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圍攻

青雲山脈屹立中原,七峰雄峙,雲蒸霞蔚之間直入雲霄,有通天之姿,有仙家之氣。

青雲一門,開山立宗兩千餘年,自青雲子祖師之下,到青葉祖師光大門楣,時至今日,掌教乃是天成子真人,一身道行深不可測,德高望重為天下所敬仰。門中英才輩出,同輩有真雩、鄭通等名動天下的正道巨擘,年輕一輩弟子中更是俊傑無數,天資橫溢,其中尤以天成子真人悉心栽培的兩位親傳弟子道玄、萬劍一最為出色,以為千載難見之奇才。

天下眾望所歸,稱之以名門大派,正道領袖。

站在那青雲山麓腳下,抬頭仰望這萬丈雄峰,目光所及竟不能窺其全貌,更令人心生嚮往,不知那靈山雄峰之巔又是何等仙家勝境,飄渺盛景。

如此巍峨仙山,名門宗派,本為天下芸芸眾生所敬仰,但是就在這一年,魔教教主仇忘語盡起教中精銳,自西北蠻荒聖殿而出,席捲天下,一路直撲青雲,並於春暖花開陽光明媚的時節里,魔教大軍圍困青雲,大舉攻山。

青雲山下一處密林前,站著兩個人,一人年輕剛毅,氣度沉雄,此刻眉頭緊皺,正緊緊仰望遠處那座直入雲霄,在雲彩中若隱若現的靈山雄峰,面上似有幾分憂色;而在他身邊站著的另一人則是全身黑衣,連面上也蒙了一層黑巾將頭腦包住,只露出一對深沉雙眼。

而在他們二人身後的林子之中,看起來也並非空無一人,隱約能望見人影閃動,甚至還有刀兵折射出來的反光,讓人心中隱約生出幾分寒意。

過不多時,忽然只聽那年輕男子皺著眉頭喟嘆一聲,背負雙手來回走了幾步,看起來心情有些煩躁不安。旁邊的黑衣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卻並未有勸解之意,只是平靜地將目光移開。

如此過了一會兒,反而是那個年輕人首先忍耐不住,轉過頭來對黑衣人皺眉道:「鬼先生,我心中還是不解,為何宗主要留我在這山下,如此大事卻不讓我參與,莫非他老人家竟是有疑我之意了么?」

黑衣人哼了一聲,不答反問,道:「你一身藝業何人所授?」

年輕人道:「宗主所傳。」

黑衣人又道:「宗主他待你如何?」

年輕人沉吟片刻,點點頭道:「恩重如山,視同己出。」

黑衣人哼了一聲,道:「你自己心裡明白就好。就我看來,老宗主對你確實不差,這份鬼王宗的基業,日後必然是會交到你手上的,莫要多想了。」

年輕人嘆了一口氣,轉身又向那青雲山高聳入雲的山峰上看了一眼,道:「既是如此,圍攻青雲門如此大事,宗主他老人家為何卻不讓我上山,反而令我帶人等在這山下林中,只做接應之事?」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道:「此事不外乎兩種可能,其一是老宗主深知此戰兇險,青雲門乃是千年大派,門中高手無數,稍有不慎便是身死命隕的下場,故令你在此置身事外;其二么,那就是……」

他的聲音忽然低沉了下來,往上走了一步站在那年輕人的身旁,目光向左右先是看了一眼後,隨即輕聲道:「其二,或許便是老宗主心中,其實對此戰結果並不看好,為鬼王宗基業著想,方才令你在此接應,以防不測。」

年輕人聽到此處,登時悚然一驚,轉頭看著黑衣人,沉聲道:「鬼先生,此話怎講?」

黑衣人嘿嘿笑了一聲,似乎對剛才自己所說的話並無絲毫在意,片刻後淡淡地道:「不過是胡亂猜測罷了。」

年輕人面色冷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到了最後,他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只是默默轉過身去,抬頭仰望著那座高大山峰。

便在這時,忽然在他們身後的樹林中猛地傳出一陣騷動,年輕人容色一冷,回頭喝道:「怎麼回事?」

過不多時,林中有一個男子拖著一個看起來像是樵夫的老頭跑了出來,面上帶有幾分驚惶之色,似乎對這個年輕人頗為敬畏,到了近處後急忙道:「回稟副宗主,我們在林子附近抓到了這個老頭。」

年輕人眼中寒芒一閃,向那老人看去。

一股無形威勢彷彿瞬間撲面而來,那樵夫似乎只是一個普通凡人,剛才又在那林中看到了刀光劍影受了驚嚇,哪裡經受得住這個,登時腳下一軟,跌倒在地,同時口中吱吱嗚嗚一陣有氣無力的叫嚷,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年輕人冷哼一聲,向那手下看去,那手下急忙小心回報道:「副宗主,之前我等已經問過了,這老頭說是附近一個村子砍柴的,今日恰巧路過此地。」

「嗯?」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卻是那名叫鬼先生的黑衣人看了過來,皺眉道,「什麼村子?」

