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顧命輔政 第455章 病入膏肓

乾清殿後,劉鈞正陪著朱慈烺一起下棋。

周太后與張太后還有袁田兩位太妃,永定二王與兩位公主也都坐在殿里。劉鈞出征在即,兩宮太后讓皇帝請來劉鈞,一家人一起吃頓飯,敘敘家常,聯絡下感情。

朱慈烺雖才十三歲,可坐在那裡,身上卻隱隱有了一股子帝王的威儀,穩重的不像個少年。倒是永定二王,圍在劉鈞身邊,十足的孩子模樣。

張太皇看著皇帝與劉鈞四個坐在那裡,輕笑著對周太后道,「你看皇上與郡王,非是骨肉卻如骨肉般親密。」

「繼業是個好孩子,陛下當初託孤於他,確實沒做錯。有他在,大明就有了擎天一柱。」周太后感動的道,崇禎突然駕崩,留下毫無準備的她們娘倆,當時她都不知道如何是好。甚至連先帝的喪葬費用都湊不齊,山陵都還沒有來的及修建。

是劉鈞調來銀錢,運來糧食,辦妥了國喪,開始營建山陵,還平定了京營的鬧餉。就如現在,遼軍叛亂,清軍來犯,可有劉鈞在,她卻沒有絲毫的擔憂。

朱慈烺看著棋盤,無奈的一笑,「就差一點,差一點就能贏皇兄了。」

「我也是一時僥倖而已。」

「不下了,再下我也不是皇兄對手,皇兄故意讓我的,要不我肯定會輸的很慘。」

劉鈞笑笑,「我可是全力以赴的,陛下不要冤枉我。」

朱慈烺讓兩個兄弟去陪著太后她們,等他們走了,朱慈烺對劉鈞道,「皇兄,此次出征,有幾成勝算?」

「陛下,臣敢向陛下保證,絕對不讓韃子越過長城防線。」

「我們不能反擊嗎?抄他們的後路,或者派遼東的兵馬直搗敵穴呢?」朱慈烺有些興奮的問道。

「陛下,擊敗敵人的辦法有很多種,不一定要正面相對。大明現在的狀態,雖然外表看來是一個巨人,但這個巨人重病剛好,外表雖在,內里卻虛弱無比。如今我們好不容易穩住病勢,正要將養休息,一點點恢複。」

朱慈烺畢竟少年心性,道理他懂,可他覺得大明現在狀況很好,他更想要殺出關去,收復遼東。

「陛下,給我三年時間,三年之後,我當親自請纓出征,率軍東征,一舉踏平建虜,直抵黑龍江,威加北海。」

「三年,可朕三天都不想等。韃子刺殺了先帝,還奪了我遼西,朕不甘心。」

「陛下,不打無準備之仗,如無準備,那就很難勝利。我們要的是一場勝利,而不是一場災難。」劉鈞不得不耐心的勸道。

「還要什麼準備?我們不是有數十萬完成整編的大軍,統兵的還都是如張山蔡遠這樣的郡王舊部,都久經戰陣,常統兵馬,經驗豐富。」

劉鈞很想笑,十三歲的皇帝,想要讓他明白什麼是真正的戰爭,太難了。

「陛下,攘外必先安內啊。如今中原未靖,寇匪未平,兼之崇禎朝以來,多年動蕩,內憂外患,如今局勢雖好些,可也還只是表象。實際上,大明各處都是百廢待興。天下還有許多百姓衣食無著,朝廷需要的是恢複地方的生產,需要的是推行新的商稅,充實國庫,民富然後國強。」

朱慈烺悶悶不樂的坐在那裡,垂頭嘆氣。

過了一會,他才算是轉換了點心情。

「皇兄,我聽王承恩說,京師原來的皇店要重新開業了,好像都改成了百貨商場?」

「是的陛下,這些商場貨物充足,實行平價策略,能夠大大降低如今京師虛高的物價,能讓百姓安定。」

「哦,是這樣啊。」朱慈烺點點頭,「皇兄,我還聽說你在京師推行新稅法,大征商稅?」

「暫時還只是在京師和湖北兩地試行,征向商稅,卻並非是橫徵暴斂。」

劉鈞向朱慈烺仔細解釋了一下新的商稅,一改原來的商稅徵收之策,建立一種新的商稅制度,是為了國家財政健全。

現在新推出的商稅,主要就是營業稅、商品稅和增值稅三種,鹽茶煙酒馬五種則做為專稅另列。

「陛下,就如這營業稅,我們設置了起征點,對於月營業額低於二十塊銀元的免徵營業稅。對於五十以上,三百塊以下的月營業額的商鋪,則採用的是定期定額稅制,按照他們的店鋪規模和正常的營業額,給出一個定額的稅額,一般不會超過營業客的百分之五。他們定期繳納定額的稅金,如果營業額超過定額,則要主動補齊多餘部份。」

