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笑傲 第279章 除強

蕭月生進得大廳,抱拳一禮,沒有說話。

任盈盈抬頭望他,明眸如水,遠黛般的眉毛間籠罩著一層薄愁,似是幽怨,他的心不由軟了下來。

他剛坐下來,門帘一動,小荷輕盈飄進來,送上茶盞,妙目盈盈,瞥了兩人一眼,感受到了大廳內氣氛的異樣。

兩人各自不說話,眼神相對,沉默不語,彷彿語言已經蒼白無力,難以述說心中的複雜。

良久,蕭月生放下茶盞,長長嘆息一聲,站起身:「任姑娘,咱們出去走走罷。」

任盈盈緩緩點頭,玉頸優雅的一垂,黑紗重新掛上,宜喜家嗔的玉臉被遮起,若隱若現,憑增一分神秘的氣息,令人忍不住想要看清黑紗下的真面容。

走在蘇堤上,柳樹已經褪去了綠意,枝條蕭瑟,沒有什麼可看之處,湖水卻越發的清亮,卻顯得有些瘦了。

這裡與觀雲山莊僅有一里之隔,氣候卻相差甚遠,山莊內有陣法之故,斗轉星移,乾坤變換,溫暖如春,彷彿身處暮春時分,而這裡,卻是江南的冬天。

兩人步履從容,並肩而行,堤上人來人往,遊人們穿著棉衫,來觀賞西湖疏朗的風景。

蕭月生一襲寶藍長衫,容貌普通,但雙眼溫潤如玉,光澤圓潤,看著很舒服。

任盈盈一襲月白羅衫,在來來往往的人當中,略顯單薄,她有內力護體,卻是無礙。

一襲薄薄的黑紗擋在臉前,卻將旁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人們天性如此,越是不讓看,越是想看明白,紛紛盯著她的臉,想趁清風拂來時,撩起黑紗,看清紗下的真容。

黑紗輕盪,她宜喜宜嗔的玉臉若隱若現,人們偶爾一瞥,宛如驚鴻,見她玉臉,宛如雷轟,獃獃怔住。

一路之上,見到任盈盈容顏,頓時變呆者,幾有數十人。

任盈盈面色如常,目光如水,看也不看一眼,若非如此,也不會遮住臉龐,既使如此,也常常令人失態,她已然習慣。

兩人漫步到了柳堤下,來到一隻小船處,這是蕭月生平常喜歡乘的小船,泛舟湖上,自由飄蕩。

蕭月生解纜踏上船,小船一動不動,任盈盈跟上去,小船輕輕飄出去,離開蘇堤,駛向湖心的方向。

迎面而來的清風吹動著任盈盈的面紗,輕輕拍打她的臉,她索性將面紗摘下,露出宜喜家嗔的臉龐。

小船行駛一會兒,停了下來,周圍空蕩蕩的,五六十丈處有數艘畫肪,聽不到這邊說話。

蕭月生轉過身,屈指輕輕一彈,彈向船頭的紅泥小爐,爐子下面木炭開始燃燒。

任盈盈一直低著頭,似是在想著什麼心事,默然不語,垂首之際,別有一股風情。

他坐下來,倒了一杯酒,輕輕抿一口,望向任盈盈:「你來,是因為我廢了你父親武功吧?」

任盈盈也坐下來,兩人各據小方桌一面,面對著面。

蕭月生說話,她抬頭,清亮的眸子望向他,定定的望他,似要看穿他的心。

沉默片刻,她嘆息一聲,黛眉輕蹙,眸子如鑽石,黑白分明,裡面閃著失望:「為什麼?!」

「吸星大法,損人利己,本不應存於當世。」蕭月生仰頭喝了一口酒,慢慢說道。

「莫要虛言搪塞!」任盈盈冷笑,嘴角微翹。

雖然相處不久,但對於蕭月生,她自問知之甚深,絕不是什麼正義的衛道士,行事隨心所欲,亦正亦邪,頗有幾分神教弟子之風。

蕭月生看著她絕美的玉臉,輕輕一笑,點了點頭,知道她對自己了解幾分,隨即,搖頭嘆息一聲。

「你父親殺了長沙幫的人。」他又喝了一口酒,聲音低沉。

「……」任盈盈默然,父親殺人,她也不以為然,曾苦口婆心的勸阻,卻毫無作用,任我行說,殺伐果斷,縱橫無忌,方是男兒行徑,若是不殺人,稱何男人?!

