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神鵰 第151章 送丹

又有兩名俊俏的宮女端著點心送了進來,與蕭月生談得相得的理宗渾不在意,蕭月生卻知曉這兩名美貌的宮女是賈貴妃的人,否則,在外殿,內宮的宮女怎會出來拋頭露面?

理宗見子虛先生看了兩眼進來送點心的宮女,然後若有所悟的一笑,便心中有些心虛,拍了拍手,揚聲道:「青蝶,去聚景園將賈貴妃召來。」

「是!」葉青蝶穩穩相應,心下卻大喜,雨過天晴矣!

若是官家對自己不理不睬,那便是心下真的生氣,處罰越是遲遲不下,便越重,他侍立於垂拱殿外,心中一直惴惴,沒想到竟能聽到官家派下差事,說明他的氣已經消了,不會再怪罪自己。

「呵呵,半個月前,先生妙手回春,救了似道的性命,涉人一直心存感激,便讓她當面道謝吧!」理宗撫掌笑道,二人坐下的明黃錦墩已由原來的四步距離變成了兩步。

蕭月生搖了搖頭,擺手笑道:「一切皆有天意,賈丞相命不該絕,是他的造化,山野之人不敢貪功!」

「哦——?……先生也覺得一切皆有氣數?」理宗龍顏泛著淡淡的微笑,輕啜了口香茗,呼出的氣息帶著茶香,沁人心脾,可見其茶之絕。

蕭月生亦掀開雪瓷盞蓋,輕啜一口,點了點頭,凝神微一沉吟,緩緩開口,聲音低沉緩慢:「山人年幼之時,並不曉得何謂修道,覺得打座練功,便是修道,只是隨著師父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打座修鍊,懵懵懂懂,心如白紙,一塵不染,至三十歲時,方略有小成,身體強健輕盈,與常人迥異。」

他頓了一頓,見理宗雙掌按膝,聚精會神的聽自己之言,便又輕啜了口香茗,接著道:「此時,師父方才開始傳授文字及其它諸學,星卜醫卦、奇門遁甲,舉凡世間知識,莫不包羅其中,一邊鍊氣,一邊學識,又是三十年過去,師父已駕黃鶴西去,在下也算修鍊有成,方知所謂的道,乃天人之道,宇宙萬象、天地萬物,莫不循道而行,只是世人被繽紛的外相所迷,難窺真相罷了。……人為萬物之靈,卻也難逃脫循之約束,只是身在其中,卻不自知!」

理宗輕輕點頭,眼神空濛,似是陷入沉思,蕭月生便不再多說,任其思索。

半晌,理宗回過神來,似是頗有感悟,冠玉般的臉上泛著一抹微笑,望著蕭月生,問道:「那先生能夠細說人所遵循之道嗎?」

「呵呵,只可意會,無法言傳,不過既是陛下想聽,山人便勉強說說。」蕭月生微微一笑,撫了撫兩撇黑亮的八字鬍,漫聲道:「人心有一種最本質的本能,便是求生,其它一切諸性與慾望,皆源自於此,……而人的身體,亦如自然萬物一般,有始有終,生死循環,這便是所謂的最基本的道!」

「唔……」理宗有些失望,沒想到這般簡單,但思索下去,卻越覺有無窮餘韻。

蕭月生微笑不言,只是細細品味著皇家的貢茶,此茶雖不如靈隱峰頂的靈茶,卻也是極為難得,茶香濃郁,與自己所飲的淡雅幽香迥然有異,換換品味,有時也不錯。

在蕭月生故做不知中,垂拱殿的門帘掀起,自外面有些泛紅的陽光中,走入一具窈窕修長的曼妙身影。

「陛下!」柔媚的聲音,令人聽之筋骨酥軟,無力可施。

一身淡蘭碎花襦裙曳地,蓮步輕移,柳腰款款,裊裊而來,令蕭月生不由讚歎,比之上次在丞相府所見,更別有一番風姿,其柔美之風,倒是與完顏萍頗有幾分相似。

「噢,娘子來了!」理宗自思索中醒來,抬頭不由微笑,指了指近在眼前坐著的蕭月生,呵呵一笑:「娘子,朕把你一直感激在懷的子虛先生請來了!」

「山野之人見過貴妃!」蕭月生長身直立,瀟洒的一拱手,神態倒是頗為鄭重。

「先生快快免禮!」賈貴妃雪白如玉的柔胰忙向前向上一伸,蓮步加快,一陣淡淡的幽香中,已來至理宗身邊,明眸善睞,盯著蕭月生的面龐,心下頗是好奇。

對於身邊人理宗,賈貴妃極是了解,他並不像前大宋前幾位天子那般篤信道家,對道士亦不冷不熱,那些道教之中位高權重者,他會大打籠絡,其餘散人,卻不屑一顧,對煉丹與長生之術更是嗤之以鼻,斥為無稽之談,反而開始大力提倡理學。

