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己巳之變 第三章 東江

李永華離開後,劉民有有些擔憂的對陳新道:「這東江鎮怎地成了如此模樣?」

宋聞賢嘿嘿笑著說:「天啟七年之後,東江的朝鮮屯田盡失,就那島上和沿海小片地方,不夠東江吃的,只要登州不運糧,就得餓死一多半。」

劉民有不滿的看了一眼宋聞賢,此人說及死人全無一點憐憫,不由說道:「那是活生生的人,登州的那些大人豈能如此冷血。」

宋聞賢微微一笑,聽劉民有口氣不善,也不再接話,陳新也不解釋此事,他對劉民有道:「劉兄怕是要做好準備,過些日子,逃來的人可能跟多,平日安排些漁船在外面巡查,有逃難的就都接到這邊,別讓他們又被楊國棟之類的人抓去作苦力。」

說到這個楊國棟,他對宋聞賢多問了一句,「這楊國棟到底在幹啥?他那個總兵早被張可大佔了,他難不成還能搶回來?」

宋聞賢笑道:「他到處活動跑官,已經有些眉目。聽說他看上了通州總兵,或是漕運上的幾個營頭,通州什麼地方,實職都是肥缺。此人有些腦子,很會看風向,去年上書劾毛文龍十大罪討好一些大人,銀子怕也是沒少用。」

通州總兵,陳新默念了一下,管不到自己,但是運河上的官總是用得著,還是繼續維持一下。

宋聞賢繼續說道:「他在登萊總兵任上就老是想吃掉東江,還有因為遼民的事情,和毛文龍互參的時候多了,兩人關係十分惡劣。」

劉民有對楊國棟一無所知,對著兩人道:「東江來的人到底如何安排,兩位大人給個准信。是招兵還是當農戶。」

陳新想想道:「選出合格的做鄉勇,不合格的就做農戶,現在淘汰下來許多鳥銃,那些農戶就練練射擊,就叫農兵好了。」

劉民有不滿道:「你到底要多少兵,文登營那邊的壯勞力都被你抽走,春耕到底還搞不搞了。咱們這裡到底需要養多少兵才夠。」

陳新一聽就知道徐元華過來告了狀,呵呵笑著道:「那都是農閑搞的,絕不耽誤劉兄春耕。」

宋聞賢知道陳新在搞鄉勇,以他看來,這些鄉勇都比登州的戰兵強,而且不惹人注意,他們也是勢力的一部分,地方上誰還敢不拿文登營當回事,文登營的墩堡連圍牆都沒有,從來沒有土匪敢來打劫。

所以他是支持的,田裡的事情他不懂,也從來不覺得有啥重要。就勸劉民有道:「田間不過一些農活,老人女人都做得,就算是……」

劉民有接過來道:「就算是小孩也可以。」

宋聞賢當然不會接著說英雄所見略同,這劉民有今日吃了槍葯了,他咳嗽一聲,轉過話風,看看陳新道:「難道陳大人還讓小孩做工,實在過了些,我看還是讓劉先生教他們識字好些。」

陳新點頭道:「宋先生所言極是,只是劉先生也苦於教習不足,宋先生此次回來後,看看能否在登州請些先生過來,以補不足。」

兩人一唱一和,劉民有對陳新使用童工非常不滿,徐元華跟他反應的是,七八歲的小孩也在鋤草,文登營將壯勞力用為鄉勇,把童工拉去種地,現在連一般的農戶,也要練習火槍。這些都直接影響到民政的人力。

當下也不搭理二人,起身走出門外。

宋聞賢苦笑著搖搖頭道:「你這表弟也太過仁慈了些,一戶不過一個勞力,要是小孩都不做事,要白養多少人。」

陳新笑道:「他是著眼長久,不過眼下是非常時期,顧不得那許多。」

宋聞賢道:「不過在下也覺得養的兵是不是真多了些,有你文登營一千多號人,這附近還有什麼人敢來惹事。」

陳新後面用到宋聞賢的地方還多,打算先給宋聞賢吹吹風,低聲道:「去年之後,建奴勢力已經到了喀喇沁蒙古,我估摸著,他們怕是要從薊鎮入寇,若真是那樣,這是個機會。」

宋聞賢有點不信道:「這事我在登州聽人說起過,去年十月有個給事中上過奏摺,說到薊鎮空虛,好像袁大人也是上過奏疏的。」

陳新搖頭道:「遼餉給他不是守遼西的,既然是督師薊遼,還加天津登萊,便包括了對後金所有方向作戰,既然他能管薊鎮的汰兵,也能管東江的糧餉,為何又不負責薊鎮的防務。該加強的地方就加強,上個奏疏有何用。」

宋聞賢贊同道:「五年復遼怕是有點難,我看他能把建奴困在遼東都不行。」

「宋先生高見,所以此事我得預備著,我計畫了兩千人,要是這事能做好了,咱們就能再上一步……」

宋聞賢腦袋急轉,他對這種利益非常敏感,陳新目前的位置太低,在衛所和營兵系統都不是一把手,只要能再上一步前面的道路就寬了。他一時想不好,對後金敢從薊鎮入寇也半信半疑,畢竟那裡離瀋陽上千里路,原來也從來沒發生過。

