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老秦圖強 第三百六十二章 你要割誰的鼻子?

風蕭蕭兮渭水寒,白棟可萬萬沒想到在這個大夏天,自己居然有了荊軻一般的感受;當然這個荊軻不是他白子,而是那個趁著自己不在,就攪起了一天風雨的衛鞅!

坐在嬴渠梁的艨煌君舟上,白棟的視野比岸上人大概要高出了三層樓,一眼望去,只見自上大夫甘龍以下,老秦朝中百官幾乎都到了!這樣浩大的場面是來迎接自己麽?縱然是權傾朝野的白子似乎也不應該有這種待遇啊,別說是他了,就算嬴渠梁君駕出動,也不見得次次都要群臣迎接,這種事情在西周時期是要被天子下書訓誡、各國諸侯指著脊梁骨數落的……

老秦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想到嬴渠梁一天三次飛鷹傳信急招自己回秦的事情,白棟的臉色就是一沉。

舷梯搭上,不等白家衛士先下船列開陣勢白棟就在跳蚤和桑娃子的保護下走下船來,第一個衝上來的居然不是老甘龍,而是本該在秦宮中相夫教子織毛衣的國夫人卜戎異。堂堂的國夫人也不避嫌了,衝上來一把抓住白棟的手道:「白家叔叔,你回來就好了,快救救大伯!」

「公子虔出事了?」

白棟猛然轉頭望向了站在卜戎異身後的景監,如今這貨做了左庶長府的副將,也不見他沒事兒就跑來白家洗花瓣澡了,據說在一次變法中四處收繳老貴族的田地,遇到敢抗拒不從的。直接就綁了殺頭……看來衛鞅的個人魅力還是極為強大的,這才不到兩年的功夫,景監就像歷史原本記載的那樣。成了衛鞅最得力的助手。

也是自己最近諸事纏身,實在是疏忽了,怎麼就忘記了衛鞅正是在第二次變法時鬧得天怒人怨?上次看過了衛鞅送來的二次變法條款,雖然有些擔心法令變化過激,會引起諸多矛盾,卻也想到自己外融西域、內聯齊越,不是一樣渴求老秦快速變強麽?以為如今的秦國有了自己。衛鞅很難大權獨攬,手段也該溫柔一些才是,怎麼自己在越國呆了兩個月。這貨就攪起了一天風雨,讓君上都無法決斷?

「平安郎你不用看我,這次我是站在左庶長一邊。公子虔身為大公子之師,大公子有錯。該當嚴懲於他!」

「什麼?大公子不過三歲而已。你讓公子虔如何盡責?難道他會錯到令大公子放下奶瓶改拿刀槍?三哥,你要把話說清楚。」

白棟還真是奇怪了,歷史上公子虔被衛鞅割了鼻子,確實是因為贏駟犯錯,可那時贏虔已經是個十歲的少年,是被封地老族挑唆。這才會得罪衛鞅觸犯國法。可因為自己的出現,衛鞅二次變法的時間比歷史記載早了最少七年。現在的贏駟還是個剛斷奶不久的孩子,如何又會犯錯得罪衛鞅?這不是瞎扯淡麽!

「柱國所言正是,大公子如今不過是個三歲小童,縱然國法森嚴,也不該加於其身,公子虔哪裡來得教導之罪?再說君室初蒙之師,也算不得授業恩師,如何又該為學生擔責?衛鞅要立法森嚴,自己得罪了公子封地的老族族長,又引起西域戎人不滿,如今卻要以公子虔立威,如何能夠服眾?」

敢稱白棟為柱國的,也就是當初為他賜字的老甘龍了。甘龍表現的很激動,語速都比平時快了最少一倍,而且他話中包含的信息量太大,連白棟都有些聽得莫名其妙,怎麽又有西域戎人牽扯進來了?不過君室中為公子們指定開蒙之師,這不過是習慣使然,如今贏虔還沒被嬴渠梁封為太傅呢,無論出於什麼原因,衛鞅要追究贏虔這個老師的責任都有些說不過去……

「甘伯伯,此事怎麼又與西域戎人有關了?是那些被老秦僱傭來的西域人麽?他們只是在老秦的毛線坊做工,如今又會牽入其中?」

白棟眉頭大皺,屈指算來距離第一批西域戎人進入秦國已經過去了半年多的時間,有些西域戎人回到西域後,個個都說老秦是個好地方,賺錢容易,是有志男兒的樂園……如今第二批、第三批戎人已經陸續來到老秦,同時老秦與西域的交流也開始從最初的殺伐威懾和商業引誘進入了蜜月期。

現在書院的學子會在幾位列師的帶領下,每年抽出一個月的時間,去到西域草原做實習,孔子、墨子、老子、白子……各家的學問、基本算術、甚至是種植養殖技術,都會無償教授給西域戎人;學子們固然因此得到實踐、開闊了眼界,西域諸戎也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觸摸到了華夏的文化。

