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儲君之憂

「花露水?」鄭斌手中拿著個小瓷瓶,目光看似不屑,卻又頗為嫉妒。

忠心的老僕站在身後,躬身道:「是的,公子,此乃安逸軒推出的新貨,有驅蚊、醒神、清香等功效,一上市便廣受好評,頗受追捧。」

鄭斌皺眉道:「以前沒聽說啊,又是謝逸搗鼓出來的新玩意?」

「應該是。」

「可有著手調查?」

「已讓紅妝胭脂鋪的花娘驗看,得知其中有鮮花,以及藥材;老奴又尋葯郎驗看,奈何其中酒氣甚濃,遮掩藥味。」

老僕道:「老奴又找了藥材商人查問,安逸軒共從七家藥材鋪購入十六七種藥材,種類繁多,很難仿製。」

「罷了,些許小玩意吧,難登大雅之堂,何必拾人牙慧。」鄭斌的臉色很不好,擺明一幅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表情。

「是!」老僕點點頭,悠悠道:「滎陽老家要求專心做好糧食和水運生意,酒水之流倒也無妨。」

「老家雖未過分苛責,但父親與我都鬧的灰頭土臉,是我連累了父親。」鄭斌冷冷道:「不過丟掉的面子,終究是要找回來的。」

「是,老奴相信公子可以。」

鄭斌抬頭,目光灼灼問道:「聽聞魏王李泰到了洛陽…」

老僕低聲道:「是的,魏王殿下到洛陽已經有些時日,而今正在伊闕龍山忙碌,據說是為已故的文德皇后修造佛龕祈福。」

「祈福,哼哼,既如此也算是盛事,我們是不是應該襄助一二?」鄭斌目光陰冷,沉聲詢問。

老僕心頭一震,輕聲道:「公子……滎陽老家並不贊成子弟與皇子輕率來往。」

「話是這麼說,但長房嫡出的子孫遲早能夠入仕為官,我們這些偏房子弟,若不抓住機會,便永遠沒有出頭之日。」

鄭斌嘆道:「父親為鄭家打拚多少年了,每年賺取錢財供他們吃喝玩樂,可他們…有幾個人正眼瞧過我們父子?」

「公子……三思!」

對於老僕的勸告,鄭斌早已不耐煩,擺手道:「不必多說,我心已定。聽聞魏王府設立文學館,皇上准許他自行引召學士,這可是個好機會啊。朝野素有傳聞,魏王才學遠勝太子,應該不會像太子那般有眼無珠。」

老僕聞言,默然無語。

鄭斌低聲恨恨道:「敗家子,你以為攀上了東宮便可得意洋洋?哼哼,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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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之畔,三百畝魏王池清幽雅緻,波光搖曳,沿岸綠柳依依,花木叢生,還有不少亭台樓閣。

東都城中,如此風景優美之地,自然早有開發。前隋時,便有勛戚貴族在此修建館舍亭台,遊覽歡宴。直至隋朝覆亡,才暫時荒廢,不過基礎猶在,翻新整修很容易。

李泰站在池邊,看著這片以自己王爵命名的水面,滿面笑意,得意萬分。

此間隔著洛水與洛陽宮端門相望,父皇還特意將尚善、旌善兩坊合併,全部賜給自己為宅邸。

這是李泰全然沒想到,讓他驚喜萬分的事情。

伊闕龍門為母后修佛龕能夠討得父皇歡心,這是肯定的,只是沒想到回報如此之快,如此之厚。

並坊地賜宅,洛水池改名魏王池,只此一事,自己的地位已然今非昔比,來日前程更是可以多有期許。

李泰吩咐道:「快些在池上與洛水之間修築一條長堤,爭取早日完工,到時候本王好在此間設宴款待東都士紳才俊。」

「是,工匠們已經在趕工了,是洛陽營造名士設計,完工後魏王池和魏王堤將會成為洛陽名勝美景。不知有多少人心生嚮往,羨慕殿下!」

屬下的馬屁拍的很到位,李泰很是受用,笑道:「甚好!記得伊闕佛龕儘快開工,不可遷延。」

「殿下,已請主爵郎中閻立本畫像,工部尚書閻立德亦遣來工匠頭領主持,只是獻陵和昭陵尚未全部完工,工部那邊抽不出多餘的工匠,怕是需要另行招募。」

李泰無所謂道:「那就我們自行招募,河東不乏石刻巧匠,再從洛陽尋些打雜的幫工,儘快辦理。」

「是!」

李泰隨即話鋒一轉,問道:「對了,對謝逸的調查有結果了嗎?」

「回殿下,杜長史已然回話,謝逸祖上出身陳郡謝氏,乃晉時謝靈運之後,不過家道中落,只是淮陽薄有家產的小戶人家。謝逸自小不肖,是陳州出了名的敗家子,去歲還因輸光家產而投湖自盡。不過自打那以後大有改觀,判若兩人,不僅文采斐然,而且奇思妙想不斷。市面上的烈酒瓊花釀,近幾日的花露水,還有禁衛軍已經在裝備的馬蹄鐵,都是謝逸的手筆。」

