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月生雖在睡眠之中,卻仍有一絲心神關注著外界,稍有風吹早動,皆映入腦海,宛如做夢一般呈現,若是重要,他便會自夢中醒來,這乃是他心神的修為。
當任盈盈進來觀雲山莊時,他便已經發覺,只是懶得理會,對於任盈盈,他仍不想見面。
上一次,任盈盈前來求蕭月生前去救父親,沒想到,任我行疑心重,不相信他,反而強迫他迎娶任盈盈。
蕭月生的性子堅硬,越是強迫,越是反抗,否則,以他對任盈盈的感覺,並不會反感。
到了最後,他與任我行對了一掌,將其震懾,方才能夠脫身,否則,按他的觀察,任我行定會將其滅口。
故此,蕭月生對任我行感覺極壞,不想理會,而對於任盈盈,也不想見,免得尷尬。
兩人原本是若即若離,若有若無,隱隱約約的曖昧狀態,被任我行挑明之後,反而退了一步。
任盈盈與劉菁說著話,他則呼呼的睡,一點兒也沒有醒來的慾望。
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任盈盈這一次來,定又是因為任我行,說不定,她已經知道了任我行傷了令狐沖與林平之,所以前來道歉,他實在不想理會。
兩盞茶喝過之後,劉菁看了看天色,太陽已經升上半空,陽光明媚,照在湖上,一片清亮。
「小荷,去看看大哥醒了沒。」劉菁對任盈盈歉然一笑,苦笑著搖搖頭,轉身吩咐小荷。
小荷便站在不遠處的迴廊上,拿著一些糕點的渣子,輕輕拋出,惹來一群錦鯉翻動,宛如金紅的綢布在下面抖動。
「哎!」小荷答應一聲,放下手上的紙袋,轉身盈盈而去。
任盈盈擺擺白玉似的小手:「劉姐姐,不用著急的,還是讓他多睡一會兒罷。」
「昨晚他睡得很早,這一會兒,也該起床了。」劉菁抿嘴,搖頭笑道,眼眸中柔情隱隱,卻被藏得很深。
她是個極易羞澀之人,從不輕易在外人面前表露對丈夫的情意,但她又不擅於掩藏,明眼之人一看即知,她是極愛自己的丈夫的。
任盈盈妙目轉開,望向清亮的湖水,笑道:「這一陣子,劉姐姐可見到江南神針了?」
劉菁一拍小手,搖頭嘆道:「唉,這個江南神針,可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去找她,她卻是出去了!」
說著話,她光潔如玉的臉上滿是遺憾之色,搖頭不迭。
「據小妹所知,她剛剛回來了。」任盈盈輕柔的、略帶矜持的笑道,雖是戴著黑紗,眉宇間卻清晰宛然。
「咦,回來啦?」劉菁頓時興奮起來,已有些坐立不安,好像恨不得馬上飛身去相見。
兩人正在說著話,江南雲裊裊而來,一身白衣,飄飄如姑射仙子,不食人間煙火。
劉菁忙招手笑道:「南雲,你來得正好,快去催催你師父,任妹妹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
「師娘,這個差使,我可不敢接!」江南雲忙不迭的擺手,笑盈盈的道:「還是師娘親自出馬罷!」
劉菁白她一眼,嬌嗔道:「好你個南雲!待你師父醒了,我定要告一狀的!」
江南雲笑眯眯的不說話,坐到了任盈盈身邊。
「任妹妹,好久不見了呢!」江南雲笑盈盈的道,一雙翦水般的眸子緊盯著任盈盈。
任盈盈輕輕一笑,點點頭:「近些日子有些事情。」
「哦——?莫不是你爹爹的事罷?」江南雲笑眯眯的道。
任盈盈黑紗上的黛眉輕蹙了一下,點了點頭。
「我也是聽師父說,沒想到,任妹妹,你的身世如此離奇,可謂是難得一見。」江南雲搖頭嘆息,似是同情,又似是羨慕。
任盈盈僅是淡淡一笑,沒有說話,心中思緒也極是複雜。
正在此時,又有腳步聲響起,她們三人轉頭望去,卻是岳靈珊慢慢走了過來,沿著迴廊,眼睛望著湖面,一幅神思不屬的模樣,彷彿掉了魂兒一般。
「唉……」江南雲搖頭嘆息一聲,露出同情之色:「令狐沖公子與林少鏢頭都受了重傷,岳妹妹比自己受傷還要痛苦呢!」
任盈盈玉臉微微色變,黛眉輕輕蹙起,望向岳靈珊。
劉菁心善無比,見岳靈珊失魂落魄一般,心中難過,不想她沉浸於痛苦之中,便開口招呼岳靈珊。