文化入侵已經在白棟的計畫下開動了,歷史上一直到明清時代都還處於封閉狀態、甚至是敵視華夏的西域人如今卻像是一個活力四射的卵子、正在華夏精子的撞擊下逐漸失守……

「走吧,甘伯伯慢慢告訴你……哎,衛鞅志在強國,我原本也是看好他的,卻沒想到這就是只猛虎。」

甘龍忽然深深看了白棟一眼:「是你放出了這頭猛虎,這次就看你如何將他收入牢籠了。」

「衛鞅始終是個人才,既然是猛虎,就該用其威勢、放出去咬死敵人,收入籠中不是可惜麽?甘伯伯放心,這件事我會妥善處理的,君上礙於國法親情不便出面,我這個做臣子的自然要分君之憂,何況還有我對公子虔的一個承諾……」

想起當日初入櫟陽時,為了滅殺衛無害,自己曾經答應公子虔日後幫他免除一場血光之災,本以為今日的老秦已非歷史上的老秦,這個承諾也不會有兌現的機會。卻不想歷史的車輪並沒有偏轉太多,衛鞅終於還是盯上了公子虔。

白棟搖了搖頭,分辨不出這是歷史的宿命還是冥冥中真的自有安排;衛鞅你太幸運了。我這不是救公子虔,而是救你!

趙良戴著個兩層氣死雨的斗笠,披一身厚厚的蓑衣,從滂湃大雨中走進白家的院子。開春時他就帶著國府和白棟共同籌措的數十萬金去治理渭水了,如今到了雨季,正是驗證他治水成功的時候,頂著連綿不絕的滂沱大雨巡查了幾段最容易破洪的河段。結果讓人欣喜萬分,往年這些最容易出事的河段經歷過這場大雨的考驗,他可以驕傲地來向白棟彙報了。有了這實打實的成績,再要些錢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現在白遲看到趙良就沒好臉色給他,什麼人啊,每次來白家除了要錢就是要錢。當這裡是老秦的稟庫呢?君上那邊要變法、要強軍。拿不出多餘的錢糧你就來找咱家左更要?這是什麼道理!趙良卻是臉皮極厚,笑嘻嘻地走到白遲面前:「還請老管家回報一聲,趙良要求見白子。」

「我家左更可沒時間見你,左庶長來了,談得是舉國牽動的大事,你還是回去吧。」

「呵呵,看老管家說的,趙良為國治水。這也是舉國牽動的大事……等等,你說得是左庶長?可是關乎公子虔要遭受劓刑的大事?」

年僅三歲的小贏駟犯了錯。衛鞅為了推動新法,說是要割公子虔的鼻子,這件事整個老秦都知道了。不過好在如今的秦國多了個白子,嬴渠梁雖未公開反對自己的變法大臣,卻將這件事硬生生按了下來,只說要等白棟回來商議;衛鞅當初是得白棟推薦才得以進身,白棟對他算是有知遇之恩,嬴渠梁既然抬出了白棟,他也只能等待。

「趙先生的消息倒是很靈通。」白遲似笑非笑地望著趙良:「你還堅持要見我家左更麽?」

「要見。不過我會等那衛鞅離開後再求見白子,老管家,很久沒喝到白家的香茗了,就不給我來一碗麽?」

「你這個厚臉無禮的傢伙啊……」看著滾刀肉一般的趙良,白遲也只能苦笑搖頭。

「你要割誰的鼻子,公子虔的?衛鞅!你忘記了公子虔是什麼人?他是大公子的啟蒙親師,他是雄懷大義寧失君位也不與今上爭奪的秦國良公子!他是曾經大力支持你變法圖強、為你後盾之人!」

桌上的茶水已經涼了,白棟卻沒有心情喝一口,只是冷冷地望著衛鞅:「變法是好事,可手段一定要如此酷毒麽?我當你是越女樓上的故人,這才向君上推薦你做變法大臣,可我這才離開了秦國幾天?你居然就攪起一天風雨,這樣做對得起我?對得起君上?」

「衛鞅眼中只有老秦,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強大老秦,不負君上和白子的信任!」

衛鞅盤膝坐在白棟對面,面色平靜,竟沒有半分激動,彷彿是在講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一般:「大公子只有三歲是不錯,可他卻與君室所有成員一般,擁有自己的封地和老族。衛鞅第一次變法,只是剝奪了普通貴族的封地井田,卻因為種種顧忌,不曾觸動君家的利益,這樣是不公平的!所以在二輪變法中,衛鞅才會提出除君上的田地之外,一切君室成員的封田都應收為國有,改秦國之地為私田,可買賣交易,讓平民也將擁有土地,如此才能激勵他們為國效命,快速強我秦國。當初白子和君上可都是支持的……」

「這件事還不夠清楚麽?大公子年幼無知,可他封地上的老族鬧起事來,他就是有錯。老秦法令不治孺子,國夫人和大公子的啟蒙之師就該擔責,難道白子是要我放過公子虔,然後去割下國夫人的鼻子麽?」

「如此說來,還是你讓步妥協了,忍辱負重了,受委屈了?」

白棟看了看魏鞅,連連搖頭道:「既是富國強兵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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