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最後的心結

在武昌城南有一條里許長的小巷,叫做清平巷,巷子里住著七八戶北方來的士族,大多以教書為業,每天都會有百餘孩童來此讀書求學,書聲琅琅,寧靜中帶著生機。

小巷中又種著五棵茂盛的老槐樹,高約數丈,樹冠如蓋,枝葉相連,在夏天時格外茂盛,從城牆遠望去,就儼如小巷上空覆蓋一片綠雲,所以這條小巷又叫做五槐巷或者綠雲巷。

這天上午,劉璟帶著十幾名親兵隨從來到小巷,他擺擺手,讓隨從們在巷外等候,他則背著手悠閑地走進小巷,一直走到最裡面一座宅子,宅子已經脫漆發白的大門旁掛著一塊牌子,上寫著清貧院三個字。

劉璟不由笑了起來,這是甘為清貧了,這裡住著一名北方名儒,名叫李詢,常山郡真定縣人,來荊州避戰亂已有七八年,原本住在襄陽隆中,三年前遷來江夏,租賃了這座小宅,以教書為業,甘守清貧。

不過今天劉璟來這裡卻不是為了找這位儒者,而是來找他的一個房客。

劉璟敲了敲門,門開了,開門者是一個年約六七歲的小童,他歪著頭看了劉璟半晌,道:「我們家只收孩童為徒,你太大了。」

劉璟穿一身白色儒袍,頭戴峨冠,看起來就像一個求學的士子,原來這孩子把當作來求學的生徒了,劉璟搖搖頭笑道:「我不是來求學?」

「那你找誰,找我祖父嗎?」小童又追根問底道。

「也不是!」

這時,院子里傳來一個年輕女子輕柔的聲音,「小逸,是誰啊?」

「阿姑,我不認識這個人。」

「小逸,你這樣可無禮了。」

腳步聲走近,門口出現了一個年輕女子,年約二十歲左右,談不上美貌,不過長得非常清秀,舉手投足間有一種書香門第的氣質,儘管是釵荊裙布,卻身姿婀娜,讓人心生好感。

她看了一眼劉璟,見他雖然是儒生裝束,但舉手投足之間卻有一種武者的威嚴,女子頓時醒悟,「這位先生是來找趙大哥吧!」

她口中的趙大哥,正是趙雲,由於是同鄉舊識的緣故,趙雲便暫時寄住在這裡,劉璟本想讓趙雲住在自己府中,但趙雲不肯,說喜歡這裡的清雅,這時,劉璟心中忽然有所悟,趙雲所說的清雅,或許並不是指環境,也許是指人。

劉璟拱手笑道:「子龍是我兄長,我特來拜訪他,他在嗎?」

「他在,快請進吧!」

女子連忙將劉璟讓進院子,劉璟打量一下院子,屋舍簡陋陳舊,但收拾得非常乾淨,院子里養了一群小雞,正四處覓食,而在院角辟了一小塊菜地,紮上籬笆,在屋後中庭是一株老槐樹,足有三丈高,枝葉舒展,將整座宅子都籠罩住。

劉璟的目光又落在小童臉上,見他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正好奇地打量自己,劉璟笑著拍拍他的後腦勺,「你叫李逸?」

「嗯!」小童重重點頭,他又好奇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逸,不要無禮。」

年輕女子輕斥小童,又對他道:「還不快帶客人去見你世叔。」

「大叔跟我來。」

孩童領著劉璟向後院走去,劉璟笑著問道:「剛才那位是你姑姑?」

「她是我小姑。」

孩童忽然警惕地看了劉璟一眼,「我小姑是要嫁給趙大叔的,你可別打她主意?」

劉璟頓時忍不住大笑起來,童言無忌,一句話就把趙雲的秘密泄露了,但此事卻使劉璟心中非常高興,甚至比自己打了勝仗還要開心,只要趙雲成了家,那他就不再那麼孤獨了。

後院里,趙雲手捧一卷簡書,獨自坐在一棵樹下,他看得全神貫注,全然沒有注意到劉璟到來,這時,劉璟輕輕咳嗽一聲,趙雲這才發現了劉璟,連忙起身問道:「賢弟是幾時到來的?」

