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樊一民家撲了個空，林遠方只好騎著自行車返回宿舍，剛到樓下，就看到王虎林站在那裡張望。
「王哥，你咋在這裡？」林遠方問道。
「當然是找你了。」王虎林轉過身來，看著林遠方自行車把上掛的東西，有些驚訝地說道：「喲，有啥喜事，買這多東西回來？遠方，這個不行啊，怎麼能偷偷吃獨食呢？咋說也得叫上我啊！」後半句話王虎林就恢複了他一貫的戲謔。
「哎呀，我的王哥，我這個時候哪裡還有心情吃獨食！」林遠方苦笑著說道：「我這不是去看樊局長了么，誰知道樊局長几天前去京城女兒家了。」
「樊局長走了？也好，也好！」王虎林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林遠方一眼。
「王哥，你就別給我賣弄深沉了。」林遠方把自行車支到樓道里，問道：「說吧，找我有啥事？」
「還能有啥事？找你喝酒唄。」王虎林笑了起來，「你嫂子不是不在家嗎？我一個人吃飯沒勁兒，就過來找你陪我喝酒。」
「正好。」林遠方把酒菜從車把上提下，說道：「我們倆把這些玩意兒消滅掉。」
「嘿嘿，還是我厲害，能掐會算，知道你小子買了酒菜，所以過來叫你。」王虎林說道：「走吧，到我家裡去，地方寬敞。」
林遠方跟著王虎林到了對面的規劃局家屬樓，上到三樓，王虎林摸出鑰匙打開房門，把林遠方讓到裡面。林遠方正要換拖鞋，王虎林擺手說道：「不用不用，張芳又不在家，這是咱們大老爺們的天下，沒有那麼多破規矩。」
「我還是換了吧，省得嫂子回來罵我。」林遠方還是換上了拖鞋，把酒菜到客廳的桌子上。
王虎林到廚房拿出幾隻盤子，把幾樣小菜放在盤子里，再把那隻馬村燒雞用手撕開，裝在一隻大盤子里，最後伸手從茶几下面摸出兩隻大玻璃杯，笑著說道：「就咱倆人，就使喚大杯吧。」
林遠方心情正有些鬱悶，想喝點酒舒緩一下，就說道：「大杯就大杯，不見得我就怕了你！」
說著擰開那瓶三家村，取過大杯子一人滿滿地倒了一杯，一瓶酒就去了大半。
王虎林端起杯子在鼻子下面輕輕嗅了一嗅，閉上雙眼回味了一下，說道：「說起酒來，還是咱們本地的三家村對胃口。」
林遠方笑著說道：「王哥，你的口味和樊局長一樣啊。」
「那當然。」王虎林張開了眼睛，「老邙南都喜歡三家村。」說著舉起酒杯對林遠方說道：「遠方，你提為副科長，我還沒有為你祝賀。今天就借花獻佛，祝老弟高升。」
「那可不行。」林遠方說道：「用我的酒來祝賀我，怎麼算都是我吃虧。王哥，你可是咱們局有名的大款，不能就這麼放過你。改天一定要到桃園飯莊去搓一頓。」
「你小子算盤打的真精啊！」王虎林笑罵道：「先幹了這杯酒再說，其他都是以後的事情了！」
林遠方低頭看著這足足有三兩三的滿滿的一大杯酒，求饒似地說道：「三次，三次喝完吧。」兩個人酒杯一碰，各自一大口酒下肚。
「吃菜吃菜。」放下酒杯，王虎林向林遠方招呼。
林遠方知道王虎林把他叫過來，遠非就是喝酒這麼簡單。但是王虎林不主動說起，他也不問，只是在那裡喝酒吃菜。該說的，王虎林是一定會說的。
果然，把這一大玻璃杯酒喝完，王虎林抓起酒瓶把剩下的小半瓶酒對半勻開，隨口問道：「遠方，那徐家相的事情，後來王局長有沒有給你打電話？」
「打了。」林遠方放下筷子，似笑非笑地說道：「王局長要我堅持規劃原則，秉公執法。說什麼越是他的親屬，越是要嚴格要求，不允許開一個口子。」
「那你是怎麼想的。」王虎林分好了酒，把杯子推到林遠方面前，抬頭望著林遠方。
「我也不知道。」林遠方苦悶地說道，「心裡很亂。」他把酒杯拿到手裡，看著杯中清澈的杯酒，似乎裡面蘊藏著他所需要找的答案：「如果徐家相違反的只是一般的規劃原則，那麼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他的房子存在重大的安全隱患，尤其是建在學校旁邊，一旦出了事故，這個責任誰能擔待得起。」
「來，喝酒！」王虎林舉起酒杯，和林遠方輕輕碰了一下，低頭抿了一口，這才說道：「遠方，老兄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你是老大哥，有話只管說，我這個做兄弟的需要你多多指點！」林遠方說道。
王虎林沉吟半天，忽然間說道：「建委有個幹部叫李友全，你知道嗎？」
「大致知道一點。」林遠方輕輕嘆了一口氣。王天放以前在建委擔任總工程師的時候，手下有個叫做李友全的老工程師，因為在一次工程監理中沒有對王天放的弟弟網開一面，結果在工作中處處受王天放的刁難，才五十歲就被硬逼辦了內退手續。王天放來規劃局當副局長時，規劃局很多人都在傳這件事情。後來樊一民中風之後，王天放成了一把手，這件事情才沒有人再提起。
「老弟啊，」王虎林說道：「我再問你一句話，張海洋為什麼會把這個工作交給你？」
林遠方沉吟了一下，說道：「我覺得張海洋這是給我下套。也不是我自吹自擂，在科里我學歷比他高，能力比他強，他平時就一直壓著我。王天放把我提成副科長後，最緊張的應該就是他張海洋了。所以這次有了這麼一個機會，他就把這個工作交給我。我如果堅持原則，那麼我就得罪了王天放，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我如果不堅持原則，如果那個建築物發生了什麼安全事故，肯定會有我的責任。而且在局裡同事的眼中，我也成了一個只會拍馬屁的小人。在以前，像這種有重大安全隱患的建築，肯定過不了我這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