器,知縣很知趣的跟在後面,與認識的宋聞賢一起陪在監軍旁邊。

「陳參將除了看過《西洋火攻神器說》,《神器譜》,可還看過其他火器兵書。」

「屬下看過一些《武備志》,只是,這個……」

孫元化捻須一笑道:「只是太多了看不完,本官可說得對。」

陳新一臉佩服,「大人見笑了,下官確實事務繁忙,武備志實在太多,似乎是兩百多卷,下官識得字,但讀書並不快,只好以後慢慢參詳。」

孫元化欲言又止,等了半響終於還是低聲說道:「止生(茅元儀)此書,本官是看完了的,能記住的卻不多,止生博覽群書,集兵家之大成,只是收錄之時太過多了一些,但有旁人說其『兼收不擇,濫惡之器,不可枚舉』,老夫大大不認同,陳將軍既然讀書不快,研習之時,可擇其要點便是。」

陳新聽得好笑,孫元化明明就是認為武備志收錄的東西過多過濫,以至於泥沙俱下,好東西反而難以引人注意,卻要繞一個小圈子來說,因為他和寫《武備志》的茅元儀就是同事加好友,孫元化和茅元儀原來都在孫承宗手下,命運也和孫承宗關聯,孫承宗天啟五年因柳河之敗下課後,孫元化和茅元儀相繼被罷職,崇禎即位後才陸續啟用,己巳之變中,崇禎抓了袁崇煥,任命孫承宗總督勤王兵馬,茅元儀帶領數十騎兵護送孫承宗赴通州,經歷了重重危險才到達,四城之戰後又跟著孫承宗繼續守寧錦防線,現在覺華島統領覺華水營。

這時兩名文登營塘馬從前方過來,在劉破軍耳邊報了,劉破軍便揮動他值班參謀的三角黃邊紅旗,陳新跟孫承宗告個罪,到劉破軍身邊下馬。

劉破軍低聲道:「大人,劉先生帶信過來,有兩個文登的生員秀才在軍營門口鬧事。」

「鬧什麼事?」

「劉先生說是荒地、家奴兩件事,具體是如何,塘馬也不知道。」

這些人剛好在孫元化來的時候來鬧,哪有那麼巧的事情,孫元化的視察跟文登縣和文登營都發過公函,陳新轉頭看看那文登知縣,這人正與宋聞賢談得熱鬧,他每年從文登營也要得不少好處,沒理由去干這通風報信之事,或許是他手下文吏乾的。

陳新摸摸下巴問道:「他們在那個門鬧事?現在誰在處理。」

「軍營西門。劉先生在,軍官有盧傳宗在那裡,今日當值的是第一千總部哨兵。」

「劉先生去幹嗎,派手下去就是,算了,嗯,那咱們走軍營北門,咱們到之前,用訓練的布城把東門那邊擋住。」

劉破軍猶豫一下問道:「要是他們要硬闖呢?」

「軍律怎麼規定的?」

「平日白晝,無腰牌、手令,入營門五步內,又不聽告誡者,哨兵出側門捆拿,交當值中軍官處置。持械抗拒者就地格殺。」

陳新微笑道:「什麼叫軍律,就是要軍隊執行的,既然有規定,就不需問我,除非有更大的上官在現場。」

「大人,這些都是讀書人,萬一士兵手重弄出點事來……」

「出了事自有我處理,只要哨兵是按軍律做的,沒人能抓我的兵走,否則為將者如何為三軍之膽,眾軍又有何志氣可言。」

劉破軍一臉佩服道:「屬下明白了。」

「家奴和荒地是民政的事情,讓劉先生去談,反正一條,人不還,地也不還,這就是底線。」

劉破軍答應後去跟塘馬說了,塘馬背下後複述了一遍,劉破軍檢查無誤讓他回去報信。

……

文登營軍營西門外,圍了密密層層的圍觀群眾,當然一般來說,群眾都是不明真相的,這些人群的中間,便是兩個衣著不俗的秀才,還有十多個家僕佃戶形象的人,裡面夾雜著幾個青皮。

一個兩隊的戰鬥組在營門前列隊,帶隊的組長下達了戒備命令,火槍兵的火繩已經全部點燃夾上龍頭。

劉民有一臉氣憤,這兩人已經來了許久,兩個都是秀才,那了手頭的地契和賣身契,口口聲聲來要土地和逃走的家奴,劉民有看了他們的地契,有大部分是秀才的,還有幾個民戶的地契,倒確實被文登營佔了五百畝地,就在老營東面的拋荒地裡面,這兩人分明是等他們開成熟田了再來要回,現在那五百畝地已經分給屯戶,每戶十畝就是五十個家庭,劉民有不打算還給他們,想著給點銀子把地買回來,這兩人卻一直東拉西扯,連早年的江彬都扯出來了,非要給文登營扣一個武人篡權的大帽子。

