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渡海東征 第394章 衣帶遺詔

「周老先生和吳先生來了。」王承恩小聲的龍床邊上稟奏道。

此時雖是八月清晨,正是不冷不熱的時候,可殿中卻門窗緊閉,還在角落燒起了好幾個炭盆。周延儒和吳甡都感覺到一陣熱氣逼人。

周皇后與袁田兩貴妃,都梨花帶雨,低聲的哭泣。太子也淚連滿面,永定二王還年幼,但也一臉悲痛之色。

聽到王承恩的聲音,龍床上躺著的皇帝似乎在努力的睜動眼皮。

周延儒暗暗觀察皇帝,發現皇帝臉色蒼白無比,雙眼無神,嘴唇蠕動,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誰都沒有料到,數日前還滿面春風的皇帝,突然就連話都說不出來了。皇帝才剛剛三十啊,正當壯年。

「皇上這是?」周延儒忍不住問道。

「陛下突發風疾,半身偏癱,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回答周延儒的是錦衣衛指揮使劉僑,周延儒這時才發現除了劉僑在,還有東廠提督王之心也在。

「皇上好好的,怎麼會突發風疾?」吳甡也忍不住追問。

王之心在一邊道,「昨晚陛下召見咱家與劉金吾,詢問楚國公遇刺一案。陛下聽說行刺者極可能是韃虜刺客後,極為震怒。但後來我們離開之時,陛下都還好好的。然後今天一早,陛下就已經偏癱說不出話來了。」

兩位輔臣仔細追問劉僑與王之心離去之後晚上的事情,然後王承恩才小心的告訴他們。昨夜皇上在劉僑二人離去後,又處理了一會工事。然後,皇上召了一位宮人臨幸,再然後早上傳來那宮人的尖叫,王承恩趕進來,就發現皇帝已經偏癱,說不出話來了。

「那宮人呢?」

「已經不見了。」

「不見了,怎麼可能不見了?」周延儒氣的鬍子亂抖。但事實就是人不見了,王承恩當時忙著找太醫,通知皇后、太妃,還要去找周延儒和吳甡兩人,結果等忙完,那個宮人已經找不到了。

「王太醫,皇上情況如何?」周延儒此時也顧不得那宮人了,他急忙拉過宮中最有名氣的王太醫。

幾人走到一邊角落。

王太醫一臉沉重,「陛下現在全靠參湯吊著一口氣,但大限將至。」

周延儒等大驚,不是風疾偏癱嘛,怎麼一下子就又大限將至了。「陛下到底為何如此?」

王太醫有些猶猶豫豫的透露了崇禎的病情,事出有因。經過他們御醫的檢查,基本上確定了,皇上中風其實又屬於馬上風。

一句馬上風,所有人都懂了。可大家不明白的是,皇上又不是那種沉迷美色之人,怎麼可能突然就臨幸了一個小宮女,還就偏偏馬上風了,然後這個宮女今天還不見了,還沒有人知道這人的身份。

「我們檢查出陛下身體里有一種葯。」王太醫如實的稟報。

眾人更驚,皇帝居然被人下了毒。

劉僑這個時候道,「那失蹤的宮人,絕不是什麼普通的宮人,她極有可能是潛入宮中的間諜刺客,她是來行刺陛下的。楚國公剛剛在天津遇刺,現在陛下又在宮中被人下毒,這些該死的韃子。」

