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一片寂靜，誰都不願意在這個時候觸林遠方的霉頭。任誰都知道，林遠方對王衛國是動了真格的了，這審計局的審計小組是肯定要過來的。否則，林遠方在大庭廣眾之下，公開宣布了審計小組要進駐碳素廠，最後卻是乾打雷不下雨，審計局根本沒有派人下來，那麼不就等於砸了林遠方這個經貿委新任一把手的招牌嗎？所以，林遠方這次必定是要動真格的了，絕對不是嚇唬王衛國的。一想到審計局下來的後果，這些個企業負責人的脊樑上都冒涼氣。他們這個時候哪有膽子再接觸林遠方的目光呢？
林遠方微笑著掃視了會場一圈，見沒有人說話，就伸手拿起面前的名單，開始點名：「張國信。」
「到。」紙箱廠廠長張國信戰戰兢兢地說道。
「你今天過來是要反映什麼問題。」林遠方問道。
張國信本來想改口不提工資的問題，可是又顧慮到這次十幾企業負責人都來了，自己如果服了軟，以後在這些同僚中甭想再抬起頭了。於是一咬牙，硬著頭皮說道：「我……我們紙箱廠經營困難，有八個月沒有發工資了。我這次過來是想請經貿委領導想一想辦法，下撥一點資金救一下急。」
「好，沒有問題！」林遠方伸手輕輕彈了彈煙灰，說道：「明天上午審計局就會到你那裡去。等審計局的結論出來之後，委里會想辦法解決工人的工資問題的！」
張國信雙腿一軟，噗通一下跌坐在椅子上。這個時候還顧及什麼面子硬充什麼英雄，這不是自找倒霉嗎？審計局真要下去了，他頭頂上這頂帽子恐怕是保不住了！一時間張國信汗如雨下，懊悔之極，恨不能抽自己兩個大嘴巴。
林遠方沒有理睬張國信，而是繼續往下點名：「劉長山，你有什麼問題要反映呢？」
有王衛國和張國信這兩個倒霉蛋在前面做例子，劉長山即使再白痴，也不敢往刀口上撞，他陪著笑臉站起身說道：「主任，我們機械廠廣大幹部職工聽到您到經貿委任職的消息後都倍感振奮，他們非常想見識一下咱們天陽市最年輕的正科級領導的風采，所以委託我過來邀請您在適當的時候到我們機械廠視察指導工作。」
劉一峰和張有年又碰了一個眼神，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這就對了，不信下面這些企業負責人都是黃繼光、董存瑞，個個敢上來堵搶眼、炸碉堡。這個時候誰如果還不識時務，敢再搗亂，那麼王衛國、張國信的前車之鑒就在那裡擺著呢！
林遠方微微搖了搖頭，他以為經貿委下面這些刺頭有多硬呢！這可太令他失望了，他這裡剛處理兩個人，後面的這些就頂不住了。
「好，你坐下吧。」林遠方點了點頭，說道：「咱們經貿委下屬的企業，我都會過去調研的。不過具體日程計畫，要由有年主任來安排。到時候他會通知你的。」
「是，是，我明白，主任。」劉長山點頭哈腰地說道，「我只是希望張主任在安排日程的時候，能夠盡量把我們機械廠排在前面。我們廠五百多名幹部職工都巴望著能夠早一天見到主任您的風采呢！」
聽著劉長山肉麻的話，下面這些企業負責人個個都罵劉長山無恥，太無恥簡直。說好了大家一起來找林遠方要工資的，怎麼到你劉長山這裡就變成歌功頌德了？簡直是軟蛋一個啊！
聽到下面的竊竊私語聲，林遠方輕輕敲了敲桌子，說道：「下面誰還有問題要反映？」
「我們罐頭廠有意見要反映。」剛才罵劉長山罵得最凶的罐頭廠廠長老張立刻站了起來，「林主任，我代表我們罐頭廠全體職工，強烈要求您到我們罐頭廠去視察工作！」
形勢比人強，這個問題老張已經想明白了，如果他這個時候不學劉長山向林遠方表示忠心的話，那這個小林主任可不是吃素的，說不定審計小組就派下來了。他剛才之所以罵劉長山，表面上是說劉長山軟蛋，實際上卻是恨劉長山搶先一步服軟，讓他張某人只能在林遠方面前做第二名了！唉，這個真是的，晚別人一步，吃到的狗屎都是涼的啊！
「林主任，我們邙山貿易公司的廣大幹部職工也渴望您的關懷和指導。」貿易公司的王經理也迅速反應過來。
見別人都把視察工作、關懷指導都搶過去了，水泥廠的孔廠長只好別闢蹊經，說道：「主任，我這裡有一份水泥廠今後三年的發展規劃，想單獨向您彙報一下！」
……
