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開國建業 第462章 黃袍加身

安定門,京師內九門之一。

京師九門走九車,京師北面兩門分別是德勝門和安定門,北方按星宿屬玄武,玄武主刀兵。因此出兵打仗都從德勝門出城,取意得勝。而班師回京,則自安定門入城,此門為出兵征戰得勝而歸的收兵之門。

安定門內,真武廟。

真武廟,俗稱上帝宮,祀真武大帝。京師內九門,其餘八門瓮城內都關帝廟,唯有安定門建的是真武廟。

劉僑站在廟中真武大帝的像前,看著足踏龜蛇,身著帥服的北極玄天上帝,沉默許久。

「相傳玄天上帝誕生,是古時善勝皇后夢見吞日懷孕。王子在母親懷中十四個月才降生,這位王子長大後,竟離家棄國,入武當山學道。其父王思念王子,派五百武士入山探尋,眾武士卻隨之學道。王子在武當修行四十二年,功德圓滿,白日飛升,被玉帝封為玄武真人,五百武士也隨之登仙成了五百靈官。」

五城兵馬司指揮使羅平安步入殿中,緩緩說道。

「宮保,當年這五百武士若是選擇了聽從國王之令帶回了王子,那麼也許就沒有了王子後來的功德圓滿,白日飛升,王子成不了玄武真人,武士們也不能登仙成為靈官。」

劉僑盯著玄武大帝的神像,卻保持著沉默。

「我曾經為郡王做侍衛之時,曾聽郡王說過一句話,偉大的歷史,往往卻是由一些小人物創造的。」

「據說唐初之時,太宗玄武門之變功成,是有玄天上帝顯靈助戰有功,後來太宗便封玄武真君為佑聖玄武靈應真君。後來宋真宗避趙玄朗的玄字之諱,才改封為真武大帝。」

安定門,收兵之門,今日劉鈞將自安定門入京。

可劉僑卻不知道要如何面對劉鈞,京師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許多事情甚至還完全沒有告訴劉鈞。

事情已經做下,他心中卻很忐忑。

四月的晚風捲起他的戎衣,遠遠看去,一血紅袍的劉僑就如真武大帝座下的靈官。

劉允貞大步進入殿中,在門口高聲報道,「父親,羅將軍,郡王即將入京,前鋒衛隊距城只有五里。」

「終於回來了么?」一身緋紅的劉僑眉宇一揚,「傅山參謀長、鄭芝龍司令還有允升他們都來了沒了?」

「父親,我們已經準備好了。」九門提督劉允升大步踏入,身邊則是樞密院參謀使傅山以及海軍司令鄭芝龍等一大群楚系大將。

每個人都頂盔貫甲,全副披戴,腰挎寶劍,佩著短銃。

「宮保,我們……哎。」傅山張嘴開了個頭,又不知道要如何說下去,最終化作一聲長嘆。

羅平安迎接上來,「傅帥,我們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情,為郡王早做決心。也到時候了,該斷不亂,反受其亂。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聽怕郡王未必會高興啊。」

一大群高級將領出了瓮城的真武廟,來到安定門外。

安定門內外,遍布士兵,箭樓上、瓮城閘樓上,還有城樓上,敵樓城牆上,一排排的楚軍將士全副武裝肅立。

九頭鳥旗幟在城門樓上高高迎風飄揚。

暮色之下,天地混沌,官道的盡頭,一片白色出現。

白色的旗幟,白色的麻衣。

白衣白袍的劉鈞騎著一匹雪白的戰馬,忽地就在大批白麻袍士兵的簇擁下出現了。

白旗飄飄,駿馬緩步,隊伍異常的沉悶,只聞得沉重的腳步聲不斷響起。

前面就是京城,高大雄偉的安定門,由城樓、箭樓、閘樓和瓮城組成的群體軍事防禦建築群,箭樓雄踞於四丈多高的城台之上,灰筒瓦綠剪邊重檐歇山頂,面闊七間,後出抱廈五間,樓連台通高十丈余,對外的三面牆體上下共設四排箭窗,共計八十二孔。

劉鈞沒想到,自己剛要移駐密雲前線,卻在此時接到京中的急詔。

龍武皇帝死了。

讓劉鈞難以相信的事實,才即位不過半年,年僅十三歲的皇帝因為操作火炮不慎導致炸膛受傷而是死。

朱慈烺是個不錯的孩子,他們君臣相處的還不錯,卻不料會以這樣的方式早早的走了。

龍武皇帝的意外駕崩,對劉鈞來說,並不是好事。在此之前,劉鈞已經好不容易的把控了朝局,完美的控局,年幼的皇帝,完全被他壓制的首輔和朝中的文臣們,一切都在按他的計畫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現在皇帝卻突然死了,這會帶來極大的變動,很可能一切都得重新布局。

