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老秦圖強 第二百五十八章 清官難斷

范強滿懷希望的把事情說了,然後就被灌醉了,醉後就被送走了,這就是個老災星,不送走會坑死白家的;什麼事情都來找我調和,我調和的了麽?那可是三哥嬴渠梁都要頭疼萬分的事情,得罪人的活計。

贏駟滿百天了,小傢伙現在生得白白胖胖,見人就會豎起手指頭咿呀呀的亂叫,彷彿是在展示後世睥睨天下的霸主雄風,在驪姜看來,這是小寶貝兒聰明伶俐的表現,必須要全力培養,以為老秦日後的接班人。

小傢伙就是有一點不好,特別愛摔東西,見到東西就要抓,抓到手裡就會扔出去,有一次還狠狠抓在驪姜臉上,險些就破皮見血。

驪姜自然不會怪心肝寶貝兒的小孫孫,就吧這筆賬算在了卜戎異頭上,認為她出身異族,小孫孫的野性便是從她哪裡得來,若是任由孫兒呆著她身旁,只怕影響日深,遲早會變成個野性難馴的草原小戎狄,於是就決定自己接來孫兒養育,卜戎異作為母親,每日只有餵奶的時候才有機會見到小寶寶一面,而且時間還不能過長。

在公侯之家,生子而不能親養的事情屢見不鮮,可卜戎異並非自小學習華夏禮儀的『良家女子』,好歹也是只曾經翱翔草原的雌鷹,為了與嬴渠梁真心相愛,她甚至可以拋棄家國、可以離開白髮蒼蒼的老父、可以無示草原英雄木仲屠的火熱追求,如此一個敢愛敢恨、行事決絕的女子又豈會是任人揉捏之輩?

在一次餵養贏駟時,卜戎異徹底爆發了。她只不過就是想與自己的寶寶多呆一會兒。這能有什麼錯?可那個不開眼的內侍仗著太夫人的權勢。就敢從她懷中搶奪寶寶?去你娘的!卜戎異當場爆起,一腳就將這位年輕俊美的內侍官踹出去兩丈多遠,如此還不解氣,走過去一腳踢爆了他的臉蛋,你個混蛋東西,整天在太夫人面前邀媚獻寵也便罷了,如今竟敢欺到了本夫人頭上,我踢死你!

好在范強來的及時才救了那小子一命。驪姜卻是勃然大怒。打狗還要看主人呢,她認為卜戎異打的不是手下內侍,而是她這張老臉!叫來卜戎異當面訓誡,不想卜戎異這個失子母雁也是滿懷烈火,竟然回罵了驪姜一句『老寡婦』!這可是天塌了,驪姜撲在兒子懷中痛哭流涕,陳說自己是如何如何不容易,先君走啦,人老礙眼啦,渠梁我兒。快快打開你公父的墳塋,讓為娘也進去吧。活不了啦,不能活了……

嬴渠梁一個頭兩個大,周禮中也有孝道至大的說法,此刻他若回護妻子,難免就要落個『無人子之禮』的罪名,輕則引起後宮震蕩,重則舉國不穩,無奈之下,吩咐人鞭責了卜戎異三十,哪裡會是真打啊?行刑的宮衛都是高舉輕落,好像在替卜戎異撓痒痒一般,可在國夫人看來卻並非如此,她感覺自己太可憐了,為了這個男人離開家國,為了他幾乎與老父反目,他卻為了一個不講道理的母親如此懲罰自己?一氣之下,國夫人不用人請,自己就進了冷宮。這時代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冷宮,大概就是櫟華宮中某間閑置的房屋,並非國夫人的正宮就是了。

嬴渠梁在君書中對白棟說你嫂子如何如何,那就是在胡扯;這都快過大年了,卜戎異還是與他冷眼相對,婆媳矛盾已經到了幾乎不可調和的程度,堂堂老秦國君又沒做『雙面膠』的本事,現在就是只風箱里的老鼠。這次派范強來賜肉賞紅布,一方面是肯定白棟對老秦的貢獻,同時也是讓范強尋機問計,在嬴渠梁看來,能擺平娘親和老婆的怕是只有這位四弟了,老四最講義氣,如今哥哥遇到麻煩,他總不會袖手旁觀罷?

什麼事情都能管,國君的家事如何管得?何況自己這邊屁股都還沒徹底擦乾淨呢,用高度白酒將范強灌了個半醉,親自把他送上馬車,白棟終究還是心軟了些,在范強耳邊壓低了聲音道:「回去告訴三哥,忍!忍忍就過去了。」范強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老傢伙眼中其實清明的很,他也帶走了一副對聯,還是白棟寫得那幅『家和萬事興』。

送走了范強,白棟發現苦酒和跳蚤正肩並肩站在門前一起看對聯,娘親和草兒也出來了,草兒在對他扮鬼臉,娘親則笑吟吟地望著兩個兒媳婦;苦酒和跳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苦酒先開口:「跳蚤妹妹,這羊腱子肉好難分割,你的力氣大,不如你幫我吧?咱們一起來孝敬娘親?」

