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華麗一筆

陶湛饒有興緻地遠遠望向碼頭,她發現劉璟似乎態度很強硬,直著脖子,雙拳緊握,不時回頭指向被燒毀的游繳所,那神情就像一個失去家園的孩子,又是激動,但又帶一點委屈。

而平時不可一世的張允卻半跪在地上,哀憐地解釋,就像一個闖了禍的魯莽少年,正在拚命替自己辯護,不時又沮喪地低下頭,顯然他的解釋沒有成功。

陶湛心中著實感到好奇,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難道還是和那五百軍奴有關。

不過她心中還是有一絲擔憂,劉璟這樣得罪張允,不怕遭到張允報復他嗎?

陶湛並不知道,劉璟此時已經不懼怕任何仇恨了,不遭人忌是庸才,既然蔡瑁、黃祖已恨他入骨,再添一個張允也沒有什麼關係。

自古以來的權力鬥爭都是這樣,如果上天沒有送一架向上攀爬的梯子,那麼就需要自己想法尋找這樣的梯子,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踩著別人肩膀向上爬。

碼頭上,蒯越的質問使張允進一步沉淪,他思緒混亂,竟神使鬼差地回答道:「甘寧私販五百軍奴,事關重大,當然應由軍隊出面干涉。」

這個回答明顯是越權,本應由地方做的事情,卻被軍隊搶走。

同時回答也很不得體,等於是將劉表賣了,如果劉表不同意,他張允敢私自出兵嗎?

這無疑就是告訴大家,是劉表同意軍隊越權,這便使劉表心中更加惱火。

劉表已經喪失耐心了,今天是正月初二,荊州各地的官員齊聚襄陽城,正是他劉表提高威望的重要時刻,張允卻給他上演一處火燒游繳所的大戲,燒得他劉表顏面無存。

「不要再提五百奴隸之事!」

劉表冷冷對張允道:「那五百奴隸手續完備,完全符和荊州律規,而且也和甘寧無關,現在我只問你,這件事你怎麼給我交代?」

張允原本是半跪在地上,此時他已經完全跪下去了,滿頭大汗,他不知道該自己怎麼辦才好,眼角餘光微微一掃,求援似的向蔡瑁望去。

蔡瑁至始至終都沒有表態,他當然明白張允目前的窘況,只是蔡瑁非常了解劉表,明明昨天晚上已經知道是郡衙在奴契上作弊,現在卻又不承認了。

這說明劉表的態度已經變了,極有可能是昨晚劉表召見了劉璟,劉璟已經將他說服,既然如此,他蔡瑁就沒有必要在這個關鍵時刻自找麻煩。

不過,張允求援的目光蔡瑁也看見了,這個時候正是拉攏張允的良機,如果放棄了,未免有點可惜。

蔡瑁沉吟一下,便向襄陽郡長史吳慶使了個眼色,讓他出面說情,不料吳慶卻裝作沒有看見。

吳慶也很為難,這是軍隊侵犯到了地方官府的利益,新年伊始,一把火燒毀了游繳所,無疑是給襄陽郡官府一記重重的耳光,府衙上下都極為憤恨。

如果這個時候他吳慶再替張允求情,他就無法再在郡衙立足了,孰重孰輕,吳慶心裡明白得很,他就當沒有看見蔡瑁的暗示,扭過頭去吩咐手下,「那些圍觀民眾,不要讓他們靠得太近了。」

蔡瑁心中暗恨,只得在最關鍵處提醒張允,「張校尉,我想知道,這件事你向主公請示了嗎?」

張允並不是愚蠢到家,只是在重壓之下心亂如麻,一時沒有想到劉表的尷尬處境,蔡瑁的提醒頓時使他明白了,這件事他得替劉表承擔責任,替他背上這個黑鍋,否則劉表絕不會饒他。

張允連忙認罪,「卑職有罪,未請示主公便擅自出兵,以致士兵在混亂中失火燒了游繳所,卑職願承擔一切責任。」

劉表心中終於鬆了口氣,這渾蛋終於有點明白了。

「那麼你承認是自己有罪了?」劉表目光緊緊盯著他。

張允低下頭,心中暗暗嘆息一聲,他還能說什麼呢?張允閉上了眼睛,「卑職承認!」

劉表點了點頭,回頭問蒯越和蔡瑁,「你們認為該如何處置?」

蔡瑁搶先道:「張校尉只是一時失察,並非真心犯錯,懇請主公看在他從前立功的份上,從輕發落。」

劉表不露聲色,目光又轉向蒯越,「蒯公的意見呢?」

蒯越迅速瞥了一眼劉璟,見他神色平淡,並沒有什麼深切之恨,心中暗忖,「雖說這是嚴懲張允的良機,不過這件事涉及到主公,且真相不明,過於苛責反而會弄巧成拙,不如徐徐圖之。」

蒯越躬身笑道:「我支持主公的處置。」

得到兩大利益集團的表態,劉表知道自己該怎麼處置了,雖然還應該問問另一個當事人的態度,不過那是他晚輩,他不用太考慮。

劉表注視張允冷冷道:「你身為水軍校尉,假權謀私,擅自調兵,這是大罪,本應嚴懲,不過念在你在長沙郡戰事中的功勞,降你為水軍都尉,停俸一年,並剝奪部曲,你可接受?」

這個處罰令蔡瑁和蒯越都同時愣住了,他們二人,面面相覷,懷疑自己聽錯了,「剝奪部曲」,主公竟然剝奪了張允的部曲,簡直不可思議,怎麼會這樣?

