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渾水摸魚

政事堂乃諸位宰相的辦公之所,某種程度上算是大唐真正的行政中樞,本來平日里是諸位宰相輪值的。

但因為最近一段時間,因為高麗在遼東蠢蠢欲動,邊疆不寧,宰相們自然不敢懈怠。房玄齡、長孫無忌、蕭禹、岑文本這些人都在此間,等候與皇帝商討應對之策。

當然了,或許宰執大臣們都聚集在政事堂,或許還與最近長安緊張的氣氛有關係,這種事情總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就在諸位宰相們交談的時候,大理寺卿孫伏伽倉促而來。

「孫伏伽,今日怎麼有空來政事堂?」長孫無忌哈哈一笑,習慣性地打趣。

「諸公,在下有點要緊的事需要與格外單獨說說。」

眾人見到孫伏伽神色匆匆,表情凝重,都意識到可能出了什麼事情,紛紛正色問道:「發生何事?」

岑文本是個很細心之人,立即起身呼喝小吏道:「你們先出去!」

「是!」一眾小吏都很識趣地轉身離開,走出了政事堂。

孫伏伽這才壓低了聲音道:「紇干承基交待,太子打算謀反,等我與謝學士趕到承慶殿的時候,陛下剛好去了東宮參加魏徵的祭禮。」

此言一出,幾位宰相的臉色瞬間就變了,他們立即明白髮生了什麼,素來穩重的孫伏伽有這樣的反響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太子謀反,而皇帝剛好去了東宮,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再清楚不過。

「此事果真嗎?」房玄齡沉聲詢問,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孫伏伽點頭道:「千真萬確!」

房玄齡幾乎直接坐倒,岑文本呢的嘴巴微微張開,彷彿都在還處在震驚之中。一旁的長孫無忌則沉默不語。這樣的情形對他而言並不十分出乎意料,太子終究還是走了這麼一條不歸路,現在要緊的是皇帝,他的安危……

「諸公,該當如何是好?」

房玄齡沉聲道:「得想辦法營救陛下才行!」

「據紇干承基交待,左屯衛李安儼、杜荷等人會調動兵馬發動兵變。謝學士已經想辦法去阻止了。」

謝逸?

他能如何阻止左屯衛軍的兵變呢?幾位宰相心裡都浮現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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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逸出了承慶殿,便直奔明德門的左武衛軍營,前來尋找左武衛大將軍程知節。

長安十六衛大軍拱衛,左武衛是其中很重要的一支力量,距離城池和宮宇最近,也是皇帝最信賴的兵馬。

掌管這支兵馬的正是盧國公程知節,乃是皇帝親信之人。老程平日里雖然弔兒郎當,在家的時候幾乎是無酒不歡,但一旦當值的時候卻格外認真。幾乎一天不落地守在左武衛的軍營之中。

華陰出了針對皇帝的襲殺案,長安城裡最近也風聲鶴唳,這等時候軍營必須要安穩。別看程知節平日里五大三粗,但實際上卻是個粗中有細之人,他省得輕重,無論是自己需要奉命出動,還是防止軍營之中有異常變化。

謀反大案,皇子鬥爭。京都風雲,這種時候最是容易出亂子的。軍營也就變成了最為要緊的地方,身為主將必須要用心提防。

果不其然,程知節正在軍營的帥帳里閉目小憩,有人來報淮陽郡公來訪。

程知節和謝逸算是比較熟稔的,從當年在洛陽開始就比較熟悉,這些年每逢年節謝逸也沒少給盧國公府送禮物。程知節平素喝的乃是謝家酒坊出品的最醇香的瓊花釀。程家的兒媳婦們頂級香水供應就沒斷過。

交情是有的,謝逸年紀輕輕,爵職快速上升,程知節也很看好這個後輩。不過礙於謝逸和東宮與魏王府的關係比較緊張的緣故,彼此的來往不免少了一些。

今日謝逸卻突然來訪。而且還是來左武衛的軍營拜訪,這顯然有些不同尋常。程知節不敢怠慢,立即起身相迎,哈哈笑道:「逍遙啊,今日怎麼有空來看我老程?」

「盧國公接旨!」謝逸表情嚴肅,沒有和老程有半句玩笑,隨手便舉起手中的聖旨。

「啊,哦!」老程看清楚謝逸的表情,挺清楚那句話之後,表情也瞬間變得嚴肅恭敬。

「陛下手詔,請盧國公過目。」說話間,謝逸便把那封晉陽公主李明達書寫的詔書遞了過去。

程知節不敢怠慢,接過仔細一瞧,上面「天命所授,既壽永昌」的印痕清晰可見。自打當年從前隋蕭皇后手中得到這方傳國玉璽之後,李世民便視以為珍寶,但凡重要的詔書上都會蓋上這方印章。