「好啊,這快胙肉是風乾過的,正不知該如何做才好,姐姐你也幫幫我,看是回鍋炒了,還是煮了吃香呢?」

「自然是回鍋炒的好,夫君就愛吃回鍋肉呢。」

「好啊好啊,那咱們這就去做,明天就是年末元初的好日子了,可不能耽誤。」

兩人嘰嘰喳喳地說著話,笑得比誰都開心,看著就像是親姐妹。

白越氏看著離去的兩個媳婦兒,轉過頭對兒子擠擠眼、伸出了大拇指:「棟兒,你這春聯最好,怎麼不多寫幾副呢?白龍爺家要送,族人們也都送上一副最好,白家莊就是一家人,可不能厚此薄彼。」

「兒子明白。」看一眼還在偷笑的草兒,白棟佯怒道:「笑什麼笑,你也來幫我寫。」

白遲捧來了更多紅布和染過的紅紙,白棟邊說邊寫,草兒也跟著筆走龍蛇,什麼『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乾坤福滿門』,什麼『一年四季春常在萬紫千紅花永開』,上世過年的時候,家家戶戶都要貼春聯,白棟雖然只記住了十幾種,卻也盡夠用了。

族人們聽說有了這種好東西,紛紛蜂擁而至。沒用半日。白家莊家家戶戶就都貼上了春聯。庄外集市上那些趁年出貨的商家大感新奇,其中也有通曉文字的,立即就學著開筆來寫,一副對子居然就敢賣到五個圓錢,比後世搞傳銷的都黑。

過年了,人人都不會拒絕春聯這種代表喜慶的好東西,從白家莊到櫟陽,白棟首創的春聯一夜間就傳遍了整個老秦;到了大年三十的早上。連魏國韓國都知道了,口口相傳接力互遞的速度甚至快過了奔馬,正在向天下波及。

過年三件事,祭祖拜神擊鼓。這個時代還沒有鞭炮,所以在戰國時就是用擊鼓驅趕『疫癘之鬼』,這其實才是『除夕』的真正由來,至於驅趕名為『夕』的年獸,多半是後人的牽強附會。大年三十稱歲末,白家族人在白龍爺的帶領下祭拜祖先,大禮上提及最多的就是白棟的名字。

拜完了祖先,香香的回鍋肉早就準備好了。喝上幾杯白家高度酒,酒意剛起,就被草兒抓了要去擊鼓,看苦酒和跳蚤一副意動的樣子,白棟哈哈笑道:「那東西有什麼意思?我有更好的東西呢,現在就去弄。」

讓白遲準備了紅紙,又命人騎了快馬去造紙坊弄了些造紙時留在竹帘子上的薄漿皮,用木炭和硝石末配了些不合標準的黑火藥,一層層地裹在紅紙中,又用薄漿皮搓了些炮捻子,最原始的鞭炮就成形了。白棟對此並不擔心,早在唐時就有人發現了硝石可以放在竹筒中燃放,聲音比直接燒竹子要響,可直到宋代,用得卻還是殺傷力十分有限的火藥,真正意義上的黑火藥出現,恐怕要到明代了。

而且他故意只用了木炭和硝石,並沒有加入硫磺,就是不希望黑火藥過早出現,平白亂了嬴渠梁之心。上次嬴渠梁曾經詢問過『掌心雷』的事情,他只說時機未到,不可強求,否則定會被師門嚴懲;如今過年了,不弄些鞭炮出來實在心癢,管他呢,若是嬴渠梁差人來問,將一切都推到老鬼師傅身上就是,反正白家莊上下只他一人知道如何配比,就連這不算合格的『黑火藥』都是自己躲在屋子裡秘密弄出來的,到時還不是由他解釋,別人也只能聽著?

「這東西叫做『鞭炮』,內中所用之葯乃是我師門秘傳,下了神奇的符咒,所以就算用紙皮包裹,燃放起來也會十分響亮;外人要問,就說是清溪秘學,不可泄露,最多送他們些成品就是。記住了麽?記住了就隨我出去放炮……」

第一枚鞭炮是白棟親自放的,苦酒她們被嚇了一跳,跳蚤更是跳到白棟身旁,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她本來是不相信有什麼『掌心雷』的,這會兒卻是有些半信半疑了。此物如此響亮,點燃後真如霹靂行雷一般,夫君說那裹炮的葯中下了符咒,莫非這是真的?

草兒的膽量倒大,第一次放炮是小心翼翼,第二次就有了經驗,試了十幾次後,就已經敢拿在手中,等炮捻子快燒盡了才扔出去,讓它在空中開花,她喜歡看著炮皮紛飛的樣子。

跳蚤早就按捺不住了,也跳過來搶了鞭炮放,再加上苦酒,幾個女子嘻嘻哈哈的鬧成一團,不知引來了多少族人圍觀;這東西可比擊鼓好,一樣能夠驅趕不祥之氣,咱們也得要啊?

於是一大盆一大盆白棟下了『符咒』的炮葯被分給了這些族人,裹炮仗是最簡單的事情,入夜時分,便見白家莊火光閃動,炮聲連綿,有好事者跑來詢問,就會被族人嚴肅告之這是咱家白左更的神仙手段,別多問,聽著就是你家的福氣了。

沒人會懷疑,白左更會用『掌心雷』的事情老秦人誰不知道?看著白家莊內不時閃動的詭異火光,聽著噼里啪啦的鞭炮聲,老秦人的安全感大增,有白左更這樣的神人在,咱老秦算是有福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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