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明末武生 第17章 找後帳

「老爺,劉二愣子回來了。」劉家廳堂里,張傢伙計見小跑著進來,湊到張屠戶衛邊急忙稟報。

「回來就回來,怕他做什麼。」張屠戶聽到劉二愣子兩個字時,先是心裡下意識一格登,然後又醒悟過來他為什麼要怕劉二愣子呢。這個敢詐到自己頭上的傢伙,自己還正想找他呢。

劉鈞踏進家門裡,發現家裡擠了一大堆人,有認識的,街上的鄰居街坊們,甲長保長們,也有不認識的一些生面孔。滿臉橫肉的張屠戶喧賓奪主的坐在堂上,叉開著腿,腆著個大肚子。

他看到劉鈞進來,伸出肥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好你個劉二愣子,你倒還敢回來。」

劉鈞掃了一眼眾人,「聽說你把我家地買了。」

「沒錯,契約都已經簽定好了。」張屠戶一拍桌子,得意的道。

「我要看看。」劉鈞很是平靜的道。

「小子,怎麼,你想撕毀契約?這可是大家見證過了的,敢毀約,後果可是很嚴重的。告到衙門,你家剩下的那四十畝地也得全交出來。」張屠戶假作好意的說道,可語氣里卻充滿著一股子得意後的囂張勁。

「劉兄,這是怎麼回事?」李春江自進來後,就被一眾人無視了。想他堂堂四部尚書的侄子,去年湖廣鄉試的解元,好歹也是個舉人老爺,居然被人無視。尤其是他一看那個大胖子的粗魯樣,就心生不喜。

「李兄,事情是這樣的……」

「一個小小屠夫也敢這樣囂張?」

「他女兒嫁給縣丞做填房續弦,大兒子納了個監生,二兒子上科鄉試中舉,還和你是同科呢。」劉鈞笑著介紹道。

「上科跟我同科中舉的多了去了,有上百個。」李春江有些不在意的道。「我幫你擺平他,煩人。」

「不必勞動你大賀,這樣的鄉下惡霸,有的是法子對付他,你幫我押陣就是。」劉鈞笑著道,他也不願意在新交的朋友面前表露出無能,若是一個小小的屠夫他都對付不了,那還談何其它。

劉鈞上前兩步,笑著對張屠夫道。

「我怎麼會毀約,但我要看看合約總是沒問題吧,我也是劉家人。」

合約有一式兩份,簽訂合約後要送報縣衙審批報備,然後還得交一筆稅。這是一筆土地交易稅,賣地者要繳納割稅,而買者則要繳納收稅。

張屠戶見劉鈞一副平靜的樣子,心裡倒覺得有些意外。這劉二愣子去外面攀親不成,回來發現欺騙自己的劉家親戚一事被揭破,而劉家為此付出了九十畝地的慘重代價,不應當衝上來跟他撕打才對嗎,怎麼卻這麼一副慫了的樣子呢。

不過不管如何,他現在根本不用怕劉鈞。因此將契約拿了出來,遞給劉鈞。反正這契約是大家見證簽定的,劉鈞要是敢撕毀,他正好有機會把劉家剩下的幾十畝地也給吞了,說不得這次還可以一次性的弄成絕賣,省卻許多麻煩事。

劉鈞接過契約,仔細的看了幾遍,差不多心下有數了。憑著原來的記憶,他知道這樣的契書就算還沒經過衙門的審批備案,可也是得到衙門承認的契約了。

「活賣?」

「沒錯。」

劉鈞笑笑,「既然今天來了這麼多中人見證人,那我就問一句,這賣田是大事,例來得先問過賣家親族,如無人要買,才能輪到外人來買,對吧?」

土地是百姓的根本,因此土地的買賣也是相當麻煩繁瑣的。

到的此時明末,大明各地基本上都形成了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那就是賣地時需先問過弟侄叔伯等親房,親房要買,則應賣與,親房不要,再問本家族人,又不要,才能找另外的人承買,否則要引起了爭端,帶來麻煩,甚至會惹出人命案來。

因賣地起的紛爭各地每年都有無數,麻城之前也有過這樣的實例,前不久縣裡的張王氏丈夫死後,家裡沒錢,於是只得賣地度日。

先盡問過張姓本家,都說不要,侄子張仁也就沒錢買,讓他只管尋主出賣。結果最後尋了王家出售,議好了價錢,當寫契約交銀量地時,張仁卻來阻擋,說王家擅買他張家的地,兩邊結果打起來,最後張仁被打的重傷而死,而最後衙門判置,王雅依殺人抵命之律判處死刑,那塊地王家也無權購買。

現在劉鈞站出來,拿這條說事,立即讓張屠戶怒了。

他娘的,他這本就不是正常買賣土地,要什麼詢問親族,而且劉家還有親族嗎?