他想了一會道:「我路上好好想一下,真要得利,那位溫大人還得出力才行,楊維垣去年就免職了,除了錢元殼,咱們就只有溫體仁這一條線。」

他說著從袖子裡面摸出一張抄些小字的紙遞給陳新,說道:「京師裡面,逆案已經定了,那幫閣老今年一月列了名單,皇上沒同意,還要加人進去。三月定下來,砍了二十個,其他都是解任論戍之類,咱們打過交道的都保了條命,李嵩、孫國楨、楊維垣都是削籍閑住。奇怪的是,跟袁大人一起上疏修生祠的閻鳴泰論戍,袁大人倒一點事沒有。」

陳新略微看了一眼,裡面大部分人他沒聽過,打擊面是寬了些,但砍頭的畢竟只有二十個,這些人都算是暫時退出政治舞台了,他對宋聞賢說道:「宋先生,我以為那建奴定然會來,今年咱倆就得圍著這主幹,其他一切都是細枝末節。」

……

劉民有出門後來到港口邊,海風吹來,精神也好了一些,港口外的海灣內飄蕩著一些漁船,是他們墩堡和麻子墩的漁民,這處海灣和外海的魚利都不錯,能解決部分的肉食供應,他們自己煮了鹽,把魚腌制起來,還能供應一部分給文登營。

威海衛的人現在都稱呼這裡為麻子二墩,雖然不好聽,但都知道這裡欣欣向榮,很多其他墩堡的人甚至想逃過來。

他晃眼間看到老蔡正在港口內轉悠,他現在甚至看老蔡都比宋聞賢順眼,過去跟老蔡招呼道,「蔡賬房覺得此處如何?」

老蔡一見是東家,趕忙道:「劉先生主理的,自然很好,只看先生辦衣店就知不是一般人等可比。」

劉民有停了一下,問道:「蔡賬房這次又要出海,那衣店可忙得過來?」

老蔡賊眼轉轉,知道劉民有要問什麼,小心的回答道:「沈家娘子也會算賬,不礙事的。就是他家那沈樓,現在又沾上惡習,每日都去博戲,把沈娘子賺的銀子都糟蹋了。」

劉民有哦了一聲,沒繼續問下去,老蔡又道:「其他也無甚大事,周掌柜現今也做熟了的。咱們蘭花衣店在天津衛口碑極好,大富大貴家的,都不願去別家,沒有那個蘭花標記,都不好意思出門。」

劉民有呵呵笑著,這個衣店也是他一手一腳做起來的,有很深的感情,老蔡看他表情高興,也笑著道:「前些日子宋先生過來,讓衣店多招些年輕的賬房,說是陳大人的意思。練一練以後要派到運河其他口岸去。日後蘭花衣店定然能聞名各地。」

劉民有知道此事,是為以後做其他產品準備的人才儲備,不過按現在的情況看,今年至少沒戲,陳新的精力都在軍隊上,他的精力也全在屯田和工坊,工坊全力在生產軍械,轉槍管的人都近百,連家屬都在趕軍隊的服裝被褥,春秋裝剛做完,冬裝又要開始,一個士兵的裝備又是好多樣,水壺、彈袋、兵器攜行具、搠桿、葯壺、鞓帶、短拗靴、火石、火繩、火絨、行纏等等一大堆,這些還不包括兵器和鎧甲頭盔這些護具,鐵鱗甲又要分好多個組件,還有火器隊訓練所用的火藥,火槍和冷兵器的損耗,騎兵的鞍具馬料,他每次看到董漁拿來的清單都眼睛直跳。現在他才真正理解軍隊是個吞金獸。

希望今年海貿銀子回來,自己也能鬆口氣。

……

三月宋聞賢等人出海往日本而去,三月底東江逃難的人數越來越多,陳新買人的船還沒有出發,就已經有兩百多人在威海登岸,劉民有在墩堡外搭起了簡易窩棚收容他們。

來的人全是形如枯槁,他們都是從海島偷船出來,有部分甚至是扎的木筏,有些人到達的時候就已經奄奄一息,即便灌湯灌藥,也沒能救活,另有一些人面目赤紅,據一些先來的人說,這種樣子的人就是吃了腐爛的人肉,多半也活不了多久。劉民有既憐憫這些人,又感覺一陣陣的噁心。隨著人數增加,陳新專門調回兩個殺手旗隊,在麻子墩維持秩序。

陳新的幾艘貨船也出海去了廣鹿、大小長山等近些的地方,旅順他們暫時不敢去,那處經常有登州水師出沒,祝代春帶著些訓練隊的人同船出發,糧船到的時候各島都是人山人海來接糧,各島的守將圖個長久,不敢強搶糧食,只好答應用些人換,各島民飢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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