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神鵰 第290章 痛宰

「呵!……好酒!好——酒——!……果然不愧是觀瀾山莊的美酒!」

張天師微眯著雙目,放下精緻的白玉酒杯,撫著清髯,高聲讚歎,清逸的臉上滿是陶醉之色。

蕭月生亦是長吸了一口冰火釀,輕輕晃動著白玉杯,笑咪咪的說道:「有一日,小子在襄陽城中閑逛,無意間進了個酒館喝酒,碰巧喝得一壇酒,名叫冰火酒,雖然粗劣,卻是別有滋味,……受其啟發,方釀得此酒,名曰冰火釀,聊作紀念,……怎麼樣,此酒還堪一飲吧?!」

「好酒好酒!」張天師又小抿了一口冰火釀,忙不迭的點頭,對於腹子中冷熱變化不停的奇異滋味,深深著迷,長嘆道:「毫不輸於碧蕪紫蘅啊!」

「唉——!」蕭月生慷然一嘆,搖頭笑道:「從這件事,在下悟出一個道理……」

「哦——?……說來聽聽?」張天師微眯的雙目睜開,清澈的眸子不失好奇的望向蕭月生。

「絕不能小看任何人,即使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蕭月生眯眯笑著說道,聲音卻是斬釘截鐵,鏗鏘有力。

「有理,兔亦能搏鷹嘛!」張天師點點頭附和,隨即心中一動,這個道理太過淺顯,看蕭莊主說話的神色,似是另有所指啊!

蕭月生亦不再多說,僅是眯著眼睛,細細品嘗著冰火釀的美妙滋味,即使是自己所釀,也不得不讚歎自己一句,好酒,果然是好酒!

張天師雖然未說話,卻已知道對方已經明白了自己的來意,也隱隱知道了對方的想法,但受託而來,也總不能一句話不說,若能令他改變主意,那是最好不過。

他端起白玉杯,輕啜了一口冰火釀,心下暗自捉摸,想著究竟如何措辭。

蕭月生亦不說話,只是觀賞著四周的風景,靜靜的品酒。

明媚的陽光照在粼粼的水面上,凌波亭下的荷花池澄澈如鑒,清風自池面拂來,帶著溫潤的氣息掠過面頰,說不出的舒適。

玉桌上放著一隻巴掌大小的碧綠玉碟,碟內是一些糕點的碎屑,顏色各異,在碧綠的玉碟內,頗是好看。

他伸手取過玉碟,起身來至硃色的欄杆旁,憑欄而望,這座荷花池極大,佔了半個後花園,放眼望去,頗有幾分寥闊之感。

自玉碟中抓了一些碎屑,信手拋出,碎屑籠罩的範圍極大,澄澈沉靜的水面頓時沸騰,上百條銀色或紅色錦鯉自水下鑽出,爭搶糕點碎屑,嘩嘩作響,聲音極大,它們皆是肥壯得很,顯然毫不缺食。

又抓了幾把,碧綠玉碟中的糕點碎屑下去一半,他方停手,輕輕一彈碟沿,玉碟慢悠悠的、旋轉著回歸原位,如未曾動過。

而那隻白玉杯,卻是無風而動,緩緩飄起,悠悠然的飛至蕭月生手中,宛如有無形的絲線在暗中牽扯。

對蕭月生這般精妙的手法,張天師視若未見,即使他做來,亦並不困難,確實不值一提,他正在醞釀著說辭,想要勸說蕭莊主網開一面,手下留情。

兩人各自沉默了良久,張天師已是面色酡紅,冰火釀極烈,不遜於碧蕪紫蘅兩酒,尋常人一口下去,怕也消受不起。

酒意微醺,張天師反而頭腦更清,起身來至蕭月生身旁,迎著溫潤的清風,倚著欄杆,開口道:「蕭莊主,唐門對於莊主來說,不啻於一只螻蟻,又何苦難為他們,自降身份呢?」

「呵呵……」蕭月生掃了他一眼,不由呵呵笑了兩聲,輕抿了一口冰火釀,讓其在腹內冷熱變幻,搖頭嘆道:「這實怨不得小子,是他們自己踏上了鬼門關,也只能算是天意吧!……假在下之手而已!」

