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馬周的難處

馬車走在長安城的街道上,鄭麗琬靠著窗戶沉吟不語。

一旁的阿碧不解道:「娘子,明明謝學士已經出了大理寺,再等等他肯定會回來,你何必著急走呢?」

「走與留有什麼區別嗎?」

阿碧嘟嘴道:「娘子,你這是口不對心,你明明想見謝學士的……」

鄭麗琬微微蹙眉,臉上迅速閃過一絲紅暈。

「娘子是因為杜夫人的緣故?」

鄭麗琬道:「他們一家子團聚,我們在不合適。」

「娘子……你為謝學士做了那麼多,甚至有損名節,就這麼走了……至少該留下等謝學士說句謝謝,或者……」阿碧似乎很為自己主人感到不值,而且還有更長遠大膽的想法。

鄭麗琬輕輕搖頭,如果他真的有心,離開應該比留下更好,不是嗎?

只是……

也不知是想到了某些害羞的事情,還是因為有人念叨的緣故,鄭麗琬只覺得耳根滾燙……

一切突然似乎都平靜下來,李唐皇室在歡慶東宮嫡長孫的誕生。

馬周負責調查杜伏威一案,有條不紊;而謝逸和孫思邈的牛痘實驗進展也很不錯。

十名參與實驗的死囚在不斷安撫和照顧下,全部熬過了牛痘發作時的高熱,只有兩人因為沒管住自己的手,撓破了痘痘,在臉上留下了麻點疤痕,卻無傷大雅。

這樣的實驗結果,實在喜人,連謝逸都覺得驚訝,即便是後世恐怕也不見得能有如此完美的效果。

當然了,這是建立在自己和孫思邈悉心周到的照顧醫治,以及完善的衛生條件。

真的大規模推廣開來,鑒於具體操作的環境和操作者的技術等因素。肯定會有人犧牲。尤其是在最初推廣階段,沒有經驗可循,最容易出現此類問題,難以避免。

接下來,便是實驗這些人是否如願獲得抗體。

讓他們在密閉的房間里接觸天花患者用過的衣服,餐區器皿,甚至是搬運掩埋因天花亡故的死屍。

十天過後,這些人並無異常!

孫思邈徹底鬆了口氣,嘆道:「謝學士果然奇思妙想,此法可行。往後天下再無天花惡疾,挽救生靈不知幾何,功德無量啊!」

「哪裡,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此等普度行善之事實應該的。」話音落地,謝逸訕笑道:「忘了孫神仙信奉三清,提及佛家名言有些不妥當。」

「嘿嘿,只要在理,不管是佛陀經文。還是道祖所言,都當遵從提倡,何分彼此?」孫思邈笑道:「佛道兩家都講究慈悲,濟世救人。仁慈行善總是沒錯的。」

謝逸道:「確實是這個道理,百姓生活不易,能少受些病痛折磨自然最好不過;實驗結果如此,算有療效。先在同州開始推行吧,眼看夏日將至,天氣一旦熱起來。疫情傳播會加劇,須得及早遏制。」

「好!」孫思邈表示贊同,隨後便通過宰相房玄齡,將實驗結果上報朝廷。

李世民自然是高興萬分,當即令孫思邈和謝逸向太醫署,戶部調派的醫官教授牛痘之法,令其前往同州與鄰近州縣率先推行。

三省六部的朝臣們也都鬆了口氣,肆虐的天花總算能夠有效控制,更可以永久滅亡天花之害,意義非常重大。

不過凡事總是幾家歡喜幾家愁,有人高興,自然也有人不悅。比如李孝恭、李承乾等人,他們隱約期盼,如果牛痘實驗失敗,謝逸剛剛好轉的處境可能會迅速惡化,甚至可以尋機重新給予沉重打擊。

在他們心中,都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李世民之所以轉變態度,很大程度上與天花有關。

可惜事與願違,牛痘成功,謝逸等於立下不世奇功,縱然有些小過錯,也可以將功折罪,將功補過。

更為重要的是,謝逸在大唐君臣乃至百姓面前表現出其特有的價值和意義。不過一兩年時間,他已經為大唐解決了吃飯和瘟疫問題。

也許在未來漫長的歲月里,他那顆靈光異常的腦子裡,又會蹦出許多奇思妙想,又會解決很多麻煩。

哪怕只為這樣一個期許,皇帝便絕對捨不得殺了他,只要他不打算用這些手段來謀逆,顛覆大唐。

更何況在民間,謝逸的聲望越來越高,「為瑞不宜多」的善舉仍就多有稱讚;這次又搗鼓出牛痘,預防天花這等可怕的瘟神。

據說在同州當地,有人聞訊後痛哭零涕,朝著長安的方向叩頭感謝謝學士和孫神仙。長安城裡,不再人心惶惶的百姓也對謝學士多有讚許和感激。

民意難違,這話頗有道理。

這等情況下,朝廷如果還一意孤行要殺了謝逸,恐怕老百姓都不會答應。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可是李世民的名言。

更為重要的是,馬周的調查審理也出結果了。

根據弘文館與秘書監記錄的檔案文書,並詢問當年的人證,馬周得出結論,當年輔公祏叛唐,身在長安的杜伏威不知情,更不曾參與。

至於所謂杜伏威幕後主使的說法,馬周篤定是輔公祏為了鼓動江淮軍諸多將領,蒙蔽百姓而用了下三濫手段,偽造了所謂的杜伏威「密令」。

實際上,杜伏威遠在長安,根本不知情。

後來是輔公祏見大勢已去,向李孝恭誣告,所謂的證據「密令」乃是偽造之物,便是當年欺騙杜伏威義子王雄誕的那封,同時還誣告了從長安返回的闞棱的。

但馬周詳細調查,得知當時闞棱積极參与平叛,正是因為他的威名,震懾了江淮軍,致其軍心渙散。

如此行為,怎能是謀反?

除了昔年普通兵將的證詞,還有當時李孝恭的副手,如今的英國公,并州大都督長史李績作證,真實性和效力不言而喻。

而杜伏威之所以被認定有罪,除了輔公祏的那份偽造的密令,便是闞棱所謂的謀反。

現在兩者都不成立,杜伏威謀反的說辭還能成立嗎?

只是事已至此,誰來為當年的事情負責呢?雖說是有人誣告,但主事者也有失察之罪,甚至蓄意枉法的可能。

最終定案的是高祖武德皇帝,但誰敢說這是李淵的錯呢?

所以啊,這個過錯與罪責似乎只能有呈報主辦者,當年的趙郡王,今日的河間郡王李孝恭承擔?

只是罪名該如何定論,馬周不由有些犯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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