兩個秀才引經據典,劉民有也聽不懂,不耐之下大喊一聲打斷他們,冷冷道:「你們若是來胡攪蠻纏的,就恕在下無暇奉陪。」說罷轉身就走。

兩人一看,上來就抓劉民有衣袖,「想走,沒那麼容易,讓你的屯戶遷走,把我們的家奴交出來。」

劉民有一把甩開,「要談就拿出你們的條件,扯什麼江彬藍玉。」

「你文登營仗著有點軍功,強佔人土地,威壓百姓,魚肉鄉間,你還有理了,地被你們站了,我們的佃戶吃什麼,更別說家奴是我們花銀子買來的,今日我等就是要為民申冤。」

這時傳令的塘馬已經趕回,跟值守的盧傳宗傳達了陳新的命令,盧傳宗早就憋得一肚子氣,馬上跟部下發布了明確的命令。

劉民有看他們還是如此,加快步子到了營門後,那兩人未及抓到他,一個青皮見狀叫道:「不交出人和地來,咱們就衝進去。」

兩個秀才呼應一聲,帶著那些佃戶就要衝營門。

「火器隊預備!」火器隊的隊長大聲發令。

「值哨殺手隊預備!」十二名殺手隊士兵紛紛把武器放平,正對著要衝來的一群人,兩個秀才何曾被槍瞄準過,趕緊往後躲去,一群佃戶本來就是湊熱鬧的,沒人領頭也停下來。

盧傳宗大聲道:「入五米白線者捆拿,衝擊營門就地格殺。」

一個秀才看著那些哨兵象是來真的,這些兵還真是與普通的營兵和軍戶不同,殺氣很重,看人都有種冷漠,他心裡確實有點怕,趕緊對劉民有喊道:「那先生,你還說不是威壓百姓。」

盧傳宗到劉民有身邊道:「劉先生你不必理會他,大人有明令在此。」

劉民有猶豫一下搖頭道:「今日孫巡撫要來,不要鬧出事情。」

「不會出事,我馬上把他們抓住,關幾天再說。」

劉民有想起在江南聽說的士人之事,嘆氣道:「這兩人來路都還不知道,別那麼莽撞。」他對那個秀才道,「那就去我公事房中談。」

兩個秀才對望一眼,轉頭道:「就在此處談,幾句話的事,去什麼公事房。」

劉民有憋住氣,繼續與他們商量,土地他不能還,那些地正好在中間,以後麻煩事太多,打算給銀子了事,哪知兩人獅子大開口,開出了每畝十五兩的價格,然後又繼續一點一點的跟他侃價,態度卻比開始好了很多。

正當劉民有打算徹底放棄的時候,一個青皮從西面過來,低聲跟那兩個秀才一說,兩個秀才臉色立馬一變,對劉民有冷笑著道:「你以為我等會上你當,我等今日就是來找巡撫大人告狀的,早料到你們會改路,現今已被其他義民攔在北門外,哈哈,你們在文登霸佔軍田、民田,今日就要請巡撫大人主持公道,否則咱們就要去告御狀。」

他們說完也不再等劉民有說話,領著人走了,劉民有直氣得七竅生煙,盧傳宗趕上來道:「他們狗日還搞聲東擊西,你娘的,劉先生,抓來殺了算了,老子肚子都要氣炸了。」

劉民有喘著粗氣道:「孫元化都來了,還抓什麼,咱們去北門。」他眼睛一轉,對身邊一個助手道:「去把陳廷棟叫來。」

劉民有吩咐完,穿過軍營趕到北門,這裡果然也有近十個生員,他們攔住了孫元化一行,一個文官和一個太監正在看他們的地契,陳新一臉淡定的陪在孫元化身邊,文登知縣則滿臉慌張,已經有些不知所措。

劉民有很快就在那些人中發現了黃功成的身影,他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孫元化緊緊皺著眉頭,占些地倒也沒有什麼,主要是這些都是生員,登萊的士大夫階層不多,主要的他都認識,但這些生員一旦結夥,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陳將軍,這些地契都是真的,已有五千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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