她在皇家御花園的聚景園中等了又等,想聽聽那位子虛先生究竟聽不聽詔,會不會進入皇宮。

但一等不來,再等官家仍未來,眼見著都過了晌午,還是不見人影,便派了貼身宮女去垂拱殿中打聽消息。

張天師與楊真人已經離開,官家正在殿內如熱窩上的螞蟻一般,不停的踱左踱右,摔了一隻官窯雪瓷茶盞。

她極是體貼,見官家這麼一通上火著急,走來走去,便先派人去熬了一碗清心羹,再將兩盤還未吃完的點心送去。

待聽到子虛先生進宮的消息,她便再也坐不住了,又將貼身的宮女派了兩個去,讓她們在垂拱殿里服侍。

宮女本不容出現於外宮,只是賈貴妃獨寵宮內,理宗對其百依百順,獨獨例外,那些執值的太監侍衛自是不會多管閑事。

賈貴妃心思頗深,看似柔媚嬌弱,心計之沉,更勝昂揚男子,聽到官家與子虛先生對座而談,已有一個多時辰,是前所未有之久,便曉得子虛先生將來必將聖眷浩隆。

子虛先生之神通,她是親眼所見,這等神仙人物,是定要結絡交好的,否則,其一言便足可將自己打入深淵。

「子虛先生,上次救回小道的性命,妾當時心神不寧,多有失禮,還望先生莫要見怪才是!」

賈貴妃嬌容帶笑,明眸一瞥間,柔媚的氣息流轉不止,其動人的風情撲面而至,蕭月生不禁讚歎,無怪乎能在後宮三千粉黛中專寵。

蕭月生擺了擺手,淡淡笑了一聲,說了句「貴妃客氣了!」,便不再多言,此女是官家的禁臠,還是不沾為妙,免得惹一身騷。

理宗也接著呵呵笑道:「涉人與似道姐弟情深,對於先生的救命之恩,感同身受,如今有機會當面道謝,也算了了她一件心愿!」

蕭月生笑了笑,對兩人的心意了會於心,轉了轉茶盞,沉吟了一番,漫聲道:「山人出手救賈丞相,本是逆天而行,極為勉強!」

見賈貴妃黑白分明的雙眸緊緊盯著自己,便是道心如鐵,蕭月生也不勉心中一盪,輕輕嘆息一聲:「只是人力畢竟有時盡,天命不可違,我雖能救得他性命,但如要他恢複健康如常人,他的陽壽怕是僅僅能維持一年!……所以只能藉助」損有餘而補不足「之道法,以殘軀延其陽壽,如此這般,他尚有十年可活!」

這一通話,頓在賈貴妃的滿腔熱望上澆了一盆冰水,本是微笑的玉顏頓然變得有些僵硬,勉強一笑,聲音微微顫抖:「這麼說……這麼說,小道的身體只能那個樣子,好不了了?」

「現下的情形,想好倒是容易,想維持這麼不好不壞的狀態,卻著實困難!」蕭月生似是同情的微微一笑,溫煦的氣質極是怡人。

「唉——!」賈貴妃忍不住長長嘆息一聲,隱隱有輕微的膩聲,不自覺的帶著柔媚,若非蕭月生仔細探察,知道她絲毫沒有武功,定要懷疑她修鍊的心法帶有媚氣。

如此看來,她是天賦異稟,媚骨天成,生下來便是要顛倒眾生的,理宗倒有些周幽王的福分。

「依先生說來,似道只有兩種活命之途,或者健康如常人般活過一年,或者以這樣的病軀活上十年?」理宗也有些頭疼,看了一眼黛眉籠罩愁雲的貴妃,抬頭問蕭月生。

「不錯!」蕭月生緩緩點頭,歉然一笑:「在下修為有限,也只能做到這一步,偷天奪命之舉,對我修道之人來說,可謂大忌,只是陛下有詔,山人也只能勉力而為,……貴妃可派人問一下賈丞相,可任他選擇,唉……,令貴妃失望,山人之罪也!」

「先生哪裡話!」賈貴妃忙勉強一笑,帶著楚楚動人的風姿說道:「小道本是已死之人,先生能救得他的性命,妾便感激不盡,不敢再貪心!」

「唔,貴妃倒是身具慧根之人!」蕭月生微微一笑,頓然瀟洒如風,令理宗與賈貴妃只覺眼前一亮,春風拂面,說不出的舒適。

三人說話間,茶水已涼,於是又有一位宮女端著通紫的檀木圓盤,邁著輕盈無聲蓮步,來至二人身前。

賈貴妃羅袖舒展,縴手如白玉,先是拿起一盞遞端給理宗,接著端給蕭月生,落落大方,態度親切如家人,理宗看著蕭月生毫無顧忌的接過貴妃端過來的茶,不由撫須輕笑。

蕭月生喝了一口香茗,然後抬頭,扭過頭來,看了看垂拱殿西面的琉璃軒窗,回身笑道:「天色不早,山人在此耽誤陛下這麼長時間,這便要告辭了!」

理宗搖頭苦笑,賈貴妃有些怔然,看來這位子虛先生根本沒有把這裡當成皇宮大內呀,極像是尋常訪友一般,想來便來,想走便走。

「要不,先生在這裡吃過晚膳再走吧!」理宗捋了捋頜下清須,頗有幾分清奇之氣,丹鳳眼眸深處,卻帶著幾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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