張屠戶冷冷的笑道,「詢問親族,哦,我倒是忘記了,不過劉家有親族嗎?聽說,鎖口河劉家與你家有親,昨天鎖口河劉家劉老太爺大壽,莫非劉二爺往那邊賀壽去了?」

「劉金吾家某高攀不上。」劉鈞回道。

「哦,原來劉家不是你們家親戚啊,我還以為你們是劉金吾的親戚呢,都說皇帝還有三門窮親戚,本以為你們是劉金吾的窮親戚呢,原來不是。哈哈哈。那你們家,還有別的親戚嗎?」

「有!」這個時候李春江有些不甘寂寞了,堂堂解元,在這堂上站半天了,也沒人理他一下。他更早瞧這殺豬屠夫不爽許久了。「我就是劉家的親戚。」

「你又算哪根蔥,哪裡冒出來的?哪涼快哪呆著去。」張屠戶見李春江是跟著劉鈞一起回來的,且又只是穿著身月白的儒袍,身上也沒有金玉之物,便沒放在心上,以為只是劉鈞的朋友之類的,當下不客氣的道。

「我算哪根蔥你管不著,但是我是劉家的親戚,而且現在我願意出錢買劉家的地。按規矩,這地得先賣給我才對,沒問過我,這地你就買不走,就是官司打到衙門我也不怕。」

「打官司,你要到衙門打官司,好啊,我也正想打官司呢,告訴你,我女婿……」

他的話還沒說完,李春江已經一臉鄙視的打斷了他,「你女婿不就是一個縣丞嗎,嗯,年紀跟你差不多大,死了老婆,然後娶了你女兒做填房。」

張屠夫臉黑了下來,他的縣丞女婿確實比他還大些,可人家是官啊,縣裡的二老爺。「你既然知道,那還敢跟我猖狂?小子,你哪家的?」

「在下姓李。」

「姓李?」張屠夫愣了下,然後哈哈笑道,「小子,你純心是來鬧事的是吧。買地先過問親房,指的是同族本家,可不包括外姓人,你一個姓李的,哪來的資格插手管姓劉的家裡賣地,哪涼快你哪呆去。」

李春江倒是吃了一憋,氣的他就要亮明身份。劉鈞伸手攔住他,不急著攤牌呢。

「張老爺,好吧,現在就算劉家宗親都同意地賣給你了。」

「這不就結了,扯那麼多廢話做什麼,走,回府。」張屠戶站起身要走,呆在劉家,跟劉二愣子在一起,他總覺得不太舒服。

「別急啊,張老爺,事情還沒完呢。」劉鈞笑著攔住他。

「買賣田地,按舊例約定,你付了買田錢外,還得給畫字銀吧?」劉鈞笑的很燦爛,「按規矩,這畫字銀是買田款一成五到三成五,我家的地賣給你,買地錢是三百六十兩,嗯,就按三成五畫字銀算吧,你得給我家畫字銀一百二十六兩。我沒算錯吧,張老爺你算算,看是不是這個數。」

畫字銀,也叫掛紅錢,相當於簽字費。中明以來的慣例,賣地除了賣地的錢外,還有一筆畫字銀,這也是一筆不小的錢。

「你還跟老子要畫字銀?」張屠夫真是有些震驚倒了,這個劉二愣子到底有沒有搞清形勢啊。

「不光你得給我家畫字銀,按鄉俗舊例,凡是賣產,親房弟侄都有畫押的錢文,業主本支戶族都給畫字銀兩。我沒有說錯吧。」

張屠夫陰著臉,「可你家有親房宗族嗎?哼!」

「這地算是我父親的,嗯,我們三兄弟可以分開來算的,也就一人一百二十六兩畫字銀吧。我算下啊,四個一百二十六兩,那就是五百零四兩,張老爺,你經常殺豬賣肉,算數肯定比我好,你算算,看我算的對不。」

「痴心妄想,你白日做夢呢!」張屠戶往地上吐了口痰,不屑的道。

「別急呢,我還沒算完呢。」劉鈞一臉的微笑從容。

「說完這個畫字銀,按老例,賣地還得要給脫業錢對吧。」

所謂脫業錢,就是凡賣田產,上首業主要拿一份脫業錢。這不是劉鈞胡扯,而是事實。在絕大多數地方,買主交清田地正價,去衙門繳了稅,付出了畫字銀,給了一大筆錢後,事情還沒完,還得依照老規矩給這份田產的上首業主一筆錢。所謂上首業主,也就是劉家這塊田產的前任主人。

這個錢倒是不多,凡把產業轉賣別人,原主都要向買田的要幾兩銀子,這叫賀銀,也叫脫業錢。總之,很坑爹的一個習俗舊例。

李春這時又跳了出來,「我就是原主,我也不多要,每畝地給個五兩銀子賀銀吧,一共九十畝是吧,給我四百五十兩銀子就好。」

雖然這個畫字銀、脫業錢都很坑爹,可衙門卻是承認的,打起官司來,絕對賴不掉,這屬於買田必須支付的額外成本。當然,一般來說畫字銀、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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