「此話怎講?」張天師一手撫著清髯,好奇的問道,他不敢再嘗玉杯中的美酒,此酒太烈,不能貪杯。

龍虎山與唐門的關係,倒並非如何密切,僅頗有幾分淵源罷了。

天師道的發源地便是川蜀,當年,天師道之開派祖師張道陵於四川的鶴鳴山學道,創下天師道,直至其玄孫遊歷時,在龍虎山建道觀,於是天師道移至龍虎山。

但天師道的影響,遠非武林門派可比,唐門能夠請得動張天師,因為祖上有舊罷了。

「唉——!天師可是知道小子的脾氣,一向與人為善!」蕭月生搖頭嘆息,令張天師幾乎忍俊不禁。

蕭月生裝作沒看到張天師那笑盈盈的眼神,繼續說道:「若非他們真惹惱我,豈能去他們計較?!」

張天師點了點頭,雖然蕭莊主不太謙遜,卻也並非誇大其辭,若不是真的惹惱了他,怕是真的懶得計較,沒的降了身份。

「他們究竟做了些什麼?」張天師有些暗自臉紅,他一聽到唐門的大長老上門哭訴,說家主被人劫走,生死未卜,估計是觀瀾山莊動的手,便急忙趕了過來。

他可是知道這位蕭莊主,看似溫和親切,但殺起人來,卻是毫不眨眼。

若是別人這般行事,張天師不會這般焦急,常理而言,既是劫走,未直接下殺手,那估計不會真的想殺人,畢竟帶走一顆人頭比帶走一個人容易太多,但這位蕭月生的性子可是難以捉摸,將人迢迢劫來,再動手殺了,他絕對能夠做得出來!

「內子小鳳自嘉興城出來,想一路坐馬車來臨安城,散散心,……哼!沒想到,唐門竟派了近三十個高手,想要趕盡殺絕!」蕭月生怒哼了一聲,喝了一大口冰火釀,轉身,負手望向已恢複了平靜的池面。

他飄飄的青衫,散發著無形的怒氣與殺意,令張天師不由暗自皺眉,心下叫苦不迭,實沒想到,唐門之人竟如此之蠢。

張天師曾多次去過觀瀾山莊,對於山莊之人的高深莫測,早已體會,唐門雖已是世家大族,底蘊頗深,卧虎藏龍,但與觀瀾山莊相比,無異於襁褓小兒與大人,差得太遠,那些高手,怕是根本沾不到鳳夫人的半根兒寒毛,唐門這次可真是自找麻煩!

「那鳳夫人沒傷著吧?」張天師苦笑著問。

「嗯,傷到是沒傷著,就是受了點兒驚嚇!」蕭月生冷著臉,有些不情願的點點頭,恨恨說道。

張天師大鬆了口氣,緩緩問道:「唐門的人到底為何想殺鳳夫人?」

「唉——!此事說來話長!」蕭月生又抿了一口冰火釀,娓娓道來其中緣由:「前一陣子,內子的回春堂內來了一位病人,中了唐門的牽機散!」

「牽機散?」張天師不由問,這可是唐門的獨門毒藥。

「就是牽機散!」蕭月生點頭,苦笑了一聲:「……你也知道內子的性子,根本見不得別人受苦,於是出手解去了牽機散。」

「鳳夫人確實善良無比!」張天師笑了笑,眼前出現了一位聖潔無比的仙子,溫柔的笑著,正是小鳳。

「那中了牽機散之人正在被唐門的人追殺,而且追到了嘉興城。」

蕭月生繼續述說:「在南湖上,我恰好同時遇到了他們兩方的人,小子為了避免唐門的人心懷歹意,惹得我動手殺他們,便告訴他們說,牽機散是被我煉製的丹藥所解,但丹藥太過難煉,僅有兩枚,……我算是仁至義盡了吧?!」

「嗯,仁至義盡!」張天師只剩下點頭,實在是無話可說,道理全被蕭莊主占著。

他心思電轉,已經想明白,唐門的人見到牽機散被人解去,要殺解毒之人,並非不可理解,蕭莊主如此說,也算是寬他們的心,頗有幾分示弱之意,難能可貴。

「好嘛!他們非但不領情,反而以為在下好欺負,竟要殺內子,若小子再忍而不發,豈不成了聖人?!」蕭月生冷笑的哼了一聲,令張天師頓覺周圍一寒,殺意盈盈,自己也不由泛起了一絲激昂,暴虐之念湧入心頭。

「唉——!」張天師長長的嘆息了一聲,無奈之感頓生,感覺有些力不從心,看來,這次自己是做不成魯仲連了。

不過,他自是不會輕易的放棄,有些勉強的笑了笑:「蕭莊主,俗話說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結,好在現在並沒有人命,何不略施薄懲一把,再饒他們一回?!」

「還是算了吧!」蕭月生毫不客氣的頂了回去。

他抿了一口冰火釀,輕輕的冷笑了一聲:「唐家這些人的脾氣,天師你還不清楚?……一點兒也容不得別人違逆,習慣了橫行霸道,這次小子派人將其掌門『請』來,受此奇恥大辱,縱使我不記前嫌,他們也咽不下這口氣!」

蕭月生一通慷慨激昂的話,令張天師有些無言以對,不禁苦笑了一聲:「莫非真要不死不休,毫無轉寰餘地?!」

蕭月生轉身,倚著朱欄攤了攤手,作無奈狀,似說自己也是身不由己,不得以而為之。

張天師見他如此,不由精神一振,忙道:「本座可以施些壓力,令他們老實下來,……經過這一次,他們想必也不敢再造次!……蕭莊主,就賣老道一個薄面,如何?!」

蕭月生沉默不語,似是有些猶豫,心下卻暗笑,又暗贊這個老道的機靈,知道進退。

「天師能夠保證,他們不向山莊尋仇?」蕭月生的目光增添幾分銳利,逼視向張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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