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富強望了望徐老大臉上的神色，這才說道：「第一，我們馬庄村村民和華一鋁廠之間的協商，必須有林主任主持，最後簽訂協議時，林主任你也必須簽字充當見證人。」
「我？」林遠方呵呵一笑，問道：「為什麼？」
馬富強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徐老大就在旁邊吭哧吭哧地說道：「因為……因為我們相信林主任。華一鋁廠以前也承諾過我們很多，過後能夠兌現的寥寥無幾。我們根本不相信他們……」
張又順在一旁尷尬地笑著。
「對，如果林主任您不去當這個見證人，我們是絕對不會去和華一鋁廠協商什麼的。」馬富強堅決地說著。
「這個……你們之間的談判，我介入不妥吧？」林遠方苦笑了一下，沉吟著，一副舉棋不定的樣子。
這幅樣子落到張又順眼裡，就認為林遠方這一定是不願意參攪進去自找麻煩，心中說道現在村民們只認得你，我不把你拉進來怎麼能行？
他忙不迭地說道：「林主任，你是管委會的領導，我們華一鋁廠和馬庄村都在新城區管委會的地盤上，都接受管委會的領導，你出面主持我們雙方的談判是最恰當不過的人選了。」
「林主任，我們只相信你，你不去，我們就不去！」徐老大和馬富強在一旁斬釘截鐵地說道。
「唔……這個……」林遠方支吾了一下，也沒有說自己答應了去當這個見證人還是沒有答應，含含糊糊地說道：「其他條件呢？都說出來聽一聽。」
馬富強說道：「第二個條件也很簡單，就是如果和華一鋁廠協商妥定的方案，華一鋁廠必須立即兌現。否則這個談判我們也沒有必須過去。華一鋁廠一遇到事情，說得比唱得都好聽，可是到了最後，證明他們答應下來的全部是欺騙，根本不去兌現。」
張又順在旁邊笑容越發尷尬，連聲說道：「我們企業有時候也有些具體情況，是迫不得已啊。不是我們不去兌現……」
這真是一物還得一物磨啊！林遠方看著前兩天還在他目前趾高氣揚端著正處級幹部架子的張又順此刻在村民代表面前低眉順眼的樣子，心中暗笑。
「第三呢？你們還有什麼條件，一起都說出來吧。」林遠方看著徐老大和馬富強。
徐老大和馬富強互相望了望，然後一起向林遠方搖頭：「沒有了，其他的沒有了，就這兩個條件。只要華一鋁廠答應這兩個前提條件，我們就立即讓村民們先撤回去，進去和華一鋁廠談。」
林遠方就側臉看張又順：「張主任，你看……」
「林主任、還有兩位代表，請稍等，我們去請示一下我們江廠長。」說著張又順一轉身，一路小跑到門崗值班室去了。
黃旭蒙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見張又順去了，才輕蔑地撇了一下嘴巴，小聲說道：「還正處級處長呢，屁大的一點事情，都得回去請示。」
林遠方則趁著這個機會，親切地向徐老大詢問章老三在醫院裡的情況，問問章老三現在情況怎麼樣了，有沒有一點好轉，聽到徐老大肯定的答覆後林遠方又問道醫院沒有沒有什麼怠慢的地方，還有什麼問題需要林遠方出面協調解決等等。
這下不僅是徐老大感動的唏噓不已，連馬富強也在一旁為之動容。要知道，這個緊要關頭，林主任還心中還惦記著章老三的病情，說明這個年輕的主任和其他高高在上的官老爺不一樣，的確把咱們農民兄弟不當外人。看來徐老大說的沒錯，讓林主任去主持這個談判，去當這個見證人，雖然不敢說一定偏幫他們馬庄村的村民，但是絕對不偏不倚，不會像其他政府官員那樣，還沒有開口，就一屁股先坐在華一鋁廠的位置上去。
「沒有沒有沒有，」徐老大連聲說道：「醫院那方面很熱情，照顧得也很周到。我們以前即使掏錢住院，也沒有見他們對我們如此周到熱情過。」
「那就好！」林遠方微笑著點頭，心說有周院長未來的兒媳婦出面，醫院這群醫生護士們敢怠慢嗎？膽子上長毛了嗎？過兩天再讓杜小娟到醫院照一下面，給醫生護士們鬆懈下來神經再緊一緊繩。