「我們對於那些規模較大的商行,則採用的是按營業額徵稅方式,由商家自己報稅,稅務署的人會查他們的帳本、發票,核對有無隱瞞偷漏行為。」

「商稅之外,還有關稅礦稅,以及鹽茶等專賣稅。總之,新的稅制會更加合理。我們不會幹殺雞取卵這樣的事情,但也不會一味的忽略商稅。」

大明的稅制基本上都還是遵循著朱元璋開國之初定下的稅制。朱元璋是個貧苦百姓出身,要過飯當過和尚,後來參加起義軍推翻元朝,坐了天下當了皇帝,一個傳奇的人物。但他對於經濟,確實不懂。

因此他訂下的稅制,充滿了許多嚴重的缺點。明代的稅收過低,農業稅低,商業稅更低。

劉鈞穿越之前,對明代的稅收,有個印象是明代稅重,稅太重了,重的百姓活不下去,皇帝還經常派太監征礦稅等等,害的百姓都活不下去。

但現在,劉鈞對於明代的稅制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大明的稅收不是高了,而是低了,是太低了。

但百姓也確實苦,可朝廷實際上又並沒收到稅,問題出在哪了?出在了朝廷的稅制上,朝廷一面是稅制極低,另一面又搞定額徵稅,再加之大明官員的俸祿是歷朝最低,官員文人又擁有特權,加之地方上分封的宗藩們巧取豪奪,結果就造成了朝廷窮,一直窮,窮的要死。

百姓苦,一直苦,苦的要命。

一面是商稅幾近於無,一面卻又是重重設卡的關稅。大明的稅制存在著一個嚴重的缺陷,就是沒有遵循稅收的基本徵稅之法。國家稅收大多來自最貧苦的小老百姓,越有錢的反而稅交的越少。

各種各樣的加征加派,還有火耗等等,還要承受各種很重的勞役差役,但實際上大明百姓承擔的大多負擔,並不是直接來自朝廷,他們交的那些錢,也大多不是給了朝廷。

大明稅制最讓劉鈞覺得驚嘆的還是定額稅制。

所謂定額稅制,就類似於永不加賦。

大明開國之初,每年兩稅的糧稅差不多是三千萬石,然後朱元璋就下過旨,以後征糧稅就是這個標準,不管以後開荒多少田地,都不再徵稅。雖然後來二百餘年裡有過變動,但變來變去,這個稅額都沒變過,洪武時田畝八億多也是三千萬石糧稅,到後來剩下四億多田地在冊時,也依然是每年徵收近三千萬石糧,甚至到了萬曆後期,戶部上的田畝都達到十一億多畝了,朝廷每年也還是征大約三千萬石糧。

甚至在實際上,二百多年來,大明的糧稅徵收的最多時期是在永樂朝,其次就是洪武朝,再之後,沒有增加,反而是在不斷減少。農業稅在減,商業稅減的更多。

當初劉鈞發現這些的時候,都難以相信。

印象里明朝都是稅重猛於虎,怎麼反而是稅收過低?

他以往一直以來被灌輸的觀念,受到的教育就是明代的統治者們是如何殘暴荒淫,如何橫徵暴斂,如何敲骨吸髓,廣大人民群眾在沉重的剝削之下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然後革命家李自成英雄是如何舉起義旗,奮起反抗,帶領人民百姓起義革命,推翻這些剝削階級的。

他那時的教科書就是這樣寫的,好多文章里也都是這樣宣傳的。

按劉鈞如今掌握的資料,大明平均的畝產不算高,尤其北方比南方要低許多,北方的平均畝產也就1.3石左右,而南方的平均畝產也不過2.6石左右,而現在大明的官田和民田加起來,達到近十一億畝左右,就算按一畝一石產量算,此時正常的糧食年產量,也應當達到十一億石左右。

但大明的農業稅收是多少呢?

自永樂以後,每年的糧食收入一直在兩千七百萬石左右,實際上基本稅額是兩千六百萬石。

按這個數字算,明初也不過是稅率百分之三點一六,晚明時期更不到平均百分之二。

因此,其實無論是明初還是晚明,實際上農業稅率都低於三十分之一,甚至五十分之一都不到。

明初到明末,人口起碼增長了兩倍,耕地也增加了一半,但糧稅卻不增反降。

這就是因為當初定下的田賦定額的制度,永不加賦,其實大明早就有了。

在南方地方上,佃農通常每畝向地主交納九斗稻米,基本的稅率是每畝三升左右,算下來,徵收的部份只佔田主收入的三十分之一,佃農與田主五五分,實際上稅額也就占農作物總收成的六十分之一。

當然,這只是基本稅,還有其它的攤派和負擔,比如均平銀,取代勞役徵收的均徭,上供物料的折銀,還有驛站供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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