劉鈞並不喜歡這種結果。

原本此時他應當已經在密雲,再次面見清人求和的使者。劉鈞都已經計畫好了,這次會和清軍達成一個議和協議,他會迫使清人放棄遼西,他不但要把錦州廣寧收回,還要讓清軍退到遼河以西。

不過迫清人交出遼西後,劉鈞並不打算馬上派兵進駐,也不想馬上安排百姓回去。他打算暫時把遼西當做一個明清雙方的軍事緩衝區,將那裡變為一個無人區,每隔一段時間明軍過去掃蕩一番就好。

現在,他不得不馬上回京。

皇帝突然駕崩,會有太多的變化,劉鈞希望自己能掌控局勢,而不是讓京中的局勢脫節失控。

鐺鐺鐺的喪鐘悠悠長鳴。

劉鈞在城前下馬,他看到大群人早在前面迎侯了。

身披紅袍的劉僑率先策馬過來。

「你終於回來了。」劉僑話語中許多感慨。

「京里一切還好吧?」劉鈞看著劉僑身上的戎衣和武裝,不由的問。

「你不在的時候,京里發生了一些事情,我們來不及通知請示你,只得先擅作主張了。」劉僑道。

「有人想趁天子駕崩之後我不在朝中之際搞事?」

劉僑望著侄子的眼睛,用低沉的聲音道,「是的,陛下臨終之際立下遺詔,以你為唯一顧命輔政大臣,讓你輔佐定王繼位。結果,吳甡與陳新甲、倪元路、範文景等人密謀做亂,然後……」

「然後什麼?」劉鈞皺起眉頭,他意識到可能有重要的事情發生了。

「吳甡等人勾結了京中的勛戚和許多京官,準備糾集家丁意圖宮變奪權,他們試圖收買東廠的王之心。王之心得知他們的企圖後,立即把密謀告訴了我,可我們還是晚了一步,當我們拿住暗中密謀的吳甡等人時,定王和永王二位殿下,已經被他們收買的內侍所毒殺。我們捉拿逆堂時,吳甡和陳新甲還負隅劫抗,被我們當場格殺,我們拿住了倪元路等數十名謀逆大臣,查獲了大批的證據,其中還有吳甡他們寫給洛陽的福王的密信,他們毒殺永定二王后準備迎福王入京繼位。」

劉鈞冷眼盯著劉僑。

他現在很憤怒,他最不想面對的事情發生了。不管劉僑怎麼說,他還是很快掌握到了幾個結果。一,龍武皇帝死了,他遺詔中指定的皇位繼承人定王也死了,現在連崇禎最後一個皇子永王也死了。

其二,當朝首輔吳甡死了,兵部尚書陳新甲也死了,另外左都御史、樞密使等一批重臣也都被以謀逆罪抓起來了。

這是如今的結果。

至於原因,他都不想去探究,吳甡究竟有沒有殺永定二王,他有沒有想要謀逆,有沒有暗中勾結福王?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如今的局面。

這是一個相當危險的局面了。

劉僑他們已經把他推到了一個無法後退的地步。

哪怕吳甡真的謀逆,永定二王也真的是他們殺的。

可天下人會相信嗎?天下人只會看到如今最後的結果是天子駕崩,崇禎僅剩的兩個皇子永定二王都被毒殺,而首輔吳甡和陳新甲因謀逆且頑抗被格殺,左都御史倪元路以及樞密使范景文等大批朝中重臣因為謀逆被捕,還有京中大批的勛戚們,他們也被捲入逆案之中被捕。

這真是一團糟糕的局面。

不論怎麼看,似乎這場動亂中最得益的就是他劉鈞了。

他們會怎麼想?也許許多人都會認為是他一手導演了這場動亂,甚至劉鈞自己聽到這消息後第一反應都是如此。

天下的百姓如果這樣想了,那他們也許就會有反應,也許那些各地的官員們,甚至是宗室藩王們會有很多人將要討伐他。

劉鈞看著明顯有些躲閃自己目光的叔父劉僑,看著他兩鬢邊的白髮,心裡越發的意為到這場變亂的真相可能會很殘酷。

「為什麼不等我回來,為什麼要殺掉吳甡和陳新甲。你想過沒有,你們殺掉了這兩人,卻也等於把我置於一個無法轉圜的地步?」

劉僑這時終於抬起了頭,他直視著劉鈞的目光,「不破不立,何必還要守著這個爛攤子,為何不幹脆痛快的砸掉他重來?我覺得是時候了,這一次是一個大好的機會,我知道你一直在猶豫,可我不明白你在猶豫什麼。你遲遲不願意踏出那一步,我們幫你做決定,幫你踏出這一步。你什麼也不用做,該做的我們都已經做好了,你只需要接受將士們的擁戴,登上那個位置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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