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滄海橫流 第四十六章 正式百戶

接下來兩天,陳新便幫著安排喪葬之事,還和老蔡守了一次夜,看那些請來的和尚做法事,老蔡說俵物店可能開不成了,趙夫人原本就不喜這鋪子,眼下更可能會關掉,他很擔心自己的飯碗。陳新很委婉的表示自己可能會做海貿,老蔡他多少知道陳新他們這次賺了不少回來,神態當即就變為了下屬,放下先生的架子,給陳新倒了兩次茶。

第三天下午終於把骨灰下葬,趙夫人哭得死去活來,趙小姐的表現則很堅強,令陳新看到她的另外一面。此後俵物店便繼續開張,趙夫人再不喜這店子,這次買來的俵物和倭刀總要賣掉,陳新也天天去店中一趟,但並不再坐到下班。趙小姐則每日都要來店中一趟,與陳新說會話。老蔡等人似乎也覺察到了,從不打攪兩人。

店中的俵物都低價處理,京師來進貨的客商大批買進,已是處理得差不多了,趙夫人無意再繼續經營,盧友也打算過段日子到陳新的衣店上班。

唯一讓陳新失望的便是宋聞賢取消了那日的青樓宴請,因為錢大人馬上要調到五軍營任副將,作為實用主義信奉者的宋聞賢便不再花那冤枉錢,只是找了個水師的千總,解決了船隻的停泊問題,然後宋聞賢便告辭回了登州。

劉民有七月底在鎮海門大街花八十兩買了個鋪子,專門作為衣店,院子裡面的居住環境還是好了很多。衣店的生意卻慢慢開始少了,一月還不到百件,雖然鄧柯山全力打壓小衣店,但有些衣店他也惹不起,各家都在做連衣裙,已經變成價格戰,劉民有整天的傷腦筋,他夢想中的名牌效應終究沒有產生。

日子就這樣平淡如水的過著,一直到了八月中秋之後,這日陳新正在院中跟盧驢子和秦律方說話。

「傳宗你和律方帶兩百兩銀子,到京師買一個不顯眼的院子,有三五間屋子,幾十兩的就行,平日低調些,買好後傳宗你先回來,律方暫時留在京師,幫我打探一些人的住址。」

秦律方就一直住在這裡,他銀子也多,原本打算買個院子,後來聽說陳新馬上要去威海衛,就打消了這個主意,此時他聽了陳新的話問道:「陳哥,咱們是到京師做生意不?打探誰住址呢?」

陳新笑笑:「是做生意,不過不是賣衣服,打探的事出發時告訴你,你們明日便走,帶好刀子,一路小心。」

陳新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一包銀子,盧驢子道:「陳哥,我還有銀子呢。」

「那是你的,這生意上的事,怎能用你私人的銀子。對了,你銀子給家裡帶回去沒有。」

「帶了,我分了五百兩給代大哥,他明天回陽谷一趟,把銀子帶回去。」

「那你讓他快些回來,過段日子我要去京師,要請他一起。」

盧驢子答應道:「知道了,陳哥。」

陳新交代完,剛走出門外,一人擋住去路,他抬頭一看,竟然是宋聞賢。

「宋先生,你可來了,想死小弟也。」陳新已等了他一月,終於盼來了這個厚臉皮書生,驚喜之下連忙把他請了進去。

坐定之後,宋聞賢呵呵笑著,他帶來了陳新期待已久的百戶告身敕牒、軍籍戶帖以及兩套百戶官服,因為孫巡撫當時一句話,連那個「試」字都去了,實授威海衛左千戶所百戶。陳新拿在手中翻看,那百戶官服上綉著些一寸大的小雜花,胸口一個騰雲駕霧的彪形補子,不過陳新看著那叫「彪」的動物全身斑斑點點,似乎是個金錢豹一般,他拿起在身上比試一番後連連道謝。

陳新高興道:「宋先生,封賞何時下來的。」

宋聞賢得意道:「就這幾日,你這官服我則是早就領到。」

陳新摸摸那官服,問道:「朝廷這次封賞了不少人吧。」

宋聞賢點頭:「寧錦大捷,全賴廠臣體國忠誠籌邊勝算,已敘首功,兵部王之臣王大人,蔭一子錦衣衛指揮僉事。」他說罷降低聲音:「遼東巡撫倒以病去職了,只有吏部給他加了個都察院右都御史的職銜,其他啥都沒有,也不知是何原因。」

陳新倒是知道點原因,袁崇煥去職的直接原因,是他在建奴攻朝鮮和錦州時,拒不救援,被認為暮氣難鼓,便讓他以病去職,有人為他鳴不平,說該按舊例封賞,天啟皇帝的批複是袁崇煥私自議款,老子沒收拾他就不錯了,還好意思按舊例封賞。(注1)可見天啟實際對袁崇煥最不滿的是私自議款一事。

