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來日之路何以擇

「殿下,岑侍郎的話我聽到一些!」柴令武很誠懇,直言不諱。

至於到底是無意聽到,還是蓄意偷聽,沒有明說,也不好說。

李恪不置可否,對「隔牆有耳」之事彷彿渾不在意,反而輕聲問道:「令武,此事你怎麼看?」

「這個……」

「他來的太突兀了,讓本王一時反應不過來。」李恪起身走到窗邊,輕輕一嘆。

柴令武低聲道:「不過岑文本所言並非全無道理,此事若成了,對殿下有好處。」

「好處?!確實有些。」李恪的語氣中隱約帶著幾分戲謔。

「岑文本久在中書,最懂聖意,或許是陛下有此意不便明說,被岑文本揣摩到,然後來找殿下。」

柴令武猜測道:「畢竟岑文本沒有坑害殿下的動機,依他所言,此舉若能得聖心,殿下倒是應該抓住機會。」

「機會?」李恪似問似嘆,神色有些悠悠,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是啊,殿下難道從來沒想過嗎?」柴令武道出一句很有煽動性的話語。

「啊?」李恪輕聲一驚,輕輕搖頭道:「母妃的身份你知道,這輩子我只能……」

「殿下,錯了,您身上有隋唐兩朝帝室貴胄血脈,出身最為尊貴,最有資格……」柴令武道:「太子的天資才能本就不及殿下,何況現在還斷了一條腿,若沒了東宮,諸皇子中以殿下居長。」

「自古以來,嫡子優先,除了太子,還有魏王和晉王。」

柴令武道:「殿下,他占著嫡出,您占著年長。皆非嫡長子,各占著理,到時候就該擇賢而立了。魏王能與殿下相比?岑文本說的不錯,在謝逸這件事上,東宮和魏王都犯錯了,殿下若上疏為君父解憂,得陛下青睞,對往後或許能壓著他們一頭。」

「這份奏疏是會得罪人的?」

「沒錯,是會得罪李孝恭,那又如何?」柴令武不以為然道:「這些年。河間郡王領兵在外,飛揚跋扈慣了,只怕陛下早有心敲打。何況他素日眼中也只有東宮和魏王府,何曾正視過殿下?河間王府要是垮了,對殿下而言其實是好事。」

李恪悠悠道:「對我好?何以見得?」

「大唐以武定國,武將驍勇,為了制衡,肯定要有宗室掌握部分兵權;往日里李孝恭是宗室軍中第一人,如果他倒下去了。誰來接替呢?」

柴令武道:「從親疏和長遠之計來看,殿下無意是最合適的人選。」

李恪斷然搖頭道:「不,你幾時見過皇子手掌重兵?如果李孝恭倒霉,那麼江夏郡王李道宗將會被父皇重用。」

「這倒也是……不過對殿下而言並無壞處。」

柴令武道:「關鍵是此舉殿下也能得到很多。就像岑文本所言,南方民心,南方士族的擁戴,他岑文本也算欠殿下人情。謝逸更會對殿下感恩戴德。」

「謝逸……」

「是啊,此子年紀輕輕,才學出眾。東宮和長孫無忌爭相拉攏,家父篤定此子是個人才,前途不可限量,不想出了這檔子事。」

柴令武道:「不過殿下若是出面,將他保下來,那就完全不同了。殿下可還記得,岑文本剛才特意強調一句話?」

李恪輕聲道:「才華橫溢,與諸皇子年紀相當。」

「岑文本言下之意,謝逸是陛下為後世儲君留下的人才……殿下如今若雪中送炭,施恩於他,將來……」柴令武沒有說下去,但言下之意已經十分明確。

李恪笑道:「照你這麼說,父皇最看中的該是九弟才是,別忘了,謝逸可是晉王府長史。」

「晉王?怎麼可能?」柴令武當即搖頭道:「晉王年方十歲,能看出來什麼?謝逸那個長史,不是那麼回事。」

「此事……」

「殿下,機不可失啊,多難得的機會,一封奏疏換取諸多好處。」柴令武道:「往後,我與巴陵(公主)定會全力支持殿下,家父那邊,我也會盡量爭取。」

「可你別忘了,岑文本適才特意叮囑本王,恪守本分。」李恪悠悠道:「母妃也是這意思,所以本王……」

「殿下,這不衝突,現在行事是為江山社稷,若東宮穩固,殿下恪守本分,做個好親王便是。」

柴令武道:「如果有所變動,今日之舉,來日自會多有回報,何樂不為呢?殿下好好考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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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文本出了別院,心裡也不是滋味。

吳王李恪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這封奏疏的分量最十足,在維護謝逸的同時,也會在朝堂丟下一塊大石,必然引起軒然大波。

更糟糕的是,無意之間觸動了李恪敏感的心思,岑文本無法料定這位英武的三皇子是否有堅定的心性?

如果因為自己的一番話,讓他蠢蠢欲動,生出非分之想,甚至有非分之舉,導致他陷入奪嫡的漩渦,甚至害了他,那……

岑文本不由有些內疚,自己的這個做法難免有些不妥,奈何眼下情勢如此,不得已而為之,實在是……

但願吧!

但願自己那兩句叮囑他能聽進去,能夠盡量恪守本分。如果將來,他真有那個福氣,倒真是歪打正著。

該做的自己都做了,對杜若主人也算有所交代,接下來會怎樣著實難以預料。

李恪會不會聽從自己這般突兀的勸諫還是個未知數,素來穩重的岑文本並不覺得自己有十足把握。

一切聽天由命,也讓謝逸自己去決定吧!素未謀面,不曾有過隻言片語的交談,如此相助已經算對得起他了。

至於幫他許出去的人情,終究還是得他自己還……

鄭麗琬又去了一趟大理寺,這次低調了很多。

上次鬧得滿城風雨,她一直很奇怪,不知是何人在背後散播誅心流言,想要害人於無形。

幸好皇帝聖明,沒有因此而惱羞成怒,但行事低調些卻很必要。

還是像上次一樣,鄭麗琬和謝逸私下談論許久,外人不知其相談內容。

只知道鄭麗琬表情歡快,腳步輕鬆,匆匆出了大理寺,直奔樂游原上的千金葯廬。

而孫神仙聽到鄭麗琬的幾聲耳語之後,更是發瘋一般,到處尋找染了天花的母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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