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隱太子妃

皇帝一走,長安的空氣好像一下子就沒那麼緊張了,至少陰妃是這麼認為的。

沒能伴駕同行,她一點也不意外,也沒什麼好怨懟的。

皇帝已經很多年沒有踏足自己的寢宮,也意味著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得到寵幸了,這對於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而言,有些煎熬。

但是沒辦法,只能忍著,皇宮就是這麼個地方,就是這般折磨人。掖庭之中有不少高祖當年寵幸卻沒有子嗣的嬪妃,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她是有所耳聞的。

慶幸的是,自己還有個兒子,當年不必關在掖庭之中受盡屈辱,不用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然而現在自己過的比那些高祖嬪妃強多少嗎?尤其是家族的仇怨一直壓在心頭,像一塊巨石壓的自己喘不過來氣時,那種感覺……不也是折磨嗎?不過也好,正是因為這些,在某種程度上沖淡了無寵久曠的煎熬。

不過最近,因為兒子李佑的事情,她心裡不怎麼痛快。

李佑最近一段時間倒是不怎麼插手齊州地方事務,但開始縱情遊獵,並且結交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物。

以至於皇帝惱怒,認為長史薛大鼎不稱職,對齊王管教無方,將其撤職,換成了權萬紀。算算時間,權萬紀如今也該到齊州了,也不知道情形怎樣?

陰妃的心情有些亂,難免有些坐立不安,因此她想到了去見見那位故人。

皇帝一走,太極宮內的防禦相對也就鬆懈了,太子因為成年的緣故,不方便入內宮。所以大臣們這段時間也主要前去東宮稟報政務,至於執掌後庭的韋貴妃則忙於準備長孫皇后的祭禮,無暇在意後庭。

所以陰妃很容易便來到了長樂門,悄無聲息便進去。見到了那個頭髮半白的婦人——隱太子妃鄭觀音。

鄭觀音是李建成的原配,當年的太子妃,年紀尚不超過五十歲,但頭髮卻已經白了大半,看起來像是個花甲老婦人。

也難怪,玄武門之變後李建成與所有的兒子被殺,鄭觀音一下子失去了丈夫和兒子,難免受到沉重打擊。然後便這樣被囚禁起來,暗無天日,生活憂鬱。能夠活到今日已經算不錯,哪裡指望的上滋潤?

如今這般人老珠黃也算在情理之中,並不奇怪。但不知為何,陰妃每次見到鄭觀音的時候,心裡便會下意識刀割一般。她總是會不由自主地設想,搞不過某一天自己也會是這般下場。

「鄭姐姐!」陰妃記憶深刻,鄭觀音只接受這樣的稱呼,想起第一次稱她為大嫂時,她那癲狂的樣子。陰妃便不寒而慄。

「怎麼?還在為兒子擔心而悶悶不樂?」鄭觀音的聲音有些滄桑,開門見聞便直奔主題。

「是,佑兒最近不太好……」陰妃的聲音不高,也說不上來為什麼。明明自己是皇妃,鄭觀音仔細算起來只是個階下囚,但在她面前卻始終有些自慚形穢,甚至不敢高聲語。

「他是皇子。即便鬧騰點也沒什麼,虎毒不食子,他總不能對自己的兒子怎樣;只是這性子要是不改。往後的皇帝就不見得對兄弟這般仁慈了……」

鄭觀音的聲音也不高,但一字一句彷彿有穿透力,也有誘惑和說服力,讓陰妃心裡猛然咯噔一下。

說的一點不錯,這才最要緊的問題,自打玄武門之變開了壞頭以後,再指望李唐皇室兄弟和睦已經沒有可能了。

最近一段時間,太子和魏王明爭暗鬥不斷,仔細想想將來不是誰上位,能饒的過對方?

坐上皇位的那個能對自己的兄弟們放心嗎?如果自家兒子還是這個性子,往後不說榮華富貴了,即便是安全都無法保證。

或許登不上那時候,就眼下皇子們明爭暗鬥的這形勢,一切都不怎麼好說。那個權萬紀說是為人正直,但他畢竟當了多年吳王府長史,和吳王李恪過從甚密,此去齊州焉知會不會對自家兒子勸心全意。

老三李恪也是皇子中的佼佼者啊,所以這事……一想到李世民當年對建成和元吉斬草除根的狠辣,燕妃心中便有些忐忑不安。

「鄭姐姐,我……」

鄭觀音輕聲道:「皇子多了,即便是沒有爭雄之心,最起碼也要有自保之策,沒記錯的話你還有個兄弟在……」

陰妃連連點頭,當年陰家被滿門抄斬時,弟弟陰弘智因為年幼被饒恕,如今正是壯年。仔細說起來,這也是自己唯一可信的自己人。

鄭觀音悠悠道:「當舅舅的肯定疼外甥,幫著外甥招募點壯士,最起碼要自保嘛!」

這麼一說,陰妃想起來陰弘智的妻兄燕弘信乃是驍勇之輩,如果讓此人在兒子身邊護衛,應該能好很多吧!

「鄭姐姐說得是!」

鄭觀音道:「對了,有空的時候讓你弟弟去走走東宮的門路吧,太子畢竟是嫡長子,他若登基,多少要做做兄友弟恭的樣子。現在走走門路,將來太子或許能對自己的五弟好些……」

「可是……太子看得上我的佑兒嗎?」陰妃對此有些遲疑。

「哼,東宮如今孤立,能有個兄弟走得近些,太子應該求之不得。」鄭觀音這麼一說,陰妃頓時放心不少,見天色不早,恐驚動他人,便匆匆告辭去了。

見到陰妃遠去的背影,鄭觀音嘴角露出一絲冷冷的笑意,多少年了,她始終沒忘了當年的屈辱和仇恨。

不只是丈夫和兒子被殺的仇恨,還有自己遭受的屈辱,沒有人知道自己最初被關在長樂門的遭遇。李世民哪裡將自己放在眼裡?當年那些在東宮和齊王府受到的屈辱,全部被發泄到了自己身上。

在天下人面前,皇帝是那般的英明神武,可是……自己卻清楚地記著他齷齪卑鄙的面孔,至死難忘。

這些屈辱,即便是化成灰也不會忘記,有生之年,留此殘軀最大的願望就是看到他不得好死,看到他骨肉相殘。

當某一天,鄭觀音發現自己有機會挑起、促成此事的時候,她的人生似乎又有了新的意義,並為此用盡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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