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笑傲 第82章 位子

江南雲怔怔站在那裡,入鬢的黛眉微微蹙起,盯著蕭月生看了半晌,心中大覺奇怪,若是往常,自己無論多麼輕盈,一旦進入後花園,師父便能發覺。

這一次,師父卻一直沒有開口,難道並沒發覺?江南雲暗自思索,獃獃望著小亭上盤坐的蕭月生。

又過了半晌,江南雲心癢難耐,故意邁蓮足走了兩步,發出聲音,想惹師父注意。

但琴聲琮琮,宛如流水,蕭月生沉醉其中,猶自不覺,理也不理她。

江南雲無奈的嘆息一聲,不再亂動,索性靜下心來,凝神佇立,玉虛訣緩緩運轉,利用這段空暇練功。

她內力修為突飛猛進,一日千里,固然有蕭月生易筋洗髓,加之培元丹之效,再有功法玄妙,更因為她勤奮無比,利用一切空餘時間,用來練功。

清心訣的修為登堂入室,對於心的控制大增,可幾息的功夫,便將自己浸入靜寂之境,在此心境,內功修為增長最快。

隨著玉虛訣的運轉,她臉色漸漸變化,彷彿真的變成了一塊兒白玉,越發的瑩白溫潤,容光越來越勝,令人不可直視。

清風輕拂,自湖面上掠過,吹起她幾縷秀髮,吹皺了她的羅衫,遠遠看去,衣袂飄動,飄逸出塵。

琮琮琴聲緩緩落下,越來越低,終至消失,蕭月生睜開眼睛,搖了搖頭,輕輕嘆息一聲。

當日的情形,難以再現,彷彿有什麼東西橫中其中,總隔著一層薄紗,卻捅不破,再難進入當初意境。

他已經數日探索,靜下心來,細心體會,卻一直找不到當初太陽熱力入體,進入紫丹之感。

他心境修為高超,心宛如湖中之月,並未因此而煩躁,知道必是某處疏忽,慢慢找出來便是,極是耐心。

轉身下望,瞧了江南雲一眼,溫聲問道:「南雲,有什麼事么?」

「師父,咱們何時重建東園幫?」江南雲柔聲問道:「已經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哦——?」蕭月生目光垂下,身形一晃,剎那出現在她面前,幽褐的瑤琴仍擺在小亭頂上。

「你都做了些什麼?」蕭月生臉上露出一抹笑意,淡淡問道。

兩人來到小亭下,坐到木墩上,江南雲將桌上的玉壺執起,素手斟酒,將玉杯滿上,雙手遞給蕭月生,嫣然笑道:「我已經在咱們隔壁不遠處尋了一座宅子,收拾利索了,可用以東園幫的總壇。」

蕭月生接過玉杯,輕抿一口杯中酒,自己所釀的美酒,如今火候不到,還不能啟封,只能嘗一些潘吼送來的美酒,還堪入口。

他體味著美酒的滋味,點點頭。

江南雲見他點頭,玉手輕掠額前秀髮,嫣然一笑,風情撩人,柔聲道:「我又從以前的同行中挑了十餘人,他們都是身強力壯,精明過人的角色,可以成為第一批東園幫的幫眾。」

「唔,還有嗎?」蕭月生再抿一口酒,淡淡瞥她一眼。

江南雲想了想,臻首微搖:「我想不出,還有什麼。」

「嗯,也是,」蕭月生點頭,仰天嘆息一聲,笑道:「做到這些,已經足矣……」

他略一沉吟,道:「這個東園幫的幫主,就由南雲你來做吧!」

「嗯,嗯——?!」江南雲剛一點頭,頓時檀口微張,玉臉滿是驚訝,明眸一動不動,獃獃的望著蕭月生。

隨即,她搖頭不迭,連道不成,自己不成,一個弱女子,豈能做幫主,斷難服眾。

蕭月生呵呵一笑,輕晃著玉杯,滿不在乎:「只要你有真本事,別人怎會管你是男是女?……況且,定逸師太她們也不是女子吧,又有哪個敢在她跟前放肆?」

想到定逸師太,江南雲頓時心動,便是師父,在定逸師太跟前,也是服服帖帖,雖是因為儀琳師叔之故,卻也足以自豪了。

「好了,南雲毋須推辭,這是為師的決定!」蕭月生神色一肅,沉聲說道。

他臉孔一板,頓時不怒自威,沉重的威嚴頓時撲面而來,江南雲感受最受,生不出違抗之意。

「……好吧,弟子遵命便是!」江南雲不情不願的點頭,心中躍躍欲試,想看看自己能否將一個幫派經營起來。

怪不得,怪不得,原來師父早有預謀啊!江南雲心中嬌嘆,師父平日很少授於自己武功。

因為傳授之法,便是直接將武功灌入自己腦海,有清心訣為基,並不覺難過,倒是省力很多,別人尚在為招式不熟練,不能化為本能而煩惱,她卻只為運用之妙而煩惱,為功力不足而煩惱。

