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面紗

千度。

孟渡仰靠在柔軟的真皮老闆椅里,雙腳舒適的擱在辦公桌上,不停的搖晃著。

有腳步聲在門外走廊里響起,越來越近,急促而有力,彰顯著主人的年輕活力。

門開了,一個帥氣的白凈青年出現在門口,手裡拿著對講機,見到孟渡後沒像其他員工那樣誠惶誠恐的喊一聲:「孟總」,而是用對講機指著他誇張大叫:

「喂喂喂,把腳拿下來先!自己有腳氣不知道嗎?」

孟渡滿不在乎的笑笑,習慣性的伸手去桌上摸香煙,卻發現香煙就在指間燃燒,煙灰已經拖得老長,眼看就要燒到手指了。

彈落煙灰再抬頭,卻發現整個房間空空如也,房門嚴絲合縫的關著,哪有什麼青年。

他悠長的嘆了口氣,將煙蒂捻滅在煙灰缸里。

好幾天過去了,孟渡還是沒法適應韓帆已經死去的現實。

他經常出現幻覺,像平時那樣看著他突然出現在面前。

房間內沒有開燈。

從派出所回來後,他就這樣一個人獃獃在昏暗的辦公室里坐著。

窗外寒星和霓虹混合的光暈從側面投射進來,灑在他歷經滄桑的臉上,反射出明晃晃的亮光。

他竟然哭了。

這個二十歲不到就出來闖蕩江湖,白手起家一步步發展到今天,不知歷經多少困難曲折從未流淚的錚錚硬漢,竟然哭了。

淚眼婆娑的掃視這間曾屬於外甥的辦公室,每件傢具,每個牆角,每個杯子,每一支筆,上面似乎都還殘留著韓帆的氣息。

幾天以前,韓帆就是這樣坐在這裡辦公的吧?