岳靈珊聽得劉菁聲音,獃獃的轉頭過來,怔了怔,眼中慢慢恢複了明亮,邁步走了過來。
「劉姐姐,蕭大哥還沒醒么?」岳靈珊先向任盈盈點頭微笑,乃是一絲強笑,明眸一片紅腫,轉向劉菁,輕聲問道。
任盈盈也點頭,黛眉輕蹙,動作遲疑。
至於江南雲,岳靈珊僅是掃了一眼,並不停留,似是沒有看見她一般,她心緒不佳,更不想理江南雲。
「正讓小荷去催呢,岳妹妹,他們沒有性命之憂,不必如此難過,」劉菁輕聲勸慰,柔聲道:「……武功嘛,慢慢練回來,也算不得什麼。」
岳靈珊苦笑,若是沒有了武功,大師兄豈不是要受人欺負,依他的性子,定會受很多苦。
見岳靈珊仍不開顏,劉菁看了江南雲一眼,輕聲道:「我聽南雲說,令狐公子重練內力,卻是因禍得福呢!」
「嗯——?」岳靈珊這才有些醒神,忙望向她。
「你大師兄的內力本就不深,很快就會練回來的,這一次,他的內力會更加的凝鍊,運用更加自如,對劍法大有裨益!」劉菁娓娓道來,露出一絲微笑。
岳靈珊本就沒什麼主見,聽劉菁如此一說,不由精神一振,低頭想了想,點頭道:「好像真的這樣呢!」
「所以呀,你不必難過,是福是禍,誰又說得准呢!」劉菁也振奮精神,微笑說道。
正在說著話,蕭月生慢慢踱步而至,一身青衫,神情悠然,似乎是踏青一般。
諸女忙起身相迎,襝衽為禮,給他見禮。
蕭月生沒有客氣,擺了擺手,在劉菁身邊坐了下來,與任盈盈恰好相對。
四目相觸,兩人忙各自移開,劉菁沒有發覺異樣,笑盈盈的道:「大哥,任妹妹說,江南神針已經回來了!」
「哦?」蕭月生眉頭軒了軒,笑道:「那你就趕緊去見見這位高人罷!」
劉菁神情興奮,盈盈站起來,有些迫不及待的道:「那你們說話罷,我去拜訪她!」
說罷,跟諸女打了個招呼,裊裊而去,腳下彷彿踏著白雲一般,冉冉消失,但看上去,卻沒有運用輕功一般,委實古怪。
「任姑娘,不知此事,有何貴幹?」蕭月生神情淡然,慢慢說道,接過小荷遞上來的茶盞,輕抿一口。
任盈盈黛眉微皺一下,似是對他冷淡的口氣不滿,卻強忍著,吸了口氣,緩緩道:「我這次來,是替爹爹向令狐公子與林公子陪罪的!」
「向我大師兄陪罪?」岳靈珊好奇的眨著明眸。
任盈盈點點頭,吸了口氣,緩緩說道:「令狐公子的傷,便是家父所為。」
「什麼?!」岳靈珊失聲驚叫,一臉愕然。
任盈盈苦笑一下,搖了搖頭,嘆息道:「家父昨日與令狐公子還有林公子起了衝突,動起手來,一時手重,傷了令狐公子與林公子。」
「傷我大師兄的竟是你爹爹?!」岳靈珊似是仍不敢相信,緊盯著她,慢慢問道。
任盈盈唯有苦笑,嘆息一聲,道:「事先我並不知,昨晚,爹爹回來之後,跟我說起,是華山派的弟子,我才知道大事不妙,唉……」
她一邊說話,一邊輕輕搖頭,露出歉然之意。
岳靈珊盯著她,卻不知如何是好,大師兄受的傷,若是見到那個下手之人,她恨不得一劍殺了他。
但沒想到,竟然是任盈盈的父親,對於任盈盈,她頗有好感,只覺得她和氣而優雅,氣質高貴,一向是又敬又慕。
一時之間,她心中波瀾起伏,涌動如潮,思緒如麻一般亂成一團,不知如何是好。
看著岳靈珊秀臉變幻,手足無措的模樣,即使是與她不對付的江南雲,也不由生出幾分同情來。
「任姑娘,令尊如何說?!」蕭月生沉聲說道。
任盈盈無奈的嘆息一聲,沒有說話,顯然,任我行自不會有何愧疚,對他而言,天下人皆可殺之。
蕭月生擺了擺手,沉聲道:「罷了,你是你,令尊是令尊,並不相干,……這筆帳,早晚會有人討的!」
聽蕭月生如此說,岳靈珊轉頭望向他,明眸怔怔。
「岳姑娘,你還是回去照顧令狐兄弟與林少鏢頭罷,莫要擔心,今天便會醒過來的!」蕭月生輕聲說道,語氣說不出的柔和。
岳靈珊不由一怔,她從未見過蕭月生如此對自己說話,一向以來,他都是沒好聲氣的對自己,彷彿自己做了什麼錯事一般。
任盈盈臉色沉重,知道蕭月生是真正的發怒了,已是埋下了怨仇,心中一陣酸苦。
自己如此低聲下氣的過來道歉,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