平日里,他對她教授的,卻是一些帝王之術,她雖然奇怪,卻也並不抗拒,對於人性頗有認識,深為讚歎師父之說。

她本就被生活所歷練,蕭月生在她面前打開了一道門,潛移默化之中,江南雲已是變得心機深沉,智謀漸豐。

「往後如何做,也由你自己決定,不必事事勞煩為師。」蕭月生擺擺手,頗是不耐煩的模樣。

江南雲無奈苦笑一聲,臻首微點,明眸微橫,白了師父一眼,一眼看穿,是他自己偷懶。

蕭月生被她白了一眼,也覺得自己這個師父太過偷懶,雖然有歷練弟子的借口,卻騙不了自己,也騙不了弟子。

沉吟了一下,他點點頭,道:「嗯,要不,你先發一個請帖,將岳掌門與定逸師太他們請過來,算是見證你的東園幫成立了?」

「多謝師父!」江南雲大喜過望。

瞬息之間,她心思萬轉,若能將兩個掌門請來,那東園幫可就不是一個任人揉搓的小幫小派了,交好於兩大劍派,足以令一般的人物望而卻步,大漲東園幫的威勢,招收幫眾,也會順利得很。

她想到就去做,雷厲風行,一轉眼間,身形閃動,消失無蹤,僅有淡淡的余香繚繞。

蕭月生搖頭笑了笑,心下頗是期待,看看自己這個弟子,能做成什麼樣的局面,能否將東園幫做大。

……

謫仙樓

自從來到了洛陽城,岳不群對門下弟子便不那般嚴正,只是讓他們小心行事,莫惹是非。

至於大弟子令狐沖,岳不群卻更加的嚴厲,絕不允許他喝酒,否則,罰他閉門思過,不得出王宅。

洛陽城的繁華,對於一直生活在華山上的眾人而言,有著無窮的吸引力,閉門思過,無異於酷刑。

令狐沖無奈,只好滴酒不沾,但偶爾會瞅個機會,偷偷去蕭府,找蕭月生喝酒。

非是其它,而是因為蕭月生這裡的酒,醇美無比,非是外面的美酒可比,令狐沖每次想到,皆垂涎三尺。

蕭月生府里的酒,皆是長沙幫的幫主潘吼所送,潘吼富得流油,眼界極高,知道義弟的眼界更高,故他挑選而送來的美酒,自非尋常美酒可比。

但總上門討酒喝,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這一日,他攛掇著眾師弟們,一同去謫仙樓,嘗一嘗女兒紅,當初,田伯光挑了兩擔到華山,確實是醇厚綿綿,餘味無窮,至今想來,似乎余香猶在嘴中。

眾人自洛陽城中的傳聞中也知曉,謫仙樓如今可謂是名頭無倆,因為蕭月生的經常光顧,武林中人皆想瞧瞧驚鴻一劍的模樣,故人頭攢攢,每天皆是爆滿。

「大師兄,咱們有些晚了,怕是沒有位子了啊。」陸大有跟在令狐沖身後,不住的嘟囔。

「不怕不怕,蕭先生今日沒有出門,咱們去坐他的位子便成。」令狐沖擺擺手,洒脫一笑。

林平之也跟眾人一起,他如今已漸漸融入華山之中,因為平日里行事低調,為人老實,言事甚少,不招惹是非,眾人多是喜歡他這個小師弟。

眾人不由歡喜的讚歎,還是大師兄聰明,他們也聽說,謫仙樓雖然每次都會爆滿,但總有一桌是空著位子的,那便是蕭一寒的座位,每次過來,蕭一寒總要坐在那位位置,已經成了習慣。

樓上已經擠滿了人,卻有一個位子空著,依武林中人武無第二的性子,自然會有人不滿,想要坐上去。

但總會有人阻止,蕭一寒雖然辣手,卻有不少的擁護者,認為他有情有義,一諾千金,實是難得的英豪,看到有人想占他的座位,總會有人出面阻止。

自己不去坐,也不容別人坐,人性如此,人們會跟著起鬨,眾怒難犯之下,只有灰溜溜打消這個主意。

長此以往,謫仙樓已經形成了這麼一條規矩,這個位子僅留給蕭一寒,旁人不能坐。

「大師兄,不好罷,那是蕭鏢頭的位子……」林平之低聲道。

林平之穿著一件青衫,宛如玉樹臨風而立,眾人都被比了下去,在他面前顯得黯淡無光。

「林師弟,不必拘泥,想必蕭先生不會見怪。」令狐沖洒然一笑,擺了擺手,不甚在意。

岳靈珊在一旁拍手嬌笑:「就是就是!……小林子,放心罷,想必蕭先生心胸不會這般狹窄!」

林平之總覺得不妥,但見眾人興趣高昂,卻又勸不住,只能隨他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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