宋聞賢只是一個幕僚,當然不知道這些,他繼續道:「陳兄弟,威海衛的情形我已問過,與一般衛所不同,只有三個千戶所,定製三千多人,逃亡甚多,每年湊齊薊鎮班軍都難,實在是個窮地方,那指揮使姓楊,也沒什麼背景,到時我陪你一同去,總要分一塊靠海的墩堡,諒那姓楊的也不敢不聽。」

「那到時就要麻煩宋兄了,不過我這裡還想升一級,當個千戶,至少當個副千戶,納級的事宋兄幫我問過沒有。」

「問過,眼下威海衛的納級文書已經幫你出好,但納級的事還得通過山東都司府,然後才是到京師戶部交銀子,最後才能到兵部武選司納級。」

「武選司?職務不是職方司來定么?」

「別管哪個司了,納級一事一直就是武選司在管,萬曆年間停過,後來慢慢又有一些,萬曆時百戶升千戶不過三百兩,現今恐怕還要貴一些。」宋聞賢接著道:「陳兄還未到任,便想著要納級,是不是稍等一下,反正那衛所官職不值錢,有鍾大人關照著,日後慢慢升遷便是,何必花這許多銀子。再說納級千戶前面的『納級』二字也是不易取掉的,終究不是實授。」

陳新摸摸鼻子道:「總是大一級不是。」

宋聞賢埋怨道:「當初叫你去標營你不去,那裡面當個管隊,再有寧錦一般的大捷,升個署職千戶不是更容易。」

「宋先生,眼下木已成舟,我就還是在衛所裡面混吧。」

宋聞賢沒好氣的看他兩眼,陳新笑嘻嘻問他道:「宋先生在巡撫衙門可站穩腳了?」

「銀子打發過去,不熟也有幾分情面了。還是多虧倭國一趟,否則手上哪有如此寬裕。我在鍾大人那處,也掛了個參隨,以後船上用這登州海防道的官旗就更方便了。」

陳新聽他說到倭國,想起錢副將走後,分出去的份額又少了一份,對宋聞賢試探道:「宋先生,倭國的份子,鍾大人和孫撫台那邊有沒有什麼新的意思。」

宋聞賢撫著鬍子,眯眼道:「撫台大人並不知原先份額,鍾大人卻是門清,他給我這告身時,暗示他的份額要按上次的數,撫台大人那邊,也是按上次的數。至於天津這邊,他是不管的。」

鍾大人這人心夠黑,他分掉原來李嵩的一部分,剩下部分才給孫撫台,而且即便孫撫台知道了,也只會認為是陳新和宋聞賢吞了,但孫撫台能得這樣一筆意外之財,應當也是滿意的。這樣一來,天津這邊錢大人的份子陳新就可以吞下,最多再分一點給宋聞賢。

陳新點頭道:「如此我倆就可以多出一些份額來,宋先生此來天津能盤亘幾日?」

「想幾日是幾日,我那參隨是既不參也不隨,我在幕僚中也不過混個臉熟。」

「如此,宋先生能否幫我辦一下納級的事,我對山東都司府兩眼一抹黑,實在不知從何著手。」

宋聞賢知道要多拿份子,就要給人多跑腿,答應下來。

「那就請宋先生辛苦一趟了,明日我有一個幫手去臨清,先生可與他一同坐船,他也好一路護送你。等山東都司府這邊辦完,我打算自己去京師納級,宋先生若無事,可隨我一同前往,路上也好跟宋先生多請教。」

宋聞賢哈哈笑道:「同去便是,你我二人還談什麼請教。」他轉轉眼睛,問陳新:「鍾大人曾問及陳兄何時成親,到時他也要略表心意的。」

陳新知道鍾大人是要問何時把家眷送去做人質,身子往後靠在椅背上,淡淡道:「快了,快了。」

宋聞賢臉上露出驚訝之色:「趙小姐不守制。」

「我從來沒說過是和趙小姐成親,這可是宋先生你說的。」

宋聞賢嘶一聲,「原來陳兄弟還有其他紅顏。」

陳新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嘿嘿笑道:「宋先生到時就知道了。」

說罷他站起對宋聞賢道:「我今日還要去俵物店一趟,宋先生可就在我處暫歇,晚間我在福來酒樓請宋先生喝酒。」

宋聞賢搖搖手:「晚間的事你就別管了,你知道我愛去什麼地方。你要得空,可來找我。」

陳新知道他有錢後每晚都在群芳樓,他自己來了好幾個月,一直沒碰過女人,倒真是憋得慌。不過他自己有很多想法,銀子雖多,也不敢亂花,當下拱拱手出來,往俵物店方向而去。

經過鄧柯山院門前,陳新上去對著院門一陣拍。

「來了,來了,這是誰敲門呢。」裡面傳出鄧柯山的聲音,一開門見是陳新,忙點頭哈腰道:「原來是百戶大人,快裡面請。」鄧柯山已經聽說陳新可能當百戶,最近都如此稱呼陳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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