這兒傳國玉璽是外人所模仿不來的,尤其是漢朝何太后摔掉的那個角鑲金的痕迹十分明顯。而且這手詔上的字跡確確實實是李世民的親筆,李世民時常會賜給勛貴一些墨寶,程知節認得其筆跡。

這些年詔書基本上全都是出自於岑文本之手,已經許久沒有看見到皇帝陛下親筆書寫的詔書了,所以這重要程度自然有上了一個檔次。

再看看詔書的內容,程知節也便瞭然於心了,太子謀反,皇帝親筆寫調兵的手詔完全在情理之中,程知節倒也沒有懷疑。

「逍遙,情況到底如何?」

「太子謀反,已經調動了左屯衛的兵馬,陛下為了規勸太子,隻身赴險進了東宮,命我前來傳召盧國公前去救駕。」

謝逸當然不能說李世民是被騙入了東宮,只能用這麼一個借口,李二陛下對長孫皇后所出的嫡子特別鍾愛。此時拳拳愛子之心入東宮規勸倒也說得過去,雖然對於一個帝王而言此舉有些不太理智。

但程知節沒有多想,手詔是皇帝親筆無疑,此等大事沒有讓宦官和侍衛前來傳旨而是讓謝逸前來不足為奇,大概謝逸當時更好在吧!這小子運氣真好,遇到謀反這等大事。深得皇帝如此信任實在是難得。

而且謝逸不失時機地補充道:「盧國公,今日紇干承基剛剛交待太子意欲謀反之事,我去承慶殿奏報,當時恰好東宮以設祭悼念魏徵,假意邀請陛下,陛下為了挽救太子。所以才有如此安排。」

「好,我這就點齊了兵馬,前去東宮救駕!」程知節沒有猶豫,當即點頭應允。

謝逸道:「盧國公,你當務之急是阻止左屯衛的杜荷與李安儼所部,陛下身在東宮處於危險之中,除了大張旗鼓前去救駕,恐還需精銳之士前去護衛左右。這會我得趕回太極宮,調動羽林衛精銳之士突入東宮。外面就交給你了。」

「好!」看著謝逸離去的背影,程知節心中多少浮現起一絲絲疑惑,羽林衛此時不應該做好準備,甚至已經潛入東宮了嗎?為何素來謹慎周全的皇帝陛下這次的安排如此倉促呢?

有那麼一瞬間,他懷疑過謝逸,但手中的詔書千真萬確,確實是皇帝御筆,還有傳國玉璽。即便是字跡能夠模仿。這玉璽可不是尋常人能夠拿到的,而且謝逸似乎也沒有這個膽量和必要。

無論情況如何。這件事都必須寧可信其有,皇帝陛下的安危最為重要,而自己對大唐和皇帝陛下的赤膽忠心從來不曾有變。倘若情況有變,自己始終會站在忠於皇帝,忠於大唐的一面,這就足夠了。

謝逸也是沒有辦法。他對程知節只能採取期盼的方式,否則很難解釋偽造詔書的問題,而且還會耽誤至關重要的時間。只是倉促之間,想要將謊話說的天衣無縫有些困難,難免會有瑕疵。只是此刻已經顧不得這許多。

羽林衛壓根沒有準備,李世民仍舊在東宮之中,倘若他的安危有絲毫閃失,自己的一切努力將會白費,而且還會承擔很嚴重的後果,危及身家性命的後果。何況晉陽公主也進了東宮,是自己一手將她送進危情險地,若不能保證她的安全,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至於羽林衛自己肯定無法調動,現在想要進東宮護駕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了,無論如何都要先想辦法潛入東宮,保證李世民和晉陽公主的生命安全,否則一切都是白搭。

左屯衛和左武衛的兵馬調動,頓時在長安城裡激起變動,引起了莫大的關注。這樣明顯的情形魏王府自然是有所察覺的,劉軒在第一時刻將消息帶回了魏王府。

杜楚客不知道是不是從政事堂方面得到了風聲,也傳來了消息,至少孫伏伽進政事堂,諸宰屏退左右這等極為敏感的消息是有的,單單是這些已經足夠引人遐想。

魏王李泰聽聞之後,神色頓時凝重了很多,顯然今日風雨有變,而且情況十分嚴重。

劉軒道:「李安儼是左屯衛中郎將,杜荷也在那裡,所以左屯衛的調動一定和東宮有關係。」

李泰點頭道:「按道理是的,左武衛程知節是父皇的親信,若是沒有父皇的旨意肯定不會動彈,所以肯定是出了大事。」

劉軒道:「殿下,從宮裡傳出來的消息,陛下好像去了東宮憑弔魏徵……不會是東宮真的反了吧?」

這個說辭顯然有些出乎意料,李泰不禁微微錯愕,似乎還有幾分難以置信。明明東宮今時今日的罪名完全是自己這邊誣陷的,東宮謀反並無其事,怎麼會突然弄假成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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