這個處罰對張允也是不可思議,降職停俸都只是臨時處置,張允能接受,但剝奪部曲卻嚴重損害了他的切身利益,意味著他從此手下再無一兵一卒,調動任何兵力都要劉表同意。

「你不想接受嗎?」劉表的聲音變得不滿起來。

張允心中恨之入骨,但又不能不接受,他含恨盯了一眼劉璟,只得悲聲道:「卑職接受一切處罰!」

「好!」

劉表處罰完張允,又對襄陽太守李圭道:「游繳所即已損毀,可以重建,所有人員損失,加倍撫恤補償,另外,劉督曹忠於職守,可予嘉獎,提俸一級。」

李圭連忙躬身道:「州牧公正處置,卑職感激不盡。」

劉璟上前一步道:「卑職請求給甘寧定職。」

劉表笑了笑,「此事不急,新年以後再說。」

說完,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劉璟,便轉身上了船,船隻很快離開了北岸,向襄陽城駛去,劉璟望著劉表走遠,他終於理解到了劉表的制肘,處罰張允這麼一件小事,也要徵求蔡瑁和蒯越的意見。

同時他也困惑了,「劉表為何要趁機剝奪張允的曲部?」

州牧的外甥火燒游繳所,最終被嚴懲,這個消息如風一般在數萬人中傳過,引起一片嘩然,張允竟然被降職停俸,荊州高層、州牧近親,這在荊州是前所未有之事。

各種猜測在人群中瘋狂傳播,陶湛的心中有些為劉璟擔憂,張允居然被剝奪了部曲,這可是很嚴重的事情,這說明劉表對張允第一次擅自動兵很不滿。

陶湛遠遠看了劉璟一眼,暗暗搖了搖頭,為這點小事和張允結仇,這個少年太衝動了一點,還是不夠冷靜,不過年輕人嘛!可以理解。

陶湛取出一份邀請帖,交給旁邊隨從,吩咐他幾句,隨從點點頭,便匆匆向劉璟走去,陶湛則轉身離開了人群。

「璟公子!」

隨從上前施禮,把一份邀請帖交給劉璟,「這是我家主人給公子。」

劉璟一怔,接過帖子便笑了起來,他認出這是陶湛的字跡,蒼勁而有力,他翻看一下,上面寫著「明日酉時一刻,襄陽望江樓,請少君小酌。」

「你家主人在哪裡?」劉璟四處看了一下,沒有看見陶湛的身影,此時,他心目中的陶湛,還是一個穩重練達的中年男子。

隨從微微一笑,「主人已經回去了,就命小人送張帖子。」

「好吧!請轉告你家主人,明天下午,我準時到。」

圍觀人群漸漸散去,襄陽太守李圭又安撫了游繳所眾人,保證會儘快重建更大更氣派的官衙,暫時讓他們在不遠處租民房辦公,同時又發給每人兩百錢壓驚。

安撫完眾人,李太守也回襄陽了,這時劉虎牽馬下船而來,劉璟連忙上前問道:「拿到了嗎?」

劉虎拍拍馬上的皮袋笑道:「都在這裡呢!五百份,一份不少。」

劉璟大喜,立刻翻身上馬,帶著劉虎沿比水向北疾馳而去。

一個時辰後,一座不大的莊園出現在他們眼前,莊園內一座紅色高高木塔格外引人矚目。

應該就是這裡了,甘寧告訴他的地方,紅塔莊園,緊靠比水,劉璟凝視片刻,便縱馬向莊園大門奔去。

剛到大門口,大門卻開了,甘寧帶領大群手下從莊園內迎了出來,劉璟翻身下馬,遠遠笑道:「甘將軍怎麼知道我來了?」

「我手下來報,樊城之事結束,我估計璟公子就該到了。」

甘寧已經從手下那裡知道了發生在樊城游繳所外的事情,一件鬧得沸沸揚揚的大事終於解決,而且張允還被降職停俸,剝奪曲部,令人心大快。

甘寧很清楚這裡面的細節,離開鳳翼亭驛站沒有多久,劉璟便想到了這個策略,還取了一個「引軍入瓮」的絕妙之名。

此時甘寧心中對劉璟又是敬佩又是感激,他上前幾步,單膝跪下,高高抱拳道:「公子大恩,甘寧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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