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隱憂

青雲山,通天峰。

通天峰前山有諸多氣勢雄偉的殿堂樓閣,也有很多風景秀麗的奇麗景色,著名的青雲六景中,便有三處在這裡,分別是虹橋、雲海和翠坪。平日里也十分熱鬧,常有門內弟子走動修鍊,再加上一門重心的玉清大殿也在那前山絕頂之上,更添了幾分莊嚴。

相比之下,通天峰後山便顯得安靜許多,放眼望去,到處都是蒼松翠柏,古木參天,除了從林中深處偶爾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之外,淡淡霧氣漂浮中,便幾乎再也沒有什麼聲息。這裡平日里便少有人來,一條山道蜿蜒向前,直入林海深處,也不知通向哪裡,愈發顯得有些幽遠神秘起來。

這一日午時前後,日頭高懸,道玄在玉清大殿中處理好了手頭諸多事務後,又對身邊人交待了幾句,便悄然而去,隨後出現在通天峰後山山道上。

一路走入林中,他的神情看起來肅穆甚至帶著幾分冷峻,在他眼底隱隱還有一絲憂慮之色。

深入林中走了一會,道玄便看到前方山路忽然分為兩道,路邊豎立著一塊石碑,對旁人來說或許有些遲疑,但他顯然對這附近的地形早已瞭然於胸,都沒有多看那石碑一眼,便直接拐了個彎,向著右手處那條道路走去。留下在他身後默然佇立的指向另一條山道方向的那塊石碑上,隱隱可以看到幻月洞府的字跡。

這條路通往的是青雲門另一處重地祖師祠堂,這座供奉著歷代青雲門前輩祖師靈位的大殿,掩映在松柏林間,飛檐大柱,莊嚴厚重,漸漸出現在他眼前。

大殿之前的一片青石空地上,落了許多枯葉松針,空氣中帶著一絲清新的林木芬芳,而在前方几道台階上,正對著道玄的便是祖師祠堂大殿的大門。雖然此刻是正午時分,但祖師祠堂里仍然顯得很是昏暗,布幔重重,寂靜無聲,只有幾點燭火在那片陰暗中無聲無息地燃燒著,散發出一些光亮。

道玄走了過去,在門口停下腳步,目光掃過大殿里,卻一時沒有看到人影。他皺了皺眉,遲疑了片刻後便開口朗聲道:「師父,弟子道玄來了。」

祖師祠堂里並沒有什麼動靜,也沒有人給他回應,只有那微弱的燭火突然搖曳了幾下,似乎受到了一點驚嚇,但很快也恢複了正常。

道玄等了一會,見裡頭沒有反應,便又叫了一聲,過了一會後,從祖師祠堂里某個黑暗深處,突然傳來了天成子的聲音,似乎帶著一絲疲倦與淡漠,道:「何事?」

道玄不敢怠慢,俯身行禮,隨後恭謹地道:「師父,弟子是來請您回玉清大殿的。」

天成子道:「這幾日你來過數次,我不是都跟你說清楚了么,我重傷之後道心紊亂,前山太過嘈雜,需要在此靜養。」

道玄眼中憂色更重,垂首道:「師父,青雲一門興衰繫於您一人身上,弟子聲望才具皆有不足,這些日子代行掌門之職,實已是不堪重負,再這樣下去只怕有負師父重託。弟子名望事小,但若是誤了青雲一門,便百死莫贖了。懇請師父回山重掌大局,為我青雲一門做主。」

天成子沉默了片刻,緩緩道:「可是有人對你處置大小事宜有所不滿?」

道玄怔了一下,搖頭道:「這倒是沒有,只是……」

天成子打斷了他的話,道:「既然如此,你有什麼好擔心的,不必再說了,我不會回去的。」

道玄啞然,看著眼前這昏暗的大殿,那重重布幔後點點燭火間,一排排一列列莊嚴肅穆的靈牌靈位,彷彿都像是威嚴無比的巨人,冷冷地看著他這個渺小的人。他的嘴唇微微顫抖了幾下,眼底掠過一絲極深卻又無奈的焦慮之色,還想再試著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忽然只聽那大殿深處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喘息聲,片刻之後,像是有什麼東西突然掉在了地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迴響。

「叮……」

一個黑色的小東西咕嚕咕嚕從那片陰影中某處滾了出來,在地上滴溜溜轉了一個大圈,又震動了幾下後,才靜止下來,停在了祖師祠堂的地面上。

道玄目光望去,只見那地上的東西像是一個圓形的小鐵蓋,黑黝黝的,也不見有什麼奇異之處,停在那邊也是黯淡無光。

正在這個時候,天成子的聲音忽然又傳了過來,語氣也變得有些冷漠,道:「你還在那邊做什麼?」

道玄面色微變,咬了咬牙之後,不敢再多說什麼,低頭退了下去。當他走下石階回頭後,忍不住還是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那座肅穆沉重的殿堂彷彿又再度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而由始到終他都沒有看到恩師的身影,此刻彷彿也隱匿在那片黑暗裡,越發模糊了起來。