除了王衛國和張國信兩個倒霉蛋之外，剩下的企業負責人都不約而同地得了健忘症，忘記了他們今天過來的目的，沒有一個人向林遠方提什麼資金問題、工資問題，而是紛紛邀請林遠方下去視察指導工作，或者是要向林遠方彙報其他工作等等。
到了這個時候，今天這個座談會與其說是一個給經貿委新主任林遠方找麻煩的大會，不如說更像是一個勝利的大會，團結的大會，下面這些企業負責人，紛紛以向林遠方表示親近效忠為榮。
散會之後，劉一峰跟著林遠方回到辦公室，感慨地說道：「主任，我老劉真的是心服口服了。以往我可不少被這些操蛋貨們折騰，今天您算是替我出了一口氣啊！」
「劉主任，話可不能這麼說啊。」林遠方微笑著說道：「你年齡比我大，在經貿委時間比我長，情況比我熟悉。我初來乍到，有很多問題，都要向你請教學習呢！」
「主任，這可折殺俺老劉了。」劉一峰連連搖頭，說道：「您是班長，一把手，只有我向您學習，哪有您向我學習的道理？」
「我們都是GC黨人，是要講辯證唯物主義的，誰也沒有規定，領導就一定正確嘛！」林遠方笑了笑，誠懇地望著劉一峰道：「老劉，要搞好經貿委的工作，我離不開你的幫助啊！」
感受到林遠方的拳拳盛意，劉一峰也懇切地說道：「班長，請您放心。俺老劉別的不敢說，在經貿委可算是一匹識途老馬，一定給您領好路。」
「有你這句話，咱啥也不說了！」林遠方大笑，讓了一根煙給劉一峰：「來，抽根煙。」
「主任啊，那個王衛國的來歷，你知道嗎？」劉一峰坐在林遠方對面點著香煙，問林遠方道。
「還不太清楚。」林遠方故意含糊了一句，想看看劉一峰嘴裡說出的東西和張有年究竟有沒有不同。
「王衛國以前是企業辦的副主任，是商主任把他放到碳素廠的。」劉一峰本來還想把商志超和王衛國妹子之間的事情說出來，後來覺得雖然王衛國一直不尊重他，不把他放在眼裡，但是畢竟自己是一個副主任，說這些話太過於下作，就截住了話頭。
「原來這樣啊。」林遠方點了點頭。看來張有年說的沒有錯，王衛國和許汜幾一樣，都是商志超的人。
「你這次說要讓審計局到碳素廠去審計，估計商主任一定會反對的。」劉一峰又說道。
「誰反對也沒有用。」林遠方淡淡一笑，說道：「好好一個碳素廠，竟然一年多都沒有給工人發工資了，不查個清楚，怎麼向幹部群眾交代？」
說著林遠方也不避諱劉一峰在場，拿起電話撥通了洪顯國的辦公室：「洪書記，我是遠方啊……」
洪顯國對林遠方這個福將一直是無條件支持的。這時聽林遠方彙報說想讓審計局派人到經貿委下屬企業去審計，立刻明白，肯定是經貿委有人給林遠方使絆子，要不然林遠方也不會剛上任三天，就要求審計局派人下去。安排林遠方到經貿委去任職，是他洪顯國的決定，現在有人給林遠方使絆子，就等於說是公開和他洪顯國叫板。這還了得？漫說我洪顯國要離開邙南縣的消息還沒有傳出去呢，即使傳出去，只要我洪顯國還在縣委書記的位置上一天，那我就是一天邙南縣的老大。我倒是要看看，是誰吃了雄心豹子膽，要出來和我唱對台戲婀娜！
於是洪顯國當場拍板，對林遠方說沒有問題，他馬上就打電話給常務副縣長王風華，讓他立即給審計局布置下去，明天下午，審計局的審計人員必須到位。
放下電話，林遠方沖劉一峰笑了笑，說道：「好了，搞定。洪老闆親自拍板，哪個出來說情也沒有用了。」
劉一峰早就聽說了林遠方是洪顯國的心腹，在洪顯國面前很得寵，但是這也只是聽說，究竟林遠方在縣委書記洪顯國面前有多麼得寵，從來沒有親眼見過。這一次他算是親眼見到洪顯國有多麼寵信林遠方了，動用審計局那麼大的事情，林遠方一個電話打過去，洪顯國立即應允下來，這不由得讓劉一峰心中艷羨不已。說起來他也是經貿委副主任，算是副科級幹部，可是實際上，別說是縣委書記洪顯國，即使縣長劉宏偉面前，他也沒有資格去說話。一年到頭，也不過是有兩三次機會到副書記羅力強面前彙報幾次工作而已。而林遠方不但隨時可以去向縣委書記洪顯國彙報工作，而且遇到事情，一個電話打過去，就可以獲得洪顯國的全力支持，這中間的地位差別，真是相距不可以里計啊。
……
洪顯國放下電話，立即打電話給王風華，讓他立即安排審計局派人下去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