這次張又順又一路小跑地回來，沖林遠方說道：「沒有問題，沒有問題。我們江廠長說沒有啥問題，第二個條件我們華一鋁廠可以答應，只是第一個條件……」他用懇求的目光望著林遠方：「我們江廠長懇請林主任再辛苦一下，留下來主持我們廠方和村民代表的協商，請林主任務必給我們江廠長這個薄面。」
「既然領導都發話了，我還能說什麼？勉為其難吧。」林遠方無奈地攤了攤手。
徐老大瞪大了眼睛，低聲問馬富強：「勉為其難，啥意思？林主任到底是答應了還是沒有答應？」
馬富強輕聲一笑，低聲對徐老大說道：「叔，林主任這是答應了吶！」
「啊，那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徐老大連聲說道。
那一邊張又順聽林遠方答應下來了，也很是激動，他熱情地抓住林遠方的手猛烈地搖動著，嘴裡說道：「真是太感謝，太感謝了！林主任，謝謝你的大度和體諒。」
林遠方輕輕把自己的手從張又順雙手中抽了出來，淡淡地說道：「沒什麼。作為地方官員，為企業和居民服務是我們分內職責。」
張又順尷尬地笑了笑，又對林遠方說道：「林主任，那你看是不是我們現在就請村民談判代表進去？我們那邊已經準備好了。另外還有請他們把村民們都撤回去。」
林遠方點了點頭，轉身對著徐老大和馬富強說道：「華一鋁廠這邊已經做好了準備，馬上就可以展開協商。咱們村民這邊談判代表選好了嗎？選好了就跟我一起進去。還有，記得讓村民們先回去，展示一下談判的誠意，對不對？」
「咱們」兩個字聽得徐老大和馬富強心中都是熱乎乎的，林主任真的是不把村民當外人啊，開口都「咱們、咱們」的。他們說道：「代表們我們已經選好了，一共了六個。村民們我們這就去打招呼，讓他們先回去。」
兩個人轉身回到村民隊伍當中，說了幾句話，村民們就開始陸陸續續地往回走。張又順看在眼裡，心中很是歡喜，看來自己這次放低姿態去請林遠方過來沒有錯。誰說嘴上沒毛，辦事不牢？這個林主任雖然年輕，辦事還是很靠譜的嘛。今天這個局面，即使是莫日根親自過來，也不可能處理得更好了。
徐老大和馬富強轉身領著其餘四位村民代表來到林遠方的身邊。林遠方含笑和四位村民代表都打了招呼，並且親切地一一握手。那態度熱忱的，讓四個村民代表心裡熱乎乎的，不知不覺就放下了心中的拘束。
張又順又磨蹭了一會兒，看見外面的村民都散去的差不多了，這才請林遠方和村民代表往廠里去。
余先鋒一直懸著的心終於鬆弛了下來，眼前這一關終於過去了，沒有釀成什麼禍端，這個時候不走，還等待何時？
「林主任，那我們……」余先鋒向林遠方半是請示半是解釋，說道：「臨近年關，所里事情也特別多。」
林遠方揮了揮手，說道：「行，同志們也辛苦了一上午了，回去吧。」
張又順在一旁連忙做挽留，說眼看就要到中午了，讓余所長和同志們無論如何都要留下來，吃一頓便飯。
余先鋒哪裡有心情留下來吃便飯啊？現在這個馬蜂窩是暫時捂著了，可要是等一下雙方的談判談不攏，那說不定安安靜靜的馬蜂就會炸了窩，真要是出現那種情況，可是誰攤上誰倒霉。這個時候還不趁機溜走，難道留下了等著背那個很有可能的大黑鍋嗎？
「張主任的好意心領了，心領了。我把派出所的警力都帶了過來，這整整一上午了，所里還不知道忙成什麼樣子，得先回去看看。」說著也不顧張又順的挽留，領著手下的民警急匆匆的去了。
張又順哪裡不明白余先鋒的意思。他心中冷笑，躲？你們能躲得了嗎？即使你們不管我們華一鋁廠，但是總不能不管你們管委會領導吧？小林主任在我們這裡，到時候有什麼問題，還怕你們不來么？
來到華一鋁廠行政辦公大樓，秘書科科長劉大德立刻帶著幾個幹部過來，在前面領路，熱情地把一行人領到了二樓的會議室。
會議室里暖氣開得足足的，氣溫足足有二十度，讓人感覺彷彿到了初夏。跟外面寒冷刺骨的滋味一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成一字長條形的會議桌上，一順溜地擺放著乾鮮果盤，花生瓜子蘋果香蕉，看上去煞是誘人。每個座位面前還放這兩罐健力寶，一盒散花香煙。從待遇上來說，縣裡政協委員們開會也不過就是這個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