哦不,那臭小子最喜歡到處亂跑,就像多動症一樣,沒事是很少呆在辦公室里的……

結婚成家生子,被絕大部分人認為是男人成熟的標誌,但在孟渡看來是拖累。

他見了太多為了金錢權勢出賣色相肉體的女人,很難再相信這世界上還有真正純潔的愛情存在,他習慣了百花叢中風流不羈的生活方式,對婚姻和家庭的羈絆有種骨子裡的抗拒。

所以到現在,孟老闆的風流韻事令無數人津津樂道,紅顏知己更是數不勝數,但他卻始終堅持單身,不肯和任何女人有過分的情感糾葛。

他不想結婚,不生子,但並不證明他不喜歡孩子。

他一直都將韓帆這個外甥當作親兒子對待。

尤其,是當初韓帆為了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女生,將校長的公子打成殘廢后。

孟渡闖蕩江湖多年,有今天的成就好事做過,壞事也做過,他自認不算什麼太壞的惡棍,但也絕不算什麼大好人。

但這不是他的初衷。八面玲瓏的濱州土豪,黑白兩道都吃得開的孟老闆,這只是一種生存方式,並不是他曾經的終極目標。

在孟渡的內心深處,曾燃燒著嫉惡如仇的火焰,也曾想做一個弘揚正義懲處罪惡的英雄……

而從自己這個外甥身上,孟渡似乎找到了自己曾經年輕時的影子。

於是他義無反顧的幫韓帆擺平了麻煩,並將他納入自己麾下,加以悉心栽培,從打掃房間端盤子送酒水開始磨練,一步步將他培養成能獨當一面的管理人才。

韓帆並沒讓他失望,他聰明,勤快,吃苦耐勞,這些年為千度的發展立下了汗馬功勞。

孟渡的目標一度很明確,過幾年自己厭倦了這種醉生夢死的生活,要退隱江湖的時候,韓帆就是自己的接班人,自己會將所有的產業交給他。

可是現在……

孟渡顫抖著手,再次點起一顆煙。

咚咚咚。

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

孟渡將擱在辦公桌上的雙腳放回原地,他知道這次不是幻覺。

門開了,走進來的是李成陽。

「老孟,我們老闆來了。」

說著,他說著側開身,鄭重的介紹後面走進來的一男一女。

男的是個一襲黑衣的青年,身材中等,額前的頭髮略長,有張很秀氣的臉,給人一種很親切很溫暖很值得信賴的氣質。

孟渡迅速在腦海中搜索了一遍,沒什麼印象。

但男青年背後的女郎卻讓他明顯一愣,不由詫異道:「是你?!」

「沒錯,是我。」女郎落落大方的說著,「孟老闆,現在讓我們來重新認識下吧,這位是木子,但我們更喜歡稱他為——黑無常。」

女郎不是別人,正是千度的舞后——千顏。

「孟老闆,神交已久,今天終於見面,萬幸!」

黑無常客氣的笑著和孟渡握手。

孟渡發現黑無常的手很白皙,很修長,很適合彈鋼琴的那種類型,但和自己握手的時候卻溫暖有力,有種綿柔不絕的力道。

沒有人開燈,雙方就這樣在昏暗中,在韓帆的辦公桌前入座。

李成陽沒有坐下,而是很規矩的垂手站在黑無常背後。

一向強勢的城東成陽哥,竟然還有如此甘願鞍前馬後當小弟的時候?

更離譜的,是他的老闆還是個年紀輕輕,看上去至少比他小十幾歲的青年?

李成陽對黑無常的態度,讓孟渡一時間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他闖蕩江湖這麼久,自認閱人無數,陌生人看幾眼就能大概的猜出他的身份,性格,來路。

不過眼前的這個青年,看上去實在是普普通通,自己真心看不透,看不懂。

隨即他想到李成陽這次救了自己的命,而李成陽又自稱是受了老闆的派遣才來搭救自己的,於是孟渡客套道:

「聽成陽說……是你讓他保護我的?謝了!」

「不,孟老闆,說感謝的應該是我。」黑無常微微嘆了口氣,「而且除了感謝外,我更應該說的是抱歉。」

「抱歉?」孟渡狐疑。

「嗯。」黑無常的語氣沉重起來,一旁的千顏和李成陽也是滿臉的凝重。「對於韓帆的犧牲,我們要負全部責任。」

「犧牲……?」孟渡更加滿臉錯愕。

黑無常點了點頭,鄭重的說:「韓帆,他是一個戰士……」

房間里依然沒有開燈,就這樣在昏暗中,孟渡終於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了解了韓帆,這個自己最器重,最引以為傲的外甥的另一面。

如果韓帆沒加入改命遊戲,就不會有懲戒任務,就不會招惹龐嫣,也就不會死。

誠然,韓帆之死的確和改命遊戲,和黑無常有著最直接的因果聯繫。

可是,為什麼我對他們提不起任何恨意?

這一刻孟渡百感交集。

他自認為自己這個長輩,一直都很全面的掌控了外甥的心理,自認為韓帆在他面前沒有任何秘密,可是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這樣,外甥早已長大,他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的價值觀人生觀,甚至在某些方面,他比自己這個長輩想的更多,做的更多,承受的更多……

昏暗的光線下,孟渡在沉思良久後終於抬起了頭,炯炯目光和黑無常對視著。

那雙眸裡面早已沒了淚花,卻依然在星光下灼灼生輝。

「我……」

他正想說話,一陣手機鈴聲卻很不合時宜的響起。

黑無常歉意的笑笑,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接聽。

電話是風影打來的。

一接通,風影那冷漠的,從來就是開門見山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方俊興撂了。」

「比我想像中的要快。」黑無常抬腕看了看手錶,幽幽的說:「希望是我滿意的名字。」

「青決。」風影淡淡說出答案。

「青決?」黑無常捻了捻額前的頭髮嗤笑。「難怪比我想像中的快,他在演戲。」

「明白了。再給我十分鐘。」風影說完便掛了電話,聽筒里只剩嘟嘟的系統忙音。

「方俊興說是受青決指使的?這完全有可能啊!青決就是龐嫣的一把槍……」

坐在黑無常對面的孟渡雖然沒聽到風影說的話,但從黑無常的字裡行間還是立即推測除了他們交談的內容,急切的說道。

「如果他說是龐嫣,我們反而會覺得可能是真的,因為龐嫣經常會擺脫我們的跟蹤神秘消失一段時間。」千顏冷笑道。「至於青決,絕對不可能。因為她是我們盯得最緊的人。根本沒機會布置安排這一切。」

「這麼說,你們早就開始跟蹤調查龐嫣和青決了?」孟渡驚訝的看向黑無常。

不過黑無常卻並沒回答,此時他正在不斷的捻著額前的頭髮,顯然正陷入飛速思考中。

許久,他突然有些激動的盯著孟渡說:「韓帆沒有白白犧牲,他的離間計畫湊效了!」

他的思維跳躍太快,孟渡一時間聽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旁的李成陽也是似懂非懂,千顏卻用力點了點頭表示很贊同:「木子,你一直說在龐嫣身邊除了青決外,還有另外至少一個高人,韓帆和王向順的死就是那個隱藏的高人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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