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老秦圖強 第一百六十六章 傳誦兩千年的偉大陰謀(下)

一戰功成,秦軍比想像中更弱!木仲屠得意無比,絲毫不曾懷疑有計,這是在草原上大戰,八成為步卒的秦軍敢玩詐敗?那是找死!軍陣一亂人的兩條腿怎麼可能跑過四個蹄子的戰馬?那將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追!速速攻破秦軍騎隊,本王要活捉菌改和公子渠梁,揮師南下,飲馬渭水!」義渠人就是個沒名沒分的小媳婦兒,西周時天子勢強,不肯承認西戎,平王又與戎狄有仇恨,不肯冊封義渠國,如今卻是不同了,此仗若能盡滅秦軍主力,活捉菌改和嬴渠梁,義渠與秦國半分西疆便是定局,若那周天子還不肯送肉來,半日內義渠鐵騎就能殺到洛邑!

木仲屠要靠這場大勝將義渠推向輝煌,咱們也弄個周王室的男爵子爵噹噹,以後看誰還敢罵義渠人是戎狄?

「王兄,秦軍敗的詭異,謹防有詐!」

「有詐?哈哈哈,西京啊……你這是讀書讀成了書獃子。這裡是隴東高原,七成都是草海,可沒有大片的樹林,老秦多是步軍,能有何詐?分明就是秦人在河西一戰中精銳盡失,加上天氣炎熱,士卒早就沒了鬥志,我鐵蹄一到,皆成肉泥爾!發旗令,我義渠勇士要留心自己的戰馬,千萬不要踏死了菌改和嬴渠梁,否則本王必有重罰!」

「大王,是要罰做萬夫長麽?哇哈哈……」

在衝鋒距離內的騎兵是最可怕的,哪怕秦軍有綁腿和『空調背心』也很難在這個距離上甩開義渠精騎,所以兩千雍都精騎必須要付出犧牲為大軍爭取時間。這一仗打的極為慘烈。足足拖延了義渠軍小半個時辰。損失過半的雍都騎兵才徹底崩潰,做鳥獸散。

老秦連唯一的騎兵都被擊潰了,這場戰役哪裡還有半分懸念?木仲屠和手下將領紛紛狂笑,並不追擊逃走的雍都騎兵,而是全力追擊菌改大軍。秦軍徹底完蛋了,一路上鼓仗甲兵拋棄了無數,簡直就是最好的路標,想追錯方向都難啊。

木西京微微皺眉。他有些不好的預感,可王兄說的沒錯,草原上對戰,又是騎兵對步兵為主的秦軍,實在想不出對方能有什麼後手。

跑是跑不掉的,人不可能快過馬,要用伏兵也太難了,除非老秦軍能逃到隴東高原與關中平原接壤的丘陵地帶,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如此炎熱的天氣。就算都是騎兵,要到達關中平原也要走上最少五天。何況是步卒?不等老秦人逃到那裡,就會被追上殺光。看來王兄說得沒錯,自己真是讀書讀傻了,連膽量都在變小。

墨線和木卓貝已經絕望了。木仲屠很守信用,不但沒有殺他們,還讓軍中巫醫為兩人用了傷葯,將這對有情人捆在馬車上,讓他們看著自己是如何大敗秦軍的。

木卓貝並不明白,在木仲屠的眼中,她這個服侍過草原明珠的女人恍然就是『女神』的替身;當年木仲屠與老獂王反目為仇,倒有一半是因為他向卜戎異求婚,卻被老獂王狠狠拒絕並且奚落了一番。

木仲屠瘋狂地愛著卜戎異,卻也瘋狂地恨著這個女人;他終於做了草原王者,可那個讓他愛恨成狂的女子卻與秦國公子私奔了?就是那個公子渠梁!這是他的最大國讎、也是最大情敵!

「看到了吧?我才是這個世上最有力的男人,糾糾老秦,在本王的鐵蹄之下,也只不過是一群螞蟻!她會後悔吧?你告訴我,她會不會後悔!」

「主人不會,因為你不配!」

木仲屠狠狠抓住了木卓貝的手臂,緊扣的十指抓進了她的傷口,木卓貝卻在瘋狂的笑,主人是草原上最耀眼的明珠、是光明天派來的使者,你這頭惡狼也配提她?墨線也在狂笑,連聲誇獎老婆說得好,罵得痛快!

