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披荊斬棘 第四十二章 拿得舒服

青樓夢碎,陳新氣憤之下本打算自己去,但一想事情還沒安排好,只得壓下怒氣,又去了衣店,剛到門口就聽到裡面有人在說話。

先是沈李氏的聲音,「蔡大哥,為何昨日買來的絹匹不是原本大小。」

然後是老蔡的聲音,「只少了幾尺而已,這也不是我少的,那絲店新到的貨都是這樣大小。」

沈李氏聲音小小的,但是很堅定,「那也應當讓他們把價減去,我們都是按尺算價,如此一……」

老蔡不耐煩的打斷她,「些許尺寸,我一時又怎能注意到,明日讓他們把價改了便是,何必如此啰嗦,倒像我拿了這幾尺絹一般。」

裡面安靜了一下,過了一會沈李氏才道:「還有昨日多付的也該讓他們退了。」

「你,豈有此理,要去你去……」

周來福的聲音響起:「好了,好了,大家都是掙口飯吃。也別那麼較真,明日我去和那邊掌柜說,也不必退銀子了,多拿幾尺布就是,老蔡記得讓他們後面把價降了。」

老蔡還在辯解,「可不是,那邊絲店一直往來的,幾尺也不是誰要故意少了,盧友一起去拿貨的,些許差池是不是看不出來?」

盧友幫腔道:「確實如此。」

聶洪和張大會也在後面聽到了,看陳新一直站著沒動,兩人也不敢出聲,陳新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他沒有進店,招招手悄悄帶著兩人往鎮海門大街走遠一段,閑逛一陣之後,又回到店門口,聽到裡面已經沒人說話,陳新才走進去,還沒進門就大聲叫起來。

「周掌柜今日生意可好。」

周來福原來與他就是鄰居,從他們最先到二道街就幫著張羅,平日互相間端點菜,借些糧都是很多,陳新回來當天他就知道了,還讓陳新去他家吃過一次飯。

他看陳新終於肯來衣店,連忙上來請陳新坐了,大致跟他彙報了一下,眼下他們出的女人內衣銷量很好,天津其他衣店都盯著這個蘭花衣店,一出新款式就一涌而上的仿製,但蘭花衣店名氣卻打出去了,很多有錢人家女子都是專門到這裡來買衣服,衣店上個月賺了一百一十多兩銀子。周來福估計著開春後連衣裙銷量又要增加,利潤還會多些。

說著周來福就叫沈李氏拿過表格來,沈李氏還是原來的樣子,粗布衣服難掩俏麗,不過額頭上又有一個包,看來經濟基礎還沒能決定上層建築,只是氣色比原來要好一點,過來低聲跟陳新行禮問好,陳新站起來接了表格,一臉笑容的道:「沈娘子辛苦,劉公子托我專門向你問好。」

這話一出,沈李氏臉紅到脖子,不敢接話,直接躲回了角落,老蔡和盧友互相看看,劉民有對誰都沒有帶話,就光問沈李氏,他們雖然一直覺得兩人之間有些曖昧,卻從未如此露骨,這樣一說,沈李氏以後沒準成老闆娘,盧友心裡已經決定以後站在沈李氏一邊,至少不能站在對立面,他們哪裡知道是陳新亂說的。

陳新給沈李氏加了點背景分,這才轉頭對其他幾人道:「大家也辛苦,這次回來,我就把去年的獎金髮給大家。」

大家都高興起來,雖然銀子都收在鋪子裡面,但每兩日趙家小姐就來收走了,老闆不在,周來福也不敢發獎金,終於等到陳新回來,他竟然好多天都不來衣店看看。

周來福連忙又讓沈李氏把算好獎金拿過來,給陳新看了,陳新略略問了他們計算的法子,原來是劉民有定下的,大致在每月月錢的兩倍到三倍,陳新看到沈李氏的獎金是六兩,其他人也差不多,最低的是盧友四兩。陳新大筆一揮,給每人再加了一月月錢,眾人更是高興,周來福便安排老蔡今日發下。

陳新辦完這事,對周來福道:「老蔡最近有其他事,店裡就要多靠來福你了。」

周來福不知道是什麼事,老蔡則猜到要開始採買了,然後還要跟船出海,總算又能小賺一筆。

周來福道:「無妨,沈娘子也能做些賬房之事。老蔡只管忙大人的事。」

陳新轉過來對著沈李氏,這女人還躲在角落的桌子後面,「沈娘子過些日子也要安排些事,白日在衣店便可,晚間還要做些工,辛苦一下,到時另有一份工錢。」

「啊!」沈李氏沒想到自己還有安排,低聲道:「無,無妨的,陳大人只管安排,不需要多給工錢。」

陳新也不再多解釋,直接將老蔡叫出來,跟他說到哪幾家去問價。老蔡聽了道:「那個中福絲店平日我們也在買的,貨品一直都好,存貨也多,原來故東家在的時候大半就是從那裡購貨,可以在那家多買些。」