「敗家子……」李泰不禁訝然,隨即搖頭道:「有人大智若愚,有人卻故意裝傻,這不奇怪……他與東宮可有關係?」

屬下躬身道:「這個不好說,賀蘭楚石曾與之有過交往,他來洛陽又是侯君集舉薦……」

李泰問道:「對了,御苑裡的那些新作物和他有什麼關聯?」

「關乎此事詳情恐只有陛下、房相、河間郡王等少許幾人知曉,不過從當前情形來看,興許是謝逸獻上的種子,否則陛下也不會讓他單獨打理。」

「難怪!」李泰恍然道:「看來本王小看此子了……」

「殿下,恕屬下多嘴,此人是個人才,若沒有倒向東宮,殿下是否可以考慮召之編《括地誌》?」

「如果他願意拜倒本王腳下,倒也不是不可以。」李泰冷哼一聲,淡淡道:「先搞清楚他和東宮的關係再說吧!」

「關乎此事,有個人或許能幫上殿下。」

「何人?」

「此人名曰鄭斌,滎陽鄭氏子弟,曾在淮陽與謝逸有過交鋒,求拜東宮無門。今早遞上拜帖,請求拜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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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東宮麗正殿。

太子李承乾很鬱悶,適才授課時略微走神,孔穎達便毫不猶豫地狠批一通,言辭激烈,慷慨激昂,擺出一副匡正太子過失的正義態度,沒有絲毫恭敬可言。

以前李承乾還吃這一套,主要是懾於父皇威嚴,但而今父皇不在長安,心中少了些許敬畏,自然就越發不服氣。故而少不得氣憤,與孔穎達不歡而散。

「老匹夫!」看著孔穎達遠去的背影,李承乾暗罵一聲。在他看來,作為東宮屬官,便算是自己的臣子,該為太子謀劃。

可這些人平素除了之乎者也,引經據典外,根本沒有實質性的謀略。以至於自己雖為太子,風頭卻盡數被弟弟李泰搶走。

他今日走神,心中不憤主要原因便是收到洛陽訊息,知道李泰大出風頭,因提議為長孫皇后修造佛龕而深得聖心。父皇對其多有褒獎,甚至還合併坊地賜他宅邸,魏王池上魏王堤的美談已經從洛陽傳到長安了。

更糟糕的是,父皇和准許他在王府設立文學館,自行引召學士,如今還要編撰什麼《括地誌》。

種種跡象,讓李承乾很是不安,他太清楚當年玄武門之變發生的緣故。被殺的大伯,隱太子李建成當真不肖嗎?

哼哼,如果父皇沒有那麼多軍功,沒有一眾猛將臂助,沒有秦王府十八學士謀劃,焉能成事?

當年的秦王府,天策上將府人才濟濟,父皇才有了謀奪儲君,登上帝位的資本。而今四弟李泰的魏王府也開了文學館,開始招攬學士人才,後面會怎樣?

想到這些,李承乾便不寒而慄,心緒不寧。偏生自己監國,不得離開長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於君父面前獻媚邀寵,去束手無策。

此時此刻,大唐的太子殿下有些失去了安全感。

李承乾覺得,也許身邊有足夠的實力,足夠多的支持者,地位便能穩固;或者能有機會一竿子將四弟拍入水底,讓他一蹶不振,便不會有這種危如累卵的感覺了。

「紇干,洛陽那邊還有旁的消息嗎?」

紇干承基奏報道:「殿下,臣以為可以關注一下淮陽縣男謝逸!」

「他?」

「是的,洛陽宮有傳言稱,魏王世子李欣打了謝逸的家眷,兩人曾發生衝突,不過後來不了了之。」

聽聞紇干承基密報,李承乾頓時眼前一亮:「和老四衝突…你的意思是?」

「殿下,敵人的敵人可以成為朋友。」紇干承基道:「而且謝逸此人非同一般,不僅只是治好了晉王殿下,緩解了陛下的風疾。據說他還設計了一款馬蹄鐵,可使我朝騎兵戰力增強,馬匹損耗減小。據說陛下、房玄齡曾與之多次密談,雖不知內容,卻可揣度陛下對其重視程度,此人的前程和重要性恐怕……而今此人與魏王交惡,殿下不覺得……」

李承乾笑道:「如此說來,倒真是……只是他在洛陽,派人去找他?」

紇干承基搖頭道:「臣以為暫時不要,此舉太過刻意,無論陛下還是旁人察覺都不好。既然封了爵位,得陛下重用,他總會來長安的,到時候……倒不見得他能為殿下做多少事,只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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