「追!太陽落山前,本王要斬盡秦軍,全軍追擊,不用留馬力!」

木仲屠冷笑一聲,放開了木卓貝的手臂。在沒有搶回卜戎異之前,他還需要這個替代品……

在茫茫草海中,有一隻大軍正在迅速穿行,隊列整齊,步伐矯健,這個下午很悶熱,他們卻彷彿存身在另一個世界,雖然也會面紅氣喘,卻不見流出多少汗水,這簡直就是一個奇蹟。

白色麻布捆綁的無數雙小腿看來很是性感,秦軍士卒如今已經愛上了這種叫做綁腿的東西,簡直無法想像如果取下來會是有多麽痛苦?菌改甚至已經上報贏連,準備將綁腿做為老秦的標準軍備之一,有了這東西,上山下河小腿不會酸痛,萬一受了傷還可直接扯下捆紮傷處,簡直方便無比;這小子一定是鬼谷子最偏愛的弟子了,否則龐涓同為清溪弟子,怎麼就沒見他弄出這東西裝備魏軍呢?就魏武卒那寬大的跣衣,得有多費布?

綁腿鹽糖水和「空調背心」解決了秦軍生理上的問題,上百名教導員則在鼓舞著他們的精神:「老秦的兄弟們,累了?累了就想想我老秦為周天子牧馬的先祖!累了就想想那些拓平西疆、為國拋灑熱血的老秦先烈!是老秦子弟的,還會感覺到累麽!」

先烈這個名詞是白棟發明的,無論古今,都需要這些英雄榜樣,老秦更是如此。衛鞅尚未入秦,目前老秦鼓勵軍功還只是針對貴族士大夫階層,黎民黔首為國殘身卻得不到封官賞爵;該是衛鞅的事情還是留給他做好了,豎立幾個無官無爵的先烈,進而慢慢引導老秦去撫恤『烈士家屬』,這卻是可以嘗試的事情。

「不累,不累!」

「怕苦怕累的,就不是老秦人!」

「我們要發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做老秦人,做個英雄的老秦人!」

「我也要做先烈……」

「滾蛋!」說這話的人立即被戰友們按住了話頭。太不吉利了,做先烈固然光榮,可兄弟們還是完完整整回去的好,誰家裡沒有白髮親娘呢?

想到白髮親娘、有情的紅顏,嘹亮的軍歌便又飄蕩在草原上空。

『余也兵張,國之無殤,離離家娘,千里為疆!娘親白髮、紅顏倚望、夢中佳人、駐我心帳……』

與白棟同乘一輛戰車的菌改望著他道:「小子,你沒有說錯,有這些『教導員』在,我軍已成鐵軍矣!現在老夫真想調回頭與那木仲屠狠狠打上一場。你小子的計策雖好,就是太沒面子了……」

「上將軍,要以成敗論英雄!勝利者才會有面子,我軍與義渠精騎硬拼並非上策。看看這些可愛的戰士吧,損傷任何一個我都會心疼的,所以還是要跑,跑到木仲屠的戰馬都跑不動的時候,我們就可以輕鬆取勝,這就是陰謀的最高境界。陰謀用好了,可不在陽謀之下!」

「哈哈,好一個陰謀論。小子,君上和甘龍那老小子賜對了字,你日後必成我老秦國柱!」

「君上?」

「哎,老夫這張嘴啊……不錯,柱國這個字是君上與甘龍一同想出來的。君上不肯明言,就是因為你小子功力雖大、資歷卻淺,國君賜字過於恩遇,只怕被人嫉恨。小子,君上殺伐果斷,遠不比仲公子仁厚,他能如此待人,老夫還是初次見到。」

「菌伯伯……」

在大軍之中,白棟都是稱呼上將軍,此刻卻改了口,心中有些溫暖,有些是因為贏連的苦心,更多的卻是因為菌改對自己推心置腹。

這位經歷過無數政治風雲的三代老臣可是只真正的老狐狸,肯在自己面前議論贏連、評價嬴渠梁,隱隱還對自己有指點之意,這就是真的對自己好,拿自己當子侄了。

「此刻要叫上將軍……」

菌改微微一笑,卻不再與他多說,傳令大軍紮營休息,埋鍋造飯,還特別交代各軍各營的灶眼務要做到雜亂無章法,絕不許整齊排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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