他是父親,縱然不喜,自己卻也無力阻擋。

「你也知曉,長沙幫的幫主乃我結義大哥,他殺長沙幫的人,豈不是挑釁於我?!」蕭月生淡淡說道,眼中紫電一閃,煞氣森然,空氣彷彿一凝。

紅泥小爐汩汩作響,白氣蒸騰,一陣清風吹來,白氣飛散,溢出茶香,清氣透體。

任盈盈默默搖頭,這些男人啊,個個都爭強好勝,即使武功強橫如蕭一寒,也難以免俗。

想到這裡,她不禁有一絲失望。

蕭月生瞥她一眼,任盈盈臉上的神情盡收眼底,心中暗自一笑,卻並不解釋。

吸星大法,損人利己,本就不該存於人世,早晚會惹來血雨腥風,任我行身懷此法,若是只吸人內力,便也罷了,他也懶得理會。

但任我行吸過對方內力之後,竟將不會武功之人殺死,如此殘忍行徑,他實大感憤怒。

若非他是任盈盈的父親,早就出手取其性命。

這般想法,他卻不想對任盈盈多說,兩人之間,自任我行出現之後,便已經不可能,與其如此,不如讓她失望,對自己的感情慢慢消散,免得傷心痛苦。

這一番苦心,他自不會與旁人說,反而有一種別樣的興奮,想看看任盈盈的反應。

自修鍊之後,他的心態無形之中轉變,漸漸脫離了常人的心境,超然脫俗,俯視眾生,對於人世間的情感,越發覺得奧妙無窮,想要仔細探究一番。

他轉身一伸手,紅泥小爐浮了起來,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托著,來到了他身前。

伸手接住立在虛空的紅泥小爐,斟了一盞,輕輕推到任盈盈跟前,淡淡道:「你父如此欺人,我若不動,他會越發肆無忌憚,會殺更多的人,我實無從選擇!」

任盈盈玉手揭盞蓋,輕啜一口,輕輕放下,動作優雅,自有一股雍容華貴氣度。

她嘆息一聲,點點頭:「我知爹爹他行事霸道,不留餘地,只是……,唉——!」

她沒有出下面的話,只是,他畢竟是自己的父親,難不成,就不能看在自己的顏面上,饒爹爹一次?!

蕭月生面色冷然,仰頭舉杯,一飲而盡:「他若不是你父親,我早取其性命!」

任盈盈默然不語,拿起茶盞,時而啜一口清茶。

一個人喝酒,一個人喝茶,兩人皆默然不語,空氣中彷彿躁動不安,令人感覺壓抑。

一盞茶不知不覺喝完,任盈盈放下茶盞:「你雖廢了爹爹的武功,但我爹爹性情堅毅,斷不會如此罷休的!」

蕭月生點點頭,微微一笑,沒有說話,拿起紅泥小爐,為她繼了一盞茶。

看上去,兩人對坐於輕舟之上,喝茶飲酒,悠然閑聊,實是一幅清閑的風景。

「我要走了。」任盈盈接過茶盞,直接放下,沒有再喝,明眸直接凝視蕭月生的雙眼。

「走?」蕭月生一皺眉,雖然心中已有準備,聽她親口道出,心口仍不由一疼。

「我本不是這裡的人,總要離開的。」任盈盈淡淡說道,明眸仍緊盯著蕭月生,似乎想看透他內心念頭。

蕭月生僅是皺了一下眉,臉上淡然,平靜無波,彷彿沒有聽到,忽然笑了一下,點點頭:「總呆在一處,會覺氣悶,換個地方,甚好,甚好!」

任盈盈如水的明眸閃過失望,轉過頭去,一顆心直覺谷底,空蕩蕩的,胸口一陣煩悶,想要嘔吐,卻又吐不出來。

她忽然覺得,蕭一寒他說不出的討厭,不想再見到他的這張臉,轉過身去,語氣淡漠:「上岸吧!」

蕭月生默然不語,小船無風自動,一會兒的功夫,靠上了堤,任盈盈直接下了船,轉身而去,沒有再說一句話。

蕭月生身形一飄,下了小船,慢慢上了蘇堤,遙望她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見。

獃獃站在那裡,不知道時間的流逝,良久之後,他回過神來,長長嘆息一聲,搖搖頭,臉上露出苦笑。

「師父,任妹妹說了些什麼?」糯軟如蜜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江南雲裊裊而來,宛如風荷擺柳。

她站在遠處,看到師父的背影,透出一股難言的蕭瑟與寂寥,心頭不由一酸,忙趕了過來。

蕭月生瞥她一眼,雙眼一瞪:「管那麼多閑事做甚?!」

江南雲無奈的白了他一眼,心中暗嗔,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卻仍忍不住擔心,道:「任妹妹是不是嫌你廢了任我行?」

蕭月生轉身,邁步往下走,朝小船走去,並不答話。

江南雲緊跟在他身後,也不再多說,看出師父的心緒不佳,若是再說,說不定,會被他遷怒於身上。

縱舟而行,在湖面上疾駛,彷彿一隻離弦之箭,勁風迎面而來,似是無數細箭刺來。

江南雲站在船頭,寒風凜冽,吹得淡粉羅衫飄舞,彷彿畫上的盛世飛天,飄然欲飛。

半晌之後,小船停下來,又自行飄蕩在湖上,蕭月生一杯酒一杯酒的喝下去,轉眼之間,船上的一小壇青玉釀已然告罄。

江南雲一直不說話,默默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