中福絲店便是福王開的,平日衣店裡也經常在那裡採買,陳新對老蔡道:「四家都問,我至少要從三家採買,你去詢價時不可直接去這幾家,挨著附近的問過去,讓每家大的絲店都知道你有大宗貨買。你暫時跟他們說至少五萬兩以上。」

老蔡答應了:「小人明白,往年也去那邊大宗買貨,好些絲店也是認識的。如此可讓他們殺殺價。只是那些掌柜非得把小人門檻踩破。」

陳新點點頭:「往年之時呢?也要踩破?」

老蔡怕陳新懷疑他,連忙表態道:「往年是故東家自己談好價,小人只跟著聽好價便是,從未單獨去問價過。小人一定好好做,把價砍下來,絕不收那些掌柜的好處。」

老蔡有些貪小便宜,不被信任也是正常,陳新笑道:「不必還價,就讓他們自己報,你記下來就是。」

老蔡當日便開始去各家詢價,陳新則每天去趙家請安一次,吃過午飯再回到自己的院子,中間又找鄧柯山去詳細了解了幾個絲店的情況,一邊看些買來的書,兩日後老蔡整理好問回來的報價,比鄧柯山的又低了不少,主要的幾樣,生絲每擔已經是五十六兩,湖絲每擔九十五兩,比去年稍低,也許是今年江南產量大些。

陳新選中的四家中,已經有三家通過老蔡邀請東家去詳談。

陳新叫來宋聞賢,把報價提前給宋聞賢看,宋聞賢一算便知道比去年稍好,只等著再砍些價下來。陳新對宋聞賢開口道:「今日是和那田弘遇的絲店談,掌柜姓嚴,他們讓老蔡邀請我,約的晚間在爭春酒樓。」

陳新拿起鄧柯山交回來的另外一張紙,寫著嚴掌柜是田弘遇侄子,三十多歲,田弘遇的德宏錢莊也是他在主理,最愛美食,也愛去青樓、抽煙,博戲喜歡玩馬吊和陞官圖,喝酒的時候喜歡投壺,正妻還在洛陽,在天津只有新納的兩個小妾。

信息不算太多,也給宋聞賢看了。

宋聞賢道:「既然他愛去青樓,我們不如改在群芳樓。順便再給他些好處。」

陳新搖頭道:「不用,是嚴掌柜定的地方,咱們一條條來說,這次談判的目的是盡量降低絲綢貨價,還有達成銅錢生意的合作意向,我們雖然現在是買家,但這幾個店都是皇親開的,心裡未必看得起咱們,要和他們合作,貨價可以稍做讓步,大頭是銅錢,好處要給,不過還得讓他拿得舒服……」

……

爭春酒樓在帶河門大街的一條小街中,在天津頗有名氣,周圍環境優雅,青樓也多,適合於酒足飯飽之後思淫慾,很多商家喜歡在此宴請客商。

下午未時四刻,陳新、宋聞賢和老蔡慢悠悠的到了爭春酒樓,嚴掌柜帶著兩個小廝,已經等在那裡,嚴掌柜面貌年輕,留了三寸左右的鬍鬚,一身綾羅綢緞,富貴又得體,見面後老蔡介紹,幾人互相見禮寒暄,嚴掌柜客氣的將兩人請到三樓小間。而老蔡則聲稱店鋪有事,先回了衣店。

嚴掌柜也是去年才來天津,原本開了個錢莊,地段不好,只做私錢生意,運往京師,年底魏忠賢一倒,閹黨就開始挨著被清算抄家,朝廷抄家最是好事,崔呈秀被籍家產總共也只上繳了七萬兩,其他的都落了新貴腰包,田弘遇也乘著東風,強佔了魏良卿的店鋪,不僅在天津,京師、張家灣、臨清都有,因為嚴掌柜原來就跟著田弘遇經營過生意,被派來天津照看。

幾萬兩的生意,任何商鋪都是要爭的。嚴掌柜只知陳新是東家,登州來的,他也沒有調查過此人,只要付銀子就成,光看外表,這老闆確實年輕,卻能購買如此多貨,多半也是官紳之家。

不過嚴掌柜的背景更強,雖是賣家,表面很客氣,心理上確實沒把兩人看得太高,他請陳新等人吃飯也是要略微顯露背景的,好讓這兩人存個攀附之心。

嚴掌柜坐下後微微仰在椅背上,也沒有催人上菜,對兩人道:「陳公子,宋先生,這爭春酒樓在天津頗為有名,因此處所作吳中菜肴最為地道。」

陳新身體前傾,臉上帶著友善的微笑,如同當年教他的商務培訓教師一般,牢記多聽少說的教誨,待嚴掌柜說畢兩三秒後才介面,顯得自己認真在思考對方說話,他盡量簡短的回答:「哦?願聞其詳。」

嚴掌柜顯然對此有些研究,也願意多說,他身體稍稍坐起來一些,臉上略帶自得,口中說道:「天下諸福,唯吳越口服,天津地近京師,普通食鋪之菜肴多用胡蔥、蒜、韭等佐料,味道辛濃,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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