「事情只怕不會如此簡單。」吳甡倒不太贊同劉僑,「如果昨夜被陛下臨幸的宮人是韃子派來的刺客,她既然有機會接觸到陛下,又何須用毒?就算用毒,事後又何不直接刺殺?」

「次輔說的沒錯,此事十分蹊蹺。但王太醫也說了,陛下是中了毒,那宮人要麼是下毒之人,要麼下毒者另有其人,但陛下被人下毒是能肯定的。現在當立即盤查宮中,搜查兇手。」

吳甡卻問王太醫,「陛下情況,真的那麼惡劣?」

「全憑一口百年老參湯吊著。」

吳甡皺著眉,沉吟了一會,然後對周延儒道,「首輔,當此之時,當立即準備後事了。通知內閣其它幾位群輔,還有六部九卿們,讓他們入宮。」

周延儒點了點頭,忍不住又問王太醫,「陛下還能不能開口說話?」

病重之人也往往會有片刻的迴光返照,崇禎突然病危,還來不及交待任何後事,這個時候,若皇帝能有片刻的清醒之時,還能做些交待。

王太醫搖頭。皇帝不但病危,還是癱了,就算迴光返照,可也說不了話的。

「不過若是陛下能夠清醒,雖不能說話,但卻可以寫字。不過,陛下情況極差,不一定還能再清醒過來。現在雖然呼喚陛下之時,陛下也偶爾能睜開眼睛,但卻並沒清醒意識。」

一眾人都無奈嘆氣。

大家走到皇帝榻前,一起圍在皇帝身邊。

崇禎的情況極惡劣,不僅僅是偏癱,還已經陷入危急,整個人都不清醒。他嘴唇一直在嚅動著,可什麼都說不出來,他的眼睛也在抖動著,但太醫說那只是無意識的抖動。

皇帝不但不能說,還聽不了了。

王承恩捧來一支筆,試圖放到皇帝的手中,希望皇帝能在彌留之際,寫下遺言。可筆放到崇禎手裡,他的手只是顫抖著,根本不會抓。

筆最後掉落地上。

劉僑彎腰去撿,結果發出一聲驚呼。

劉僑從地上撿起了御筆,還撿起了一條衣帶。

衣服上有乾涸的血漬。

但細看,就會發現,那確實是血,但不是簡單的血跡,而是用血寫的字。

「這是陛下的衣帶遺詔!」劉僑激動的舉著那條衣帶喊道。

周延儒和吳甡都連忙望了過來,王承恩和王之心也湊過來,連周皇后也都聞聲望來。

「陛下昨晚吐了不少血。」王太醫連忙說道。

劉僑握著那條衣帶,仔細的看著上面的字,「這是陛下的字,兩位老先生看看。」

周延儒先接過,仔細的看過,然後交給吳甡,「看上去,確實是陛下的手跡!」

「皇太子慈烺聦明仁孝,至性天成,宜即皇帝位。」

「著加封義子直隸總督慈燁為遼東郡王,著周延儒、吳甡、劉宗周、朱慈燁為顧命大臣,盡心輔弼,贊襄一切政務。」

「申外文武群臣其同心輔佐,以共保宗社萬萬年之業。」

衣帶不大,上面所寫血書有限。但仔細觀看,確是皇上字跡,而上面的內容,也正是一道遺詔。雖然與大明曆代皇帝遺詔相比字數較少,但內容卻很重要。

「陛下血書衣帶遺詔,命皇太子繼皇帝位,封義子朱慈燁遼東郡王,陛下還遺詔令首輔周延儒、次輔吳甡、左都御史劉宗周、直隸總督朱慈燁為顧命大臣,贊襄一切政務!」劉僑在周延儒幾人還在震驚這份突然出現的遺詔之時,已經大聲的喊出來了。

周皇后帶著皇太子已經過來了,「這是陛下遺詔嗎?」

周延儒只得把遺詔呈過去,周皇后接過遺詔,仔細翻看,然後流著淚到,「這是陛下手跡,這是陛下遺詔,陛下定是當時已不能開口喊人,但一邊身子尚能動,便以血書在此衣帶上立下此遺詔。」

「太子,這是你父皇給你留下的遺詔。」

太子朱慈烺伸手接過,捧在了懷裡。

周延儒和吳甡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他們本能的對這份遺詔有些懷疑,就算是真的,可遺詔的內容也有些驚人。

皇帝令太子繼皇帝位,很正常。可卻又立了四位顧命大臣,還贊襄一切政務,就有些與大明曆代的情況不符了。大明又不是沒有皇帝去世時太子年幼的情況,出現這種情況,一般都是由內閣管理朝政。還從沒有這種特意在遺詔中指定顧命大臣輔政的。

指定顧命大臣,前三個他們都能接受,首輔次輔和左都御史,這都是朝中重臣,可第四個卻不是其它輔臣也不是吏部尚書等九卿,卻讓一個武將做顧命大臣。

尤其皇帝立劉鈞為顧命大臣之前,還更破天荒的加封劉鈞為遼東郡王。

如此一來,四顧命大臣里不但有一個是武將,這武將還是個封了王的武將,說他是異姓大臣,可偏偏他又是皇帝列入宗譜中的義子。

本來他們還想著不承認這遺詔,或者把劉鈞的名字悄悄從遺詔中劃掉,取消封王的遺詔和授顧命大臣的內容。

可劉僑一喊,皇后太子把遺詔接過去了,還直接就認定這是皇帝遺詔,現在遺詔被太子寶一樣的捧在懷裡,他們想否定想更改,也不可能了。

周延儒想著有什麼辦法改變這個不利的局面,這時劉僑卻已經帶著太子走到皇帝床前,握著皇帝的手對著皇帝說話。

「陛下,這遺詔陛下所立嗎?」

「陛下,你遺詔令太子即皇帝位?」

「陛下,你遺詔封朱慈燁為遼東郡王,並令其與周吳劉三位大臣共為顧命大臣,輔佐新皇,贊襄一切政務嗎?」

皇帝此時完全處於彌留之際,昏迷無意識,哪聽的到他說什麼,聽到也不明白了。

但劉僑卻在問。

然後,崇禎皇帝眼珠子轉了幾下,兩行熱淚流了下來,他還顫抖著慢慢舉起了自己的那隻右手。

「陛下!」

周皇后撲到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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