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笑傲 第261章 袖手

「師父!」江南雲喚了一聲,語氣忐忑。

她冰雪聰明,已然知曉,師父那般急匆匆的離開,便是為了躲避任盈盈的求救,但她實在不忍見任盈盈如此,知道一般的召喚手段,師父不會回來,便動用了最緊急的玉符。

這枚玉符,蕭月生以心神附於其上,一旦破碎,頓時可能感應得到,憑著這份感應,以最快的速度趕至。

但這枚玉符一旦運用,附於其上的心神卻是慢慢飄散開來,對於蕭月生而言,損失不少。

故此,不到危急關頭,不面臨生死存亡,不允許使用這枚玉符,江南雲自然謹記此點。

蕭月生目光溫潤,淡淡掃一眼江南雲,目光在她如玉的手掌停了一下,轉向任盈盈。

「蕭先生!」任盈盈起身,神情平淡,目光如水,平靜無波。

蕭月生微微一笑,抱了抱拳:「任姑娘!……南雲,你有何要事,急召我過來?」

「師父,是任妹妹的事。」江南雲小心翼翼的回答,明眸不停的瞥他的臉色。

蕭月生眉頭一皺,哼道:「什麼事,這般重要?!」

任盈盈吸了口氣,緩緩說道:「我爹爹運功將要走火,煩請蕭先生前去看看。」

蕭月生笑了笑,搖搖頭:「上一次,你不是沒見過,令尊疑心極重,必是不肯的。」

任盈盈黑紗內的秀臉一紅,脖子彷彿都變成了紅色,臉皮熱得燙人,生怕他繼續往下說,忙道:「是我爹爹糊塗,你莫要見怪!」

蕭月生到她對面坐下,接過江南雲遞上來的茶盞,小亭東面角落,一個紅泥小爐汩汩作響,白氣騰騰。

揭開盞蓋,吹一口水上浮葉,輕呷一口,肺腑皆清虛,悠悠吐了口氣,他搖搖頭:「任姑娘,慚愧,我幫不上忙。」

任盈盈黑紗上的黛眉輕蹙,緩緩問道:「難不成,你眼睜睜看著我爹爹送命?」

蕭月生笑了笑,不以為然:「令尊的傷,皆由其內力引起,……他的吸星大法,本就殘缺不全,非要強練,落至今天這步田地!」

「事已到此,再說這些,又有何益?!」任盈盈黛眉豎起,語氣中帶著莫名的怒火。

她沒想到,蕭月生竟然毫不遲疑的拒絕,實在太過令她傷心,不看僧面看佛面,難不成,自己真的一點兒不重要嗎?!

想到這裡,心底深處,莫名的怒氣涌了出來,難以遏止。

江南雲在一旁看得擔心,師父與任盈盈不會翻臉成仇吧?

見她發怒,蕭月生搖了搖頭,微一沉吟,慢慢說道:「令尊的傷,其實根本不必找我,他自己便能治得。」

「嗯——?」任盈盈忙看向他。

「他只要將內力散去,廢除吸星大法,自然一切應刃而解。」蕭月生喝了一口茶,漫聲說道。

「廢了武功?!」任盈盈黛眉緊蹙,搖頭嘆道:「我爹爹即使死,也不會廢了武功的!」

蕭月生瞥了她一眼,沉聲哼道:「世間自有其法則,不勞而獲,總非正道,……吸星大法有害無益,令尊若是看不透,即使我能救得了他一時,卻救不了他一世,很快又會出亂子的!」

任盈盈默然不語,心中已然失望,看蕭月生的神色,知道再難改變,緩緩站起來,明眸一直定定看著蕭月生。

蕭月生轉過目光,望向外面的湖水。

江南雲在一旁看得暗自焦急擔憂,師父也忒小氣一些,雖然任我行算不得什麼好人,但既然是任盈盈的父親,總不能袖手旁觀,可以前去看一看,然後再說,自己本領不濟,治不好便是了。

如此一來,即使任盈盈知道,也不會如這般生氣,總有一絲轉寰的餘地。

「好……,好!」任盈盈點頭,盯著蕭月生,冷冷一笑,轉身便走,施展輕功,眨眼之間,消失不見。

江南雲抬手,張了張檀口,卻頹然放下,轉身瞪向蕭月生:「師父,你可惹大麻煩啦!」

蕭月生搖頭一笑:「任我行這般禍害,我若是救之,豈不是造下無邊罪孽?!」

「唉……,師父,你可是太老實啦!」江南雲一拍大腿,以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去看一看,做做樣子,總是不難吧?!」

