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顧命輔政 第460章 宮變

乾清殿外廊下,兵部尚書陳新甲一臉憂色的站在那裡。

「聽說陛下遺詔不僅晉封劉繼業為漢王,還只立他一人為新君顧命大臣,並讓他在天子親政前全權統領國事?」

「是的。」吳甡看起來蒼老了許多。「也許陛下遺言還未交待完,可惜陛下已經駕崩了。」

「那他劉繼業豈不成了攝政王?豈有此理,大明王朝還從沒有這樣的事情。這怎麼能行,祖宗制度還要不要了,還有,為何陛下會去西山操縱火炮,為什麼火炮會炸膛?那些隨駕的侍衛親軍為什麼不勸阻陛下,為什麼不保護好陛下。我懷疑,只怕這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沒證據的事情不要胡說。」

「也非完全胡說,陛下的侍衛親軍全是劉鈞的舊部,從軍官到士兵都是。還有陛下那個龍騎兵連的銃炮,也俱是自侍衛親軍中所調,楚軍造的銃炮向來精良,不可能侍衛親軍的裝備反而粗製濫造的道理,而且既然是調到陛下手裡的炮,難道事先就沒有檢驗過,為何陛下一用就炸?若說這裡面沒鬼,我絕不相信。」

「可陛下遺詔立定王繼位,令劉繼業輔政。陛下並沒讓我輔政,這朝中老夫還有何臉面留著,我準備等陛下喪事過後,便辭職歸鄉。」

陳新甲急了,他氣的鬍子亂抖。「元輔糊塗啊,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居然還想著個人。你想過沒有,萬一火炮炸膛之事並非意外呢,那你想過這裡面的可怕可能嗎?這個時候,唯有元輔才能壓著劉繼業,你這若一去,那是親者痛仇者快啊。定王才十歲,還什麼都不懂,若讓劉繼業單獨輔政,大明二百餘年江山就要完了。」

吳甡根本沒聽見似的,可是他也沒有反駁,只是沉默著。

「元輔,現在先不管其它的,我認為首要之務,就是立即解除侍衛親軍的武裝,這些人嚴重失職,沒有資格再守衛宮城皇城和隨駕護衛。」

「拿什麼解除?」吳甡說,「侍衛親軍雖然人數不多,可皇城侍衛、宮城侍衛以及隨駕侍衛和儀衛隊加起來也足一萬餘人,這些人可都是楚軍中精選出來的,統兵的也是劉鈞心腹。況且,把守著京師內外城的九門提督還是劉允升。他統領著整整三萬人的禁衛軍,整個京師內外城都在他的掌握下,另外京師五城兵馬司還有八千人,指揮使是羅平安,劉鈞的門生部下,錦衣衛指揮使也有許多番子校尉,指揮使是劉僑,那是劉鈞的叔父。而劉繼業現在正帶著五萬人馬就在京師不遠的通州呢。」

陳新甲當然知道這些,劉繼業如今早已經把京師內外掌控在手。

「大人,唯今只有放手一博,才有一線機會。若不然,等宮裡的人前往通州召劉繼業回來,則一切都晚了。」

陳新甲走近兩步,他們站在殿外的廊下,兩邊都無旁人,慘白的宮燈發出昏黃的燈光。隱約還能聽到殿中傳來的哭泣之聲。

「大人,我與東廠提督王之心關係不錯,而且京師諸勛戚家也常有走動。只要大人肯支持,我可以馬上與他們聯絡,今晚就解除侍衛親軍的武裝。」

「本兵,我得提醒你一下,侍衛親軍兵馬過萬,東廠未必有能力解除他們的武裝。而且就算解除了侍衛親軍,還有禁衛軍呢,還有五城兵馬司和錦衣衛,甚至還有通州的劉繼業呢,你打算如何解決?」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得先發制人。侍衛親軍人雖不少,但未必沒有辦法解決。利用東廠的人馬,召侍衛親軍的軍官們聚焦議事,然後一舉拿下他們,如此一來,侍衛親軍便群龍無首。然後我們聯合京中的勛戚們把劉僑、劉允升父子拿住,控制禁衛軍後,五城兵馬司不過是些衙役巡警而已,不足為懼。」