萬劍一等五人在荒漠中又走了幾日,只覺得前方氣候越來越是乾燥,地面上的黃土戈壁也逐漸開始向完全的沙漠轉化,看起來應該是接近了蠻荒入口。西北蠻荒乃是天下著名的險域凶地,傳說中也是魔教發源的地方,自古以來傳說有無數兇險橫亘在蠻荒之中,外人幾乎從來不能深入其中。

這一日,萬劍一等人忽然發現前方有大片人影,看過去都是魔教中人。

五個人都是吃了一驚,因為這一路上所看到的魔教餘孽明顯都是軍心渙散,以小股流竄的居多,鮮少有看到這樣大群集結的。而看那位置似乎又正是在進入蠻荒沙漠的入口邊緣處,似乎又平添了幾分微妙。

在這片邊緣地帶上,幾乎已經沒有山脈,樹林草叢這些更不會有,倒是細沙堆壘的沙丘開始出現了。萬劍一等人便找了一處沙丘,遠遠地望向那邊。

看了一會,萬劍一開口道:「看那邊的情況,有點像是魔教中鬼王宗的人馬。」

趴在他身邊的蒼松眺望了一會,隱隱聽到了那鬼王宗內竟似乎傳出來一些哭嚎之聲,便輕聲對萬劍一道:「萬師兄,你有沒有發現,那裡面的人好像一片忙亂,好像出了什麼事?」

「嗯。」萬劍一微微頷首,不過沉吟片刻後,還是斷然道:「算了,咱們不要多管閑事,正事要緊,走吧。」

其餘諸人自無異議,於是五個人悄無聲息地下了這座沙丘,直接繞了一個大彎避過了這邊忙亂混亂的鬼王宗隊伍,繼續向前進發。沒過多久,便覺得身外的氣溫忽然開始升高,烈日當空,黃沙漫漫,已是置身於蠻荒沙漠之中。

一望無垠的沙漠看上去彷彿連綿直到天邊,大大小小數不清的沙丘散落在沙漠中,當大風吹過的時候,便是一片風沙鋪天蓋地地掠過。

與此同時,當青雲門五人踏出了勇敢一步,直入神秘莫測的蠻荒時,在蠻荒邊境上的鬼王宗人馬中,則是一片愁雲慘淡,人人哀嚎哭泣,白幡豎起,小萬披麻戴孝地跪倒在正中一座帳篷前,正是嚎啕大哭。

昨夜二更時分,在聖教中德高望重威名遠揚的鬼王重傷難愈,終於是溘然長逝。

鬼王宗上下如喪考妣,立刻停下行進步伐,原本代理宗主之位的鬼王親傳弟子萬人往,更是感念師恩痛不欲生,在恩師遺體前幾度哭得暈死過去,不能理事。

鬼王宗上下一片混亂,人人自危,很快也驚動了附近的聖教同門,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人紛紛趕來悼念。

魔教四大聖使很快也來到了鬼王宗營地之中,青龍先去靈位前上了香,又過來掀開蓋在鬼王臉上的白布,最後看了一眼鬼王遺容,隨即長嘆一聲,神色蕭索,道:「英雄故去,聖教衰微啊。」

說罷,他轉頭向旁邊看了一眼,只見那小萬一身麻衣跪倒在靈前一側,只數日不見的工夫,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瘦了一圈,眼窩深陷,精氣神彷彿瞬間耗盡一般。青龍搖了搖頭,向他走了過去。

而在青龍身後,其他三位聖使也一起上前敬香行禮,不過比起青龍,除了一身黑衣還有黑巾蒙面的朱雀看不清臉色變化外,白虎和玄武的臉上神情似乎都有幾分微妙,當然,不可能是高興歡喜,但似乎也沒見多少哀傷。兩人在看過鬼王遺容後,對視了一眼,緩緩走到一旁僻靜處,過不多時,朱雀也走了過來。

看著周圍暫時無人,玄武忽然用只有白虎、朱雀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輕聲道:「我早年曾經干過一些見不到光的勾當,這些事你們是知道的吧?」

白虎看了他一眼,道:「是,怎麼了?」

玄武笑了一下,臉色上並沒有太多的變化,只是聲音又放輕了一些,道:「鬼王宗主那面相,有人處置過了。」

白虎和朱雀同時轉頭向他看去,玄武聳了聳肩,卻沒有再說什麼。

過了片刻,白虎皺眉道:「你什麼意思?」

玄武淡淡地道:「我猜咱們這位前輩宗主,只怕並非是昨晚二更才過世的。」

白虎身軀微微一震,面露愕然之色,隨即猛地回頭向那鬼王宗主的遺體看了一眼,身子忍不住向前踏出了一步。只是就在這時,忽然從他身後傳來了一聲清冽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厲聲嬌喝傳來:「站住!」

白虎回頭看去,正是朱雀開口說的這話,他皺了皺眉剛想開口說話,便聽朱雀冷然道:「你莫多事。」

白虎面上露出一絲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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