「距離此地三里開外,就在青雲山腳之下,名叫草廟村。」

鬼先生搖搖頭,道:「太近了,只怕會暴露我等藏身所在,怎地之前沒人發現?待我領人過去滅了那村子……」

「且慢!」

鬼先生話音未落,卻是被人打斷了,他抬頭一看,皺眉望向那年輕人,道:「小萬,怎麼了?」

那年輕人淡淡一笑,卻是擺擺手令那手下將那老樵夫拖回了林子中,隨後淡淡地道:「不過只是一群凡夫俗子罷了,我聖教威名,豈因隨意殺戮而來,沒得讓那些中原門派看輕了;而且此刻我聖教大軍已然上山,殺之何益?不必多事了。」

鬼先生默然片刻,點頭不再言語,而被他叫做小萬的年輕人也再度抬頭眺望青雲山,面上陰晴不定,似乎還是為呆在山上的人而有些挂念擔心。

只是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小萬的雙眼目光猛地一凝!

只見那原本清朗一片的天穹中,忽然有一片烏雲滾滾而來,瞬間衝散了整個天空原本飄渺潔白的朵朵雲彩。

這席捲而來的烏雲霍然佔據了那青雲山頭的整片天空,濃黑似墨,深沉如星海,竟似有逆轉乾坤之勢。

小萬身軀一震,面上卻是露出一絲喜色,道:「『天魔幡』!教主出手了。」

鬼先生站在小萬的身後,目光也是往青雲山頭眺望而去,只是雙眼之中光芒閃爍,卻並非儘是歡喜,似乎隱隱還有一絲擔憂之色。

青雲山脈通天峰上,原本如仙家勝境之地的雲海上空,此刻已經盡數為黑雲所籠罩,血腥氣息四處瀰漫,那些飄渺潔白的雲氣似乎也變作了令人觸目驚心的暗紅顏色。無數條人影在這片闊大而詭異的黑色天幕下閃現、飛馳和決戰,刀光劍影,鮮血飛濺,各色法寶異光閃爍如狂,慘呼聲、銳嘯聲此起彼伏,不時便有漫天血花和斷臂殘肢飛起,情況慘烈到了極處。

此番魔教上青雲可謂是全力以赴,包括原本各自為政自立山頭的四大派系長生堂、萬毒門、鬼王宗和合歡派,也是精銳盡起雲集於此,在魔教教主仇忘語的帶領下,對正道千年大派青雲門展開了瘋狂圍攻。

說到仇忘語此人,也是魔教多年未見的一位絕世之才。傳說此人起於微末,天資超絕,年輕時拜入魔教門下,後在蠻荒聖殿中得到了不為人知的絕大機緣,自此道行勇猛精進,且殺伐果決善謀略,修為大成之後在二十年間便統合了大部分魔教派系,令分裂多年的魔教氣象為之一新,而如今距他登上教主寶座,也不過才僅僅兩年而已。

如此超卓人物在此,直令人不敢想像假以時日,此人又會達到何等成就。

當此之時,黑雲之下,青雲、魔教雙方正是殊死決戰之際,魔教以四大門派為首,呼嘯而起,奇人異士詭異法寶層出不窮,凶焰滔天;而反觀青雲一門,雖然一開始被魔教偷襲處在下風,然而千年名門豈是虛名,放眼望去,青雲弟子或數人結陣,或獨立抵擋,劍芒灼灼,清光漫天,竟是硬生生地將魔教攻勢扛了下來。

其中雲海戰場上戰鬥最激烈的幾處地方,有一個身著青雲道袍的中年男子,濃眉大眼,容貌平凡,但手中一柄豪光四射的青色靈劍卻是光芒耀目,矯若游龍,揮灑之間似行雲流水,行走進退大開大合,魔教中人望之披靡,令青雲一方情勢為之一振。

然而魔教之中迅速便有回應,很快便有兩個身影迎了上來,一男一女,一馬當先的男子身具異象,一張臉上竟有陰陽兩面,一半白皙如常,一半則是面如重棗,看起來十分詭異;隨後的女子相貌極美,眉目含春,眼波盈盈流轉間卻有勾魂媚惑之感,正是魔教四大派中的其中兩位首領,男子是長生堂門主段候,女的是合歡派門主月華仙子。

這兩大高手一出手,頓時便將那青雲高手擋住,與此同時,只聽月華仙子如春水一般柔軟的聲音笑著道:「鄭通老兒,多年不見,看著還硬朗呀!」

那面貌平凡的男子便是如今青雲門大竹峰一脈首座鄭通了,此人成名多年,是青雲門掌教真人天成子的師弟,一身道行極高,向來名重天下。此刻雖然被魔教兩大高手擋住,但鄭通舉止瀟洒,一柄靈劍飛馳閃爍,以一敵二看起來竟然一時間還未完全落入下風,在聽到月華仙子的取笑後,他冷哼了一聲,斜眼看了一下那美貌女子,只是淡淡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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