吳甡臉色平靜,冷冷的打量著陳新甲,「不說這個計畫有多大的勝算,就只問一句,通州的劉繼業呢?」

陳新甲又上前一步,湊到吳甡耳邊低沉著道,「那我還有一策,召劉業入京,待他一入京進宮覲見之時,安排東廠殺手捕殺之。甚至必要之時,我們還可以廢定王另立新君。」

「你瘋了?」吳甡眼中閃過惱怒之色,「陛下屍骨未寒,我們都是大明的臣子,現在卻在討論這些,這是不忠不義。」

陳新甲退後一步,冷聲道,「這個時候了,還談這些做什麼。機會只此一次,若我們錯過,就再無機會了。要麼,我們都回去寫辭章吧,棄官回鄉,也不必去管這天下將如何變化。」

「劉鈞未必就是亂臣賊子。」

「真讓劉繼業回來獨掌朝政之後,這天下他要篡奪不過是舉手之勞,試問,誰面臨這樣的機會如此的誘惑,誰會不動心?他劉繼業又不是聖人,他只是個二十餘歲的年青人而已。」

「世間總還有忠孝禮義。」

「跟天下江山相比,那些又算什麼。」說完,陳新甲也無心在勸說,轉身離去。

吳甡回到殿中,看著開始為皇帝整理遺容的宮人,心神恍惚。

他在想,陳新甲說的那些話確實有道理,在江山皇位面前,什麼仁義禮智忠孝都不值得一提。唐太宗有玄武門之變,宋太宗也有燭光斧影,連本朝的成祖,不也是靖難起兵,從自家侄子手中奪的江山。

最是無情帝王家。

劉繼業也勉強算是半個皇家人,又是一個手握天下半數兵權的權臣,高歡宇文泰劉裕陳霸先楊堅,哪一個不是權臣篡位。

可陳新甲提的那些計畫,並沒有多少可行性。劉繼業雖不在京中,可京中卻儘是他的心腹和兵馬。

稍後些時候,吳甡回到總理處衙門,雖然皇帝遺詔令劉鈞為新皇顧命大臣,但現在劉鈞還在通州,京中還是得先由吳甡主持局面。

一年時間不到,兩位皇帝相繼駕崩,還都是意外之死,這讓朝中根本沒有準備。崇禎才剛剛下葬,這邊龍武又駕崩了,山陵沒有,好在如今內庫和國庫都還有銀子,倒不是那麼慌張了。

「把王之心請來。」吳甡叫來自己的屬吏,「不管他在忙什麼,一定要馬上將他請來。」

內閣首輔的待客廳里,王之心僵著身子,低著頭看著桌上的茶杯。此時他很後悔過來了,他怎麼也想不到,這位首輔居然提出如此駭人的提議。

這真是一個要命的提議,大明的首輔和兵部尚書居然想要殺未來的攝政王,他們甚至想要廢立天子,另立新君。

王之心真想跟吳甡說,我跟你們有這麼熟嗎,你們就敢找我謀這麼大的事情。他跟吳甡甚至一點都不熟,頂多也就和陳新甲關係稍近些,但這個近,也不過是陳新甲以往給他送過些銀子,他這個東廠提督,也只是想在朝中結個人緣而已。

真要比起來,他覺得自己跟新封的漢王關係更近一些。畢竟,就算論拿的銀子相比,漢王送的銀子也不是陳新甲能比的。

王之心已經完全明白了吳甡和陳新甲的計畫了。

龍武皇帝突然駕崩,臨終留下遺言讓定王繼位,卻又只指定了劉鈞一人為顧命大臣。吳甡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他和陳新甲準備殺了劉鈞,甚至想要廢掉新皇另立永王為帝。

只是不論是吳甡還是陳新甲,都只是文臣而已,他們手裡一無將二沒兵。想要完成計畫,只能藉助有兵之人。而京師內外,現在的兵,和帶兵的將領都是劉鈞的人。

除了他這個東廠提督,直屬皇帝統領。雖然如今的東廠權柄不如過去,被限定在了偵輯監視這一塊,可密探番子還是有不少的。

吳甡皺著眉頭望著王之心,「大明江山危在旦夕,唯有我等忠心可挽救局勢,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劉繼業獨攬朝政,竊奪大明江山。王提督,我們需要你,大明需要你。」

「我明白。」王之心說,「可陛下和太后並不認為劉繼業是奸臣賊子。」

吳甡與王之心對視,「陛下與太后受劉繼業蒙蔽了。」

「我們勢單力孤啊。」

「疾風知勁草,板蕩見忠臣,這正是考驗我們的忠心的時候。」

「要是能刺殺掉劉繼業倒是不錯,但沒有必要廢掉定王。」

吳甡道,「你有把握能暗殺掉劉繼業嗎,最好是能做的隱秘一些,不能留下手尾。」

「劉鈞現在通州大營,數萬大軍之中,想在軍營殺他難於登天。」

「那派人在半路攔截刺殺呢?」

王之心依然搖了搖頭,「半路上行刺一樣很難。其實,也許元輔大人多慮了呢,或許劉鈞會忠心輔佐陛下,保扶明室。」

吳甡瞪了他一眼,「你覺得可能嗎?」

「其實還有一個選擇,有句話就識時務者為俊傑……」

「這不是大明臣子所該說的話。」

「那就只剩下唯一一條路了,我建議暫時按兵不動,我們立即派人去通州宣詔召劉鈞入京。然後在宮中暗布下武士,待劉鈞入宮覲見之時突然捕殺之,劉鈞一除,到時定王繼位,元輔依然會是首輔,還將是顧命大臣。」

「在宮中動手,你有把握嗎?」

「放心吧,東廠保證能辦妥此事。事成之後,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