「剛剛到。」

劉璟走上前,隨手拾起一卷竹簡,發現竟然是《呂氏春秋》,不由微微一笑道:「兄長是想棄武從政嗎?」

「也不是,無聊消遣耳!」

趙雲收起竹簡,將劉璟請入房內,兩人剛剛坐下,門口身形一閃,剛才那個年輕女子端著兩杯熱茶進來,將茶放在几案上,對趙雲抿嘴一笑,轉身走了。

劉璟望著她背影走遠,又似笑非笑的望向趙雲,趙雲臉上微微一紅,「你不要想多了,我只是視她為妹。」

「我沒有想多,兄長應該考慮自己終身大事了,要考慮子嗣問題,除非兄長看不上她。」

一句話點中了趙雲的要害,他有沒有妻子沒有關係,但他沒有子孫後代,讓他無顏面對九泉下的父母,而且他也很喜歡她。

趙雲嘆了口氣道:「我不過是一介武夫,而她父親是常山大儒,連當年的公孫伯珪也潛心向他求教,更重要是,我年長她十幾歲,說起來應該是我配不上她。」

劉璟聽出趙雲已鬆口了,便笑道:「兄長是縱橫天下的英雄,誰都配得上,如果兄長願意,我來替兄長做這個媒。」

趙雲猶豫了一下,搖搖頭,「這件事再說吧!」

他又岔開話題,笑道:「聽說江夏軍在赤壁大勝曹軍,恭喜賢弟了!」

劉璟也笑道:「可惜沒有能和兄長並肩作戰,這是我最大的遺憾。」

趙雲知道劉璟想說什麼,他低頭不語,事實上,遭遇到七年的猜忌和不公,趙雲對劉備的忠誠已經被消磨殆盡,如果說還剩下一點什麼,那也只是人情。

趙雲覺得自己還欠劉備一個人情,還了這個人情,他就不欠劉備什麼了,這也是他最後的心結。

在還掉這個人情之前,他暫時不會考慮自己的未來,包括劉璟的一再邀請,半晌,趙雲苦笑道:「等我解掉最後一個心結後,或許我會和你並肩作戰。」

劉璟心裡明白,他不再提此事,又從腰間取下一把劍,放在案几上,推給了趙雲,「這把劍名青釭,我在赤壁所得,送給兄長。」

「這莫非就是曹操的青釭劍!」

趙雲頓時有了興趣,拾起劍輕輕拔出鞘,閃閃寒光頓時使他瞳孔收縮成一線,他吐出一招劍訣,凌空揮舞數劍,房間頓時光寒四射,殺氣大作,趙雲忽然停住劍,目光露出一絲驚訝,隨即變得凝重起來。

他將劍收回鞘中,又還給了劉璟,劉璟愕然,「兄長不喜歡這柄劍?」

趙雲搖了搖頭,「這和喜好沒有關係,我這是王者之劍,我駕馭不了它,若我取它,會反受其害。」

劉璟抽出劍,凝視冰瑩如玉般的劍身道:「但我覺得它很平和,很親切。」

「這就是了,劍也有靈性,它會擇主,剛才我舞劍時,竟有一種控制不住的感覺,無法收斂它的殺機。」

劉璟默默點頭,他知道世間萬物都有其靈性,只是這種靈性用肉眼看不到,必須閉上眼,用心眼去體會,比如一株大樹,肉眼看到的只是繁茂和鬱鬱蔥蔥。

但如果用心眼去看它,看到的卻是肥沃的土地,充沛的水分,看到是樹榦內粗壯的經絡在運送養分,看到樹葉秋落春生,看到無數生靈與樹共存,這就是樹的生命。

而劍的靈性不僅在於它的鋒利,而在於它的神,正如天下第一劍湛盧之神,乃五金之英,太陽之精,出之有神,服之則威。

好像有點玄妙,其實不然,同樣一把青釭劍,對劉璟的感受就是平和、親切,劍的本質在於武,而劉璟卻知道,把武字拆開,就是止戈二字,這就是劍的內涵。

而趙雲卻沒有這種王者之心,他是將者之心,只看到劍的表象,鋒利,無堅不摧,乃至於感覺自己竟控制不住它。

這其實就是一種心境,就像一顆鑽石,在億萬富翁眼中,它不過是一顆尋常的裝飾品,心境淡然,而在窮人眼裡,它卻是改變命運的財富,以至於被它的光芒所迷。

劉璟見趙雲不肯要這把劍,他也不再勉強,收起了劍,又道:「可是我總想送你一點什麼東西,以改變兄長的命運。」

趙雲笑而不語,一把劍可改變不了他的命運,劉璟微微一笑,「我說的並不是劍,而是另一樣東西,準確的說是一個人,我相信此人一定能解開兄長最後的心結。」

從清平巷出來,劉璟回到了州衙,走進內堂,他立刻吩咐親兵道:「把曹操使者帶上來。」

不多時,幾名親兵將一名文士帶了上來,這次不再是蔣幹了,而是楊修,楊修已經跟隨曹操回到了許都,又被曹操派來出使武昌。

曹操是希望通過談判讓劉璟放回夏侯淵,以及跟隨夏侯淵渡江的謀士毛玠和其餘十幾名大將。

楊修上前深施一禮,「參見州牧!」

「原來是楊主簿,好久不見了,請坐!」

劉璟請楊修坐下,又命士兵上茶,這才笑問道:「現在曹丞相身體如何?」

「丞相身體不太好,幾個月的勞累使他不幸病倒了,現在許都調養身體。」

「丞相年過五旬,是要當心一點,以後他若想再次南征,可以讓子侄來效勞,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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