蕭月生眉頭一皺,臉色不善的瞪她一眼:「這些小手段,你莫要使,徒惹人笑而已!」

「總好過直接拒絕,讓任妹妹傷心難過罷?」江南雲不服氣的嘟囔了一句,明眸白他一眼。

「住嘴!……該忙忙你的去!」蕭月生一擺手,沒好臉色的呵斥江南雲。

他懶得跟江南雲爭論,心中也不好受,任盈盈矜持而溫雅,氣質雍容華貴,卻平和善良,他不由生出幾分愛意來。

但世間之事,常常身不由己,她的父親任我行,武功高明,卻性格偏激,宛如一條蛟龍,一旦放出,為禍極烈,他雖然不羈於世俗,大是大非卻也要遵守的。

江南雲恨恨的一跺腳,知道是遷怒於自己,留在此處,便成了出氣筒,走為上策。

……

任盈盈走在明媚的陽光中,心卻如墜入冰窖,沒想到蕭月生絕情如此,實是可恨的負心人。

她越想越是心冷,後背寒氣森森,胸口卻又有一股熊熊之火在不停的燃燒,且越燒越旺。

身體便處於這冰火交融之中,一陣冷得徹骨,一陣熱得狂燥,不知怎樣走回了任我行的宅中。

一身白衣的向問天正坐在院子台階上,面色灰敗,原本神采飛揚,如今神情萎靡,似是被霜打了的茄子。

但他的雙眼仍舊炯炯,似乎看透了一切,看清一切,無所遁形,見到任盈盈獃獃走進來,他招了招手:「盈盈!」

任盈盈醒過神來,慢慢走了過去,收拾心情,來到向問天身邊,低聲道:「向叔叔,你又幫爹爹壓制內力了?」

向問天苦笑,搖了搖頭:「唉……,我是越來越不濟了,怕是僅能維持一天!」

「向叔叔,不必白費勁了,讓爹爹廢了內力罷!」任盈盈抬了抬嘴角,神情仍透出悲哀,看不到笑意。

「怎麼,那姓蕭的小夥子不肯來?」向問天皺眉。

任盈盈鼻子一酸,強忍眼淚,點點頭,不說話。

「這個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向問天臉色一沉,灰敗的臉上露出惱怒。

看了看任盈盈,向問天眉頭緊鎖,怒氣沖沖,道:「這個臭小子怎麼說?」

任盈盈吸了口氣,想了想,道:「他說,自己來了也一樣,只能廢除吸星大法,別無生路!」

「唔,這般說來,他是沒有辦法,而不是不想救教主。」向問天的臉色稍霽,悟然說道。

任盈盈冷笑一下,沒有說話,心中知道,憑蕭月一寒的神通,他若想救人,不在話下。

但不知為何,跟向問天說時,卻是另一番話。

「這倒也是!」向問天一臉體諒表情,搖頭嘆道:「教主想了十幾年,都沒有找到好辦法,他年紀輕輕,豈能一下子想到妙法!?」

任盈盈木著臉,默然不語,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似是沒有聽到向問天所說之話。

向問天仰天長嘆一聲:「罷罷罷,若是真的逼不得已,只能舍了吸星大法了!」

他神情蒼涼,寂寥的一笑,搖搖頭:「唉……,老天待幫主實在太苛,若是沒有了吸星大法,教主怕是生不如死了!」

任盈盈緊閉著櫻唇,明眸閃爍,似是想著什麼。

……

一夜之間,大雪紛飛,整個臨安城銀妝素裹,變成了潔白世界,彷彿世間的一切濁氣皆被蕩滌。

這樣的大雪天氣,在江南一帶,極是少見,西湖頓時變得冷清下來,湖上畫肪兩三而已。

蘇青青的畫肪之中,火爐呼呼作響,肪內溫暖如春。

蕭月生穿著雪白裘皮大衣,頭上一頂雪絨帽,上下皆白,唇上的小鬍子顯得格外黑亮,帶著幾分瀟洒與飄逸氣度。

江南雲伴在他身邊,也穿著一件雪白貂裘,臉如白玉,鳳目修眉,雍容華貴。

兩人踏著湖水而來,凌波微步,宛如仙人。

「好大的雪!」挑開門帘,溫暖夾著幽香的氣息撲面而來,蕭月生慨嘆了一聲。

「蕭先生,西湖每年都要下雪么?」蘇青青迎上來,親自接過他的大衣,嬌滴滴的問道。

她身上披著一件粉紅的背心,臉頰緋紅,兩者相映,宛如海棠春醉,嬌艷絕麗。

「這裡難得下一次雪。」蕭月生將大衣解下,順手交給她,搖頭笑道,掃了一眼屋裡諸人,笑著點頭。

除了宋夢君與小香,還有四個少女,乃是宋夢君的貼身護衛,令狐沖與也在這裡,岳靈珊則緊跟著他們。

「令狐公子,你不多練功,怎麼跑這兒來了?」江南雲一邊解下雪貂裘衣,一邊嫣然笑問。

「練功是急不來的,不差這一時半會兒。」令狐沖呵呵笑道,抄手坐在窗戶前,隔著眾女一段兒距離,似乎顯示男女有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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