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神鵰 第141章 慰心

陸無雙的呼喚聲如平常說話,甚至還要低弱幾分,因為郭芙剛才說,毋須大聲呼喊,只要輕聲呼喚兩聲,大哥自然會聽到,陸無雙心中頗有幾分懷疑,故意將聲音降低了些,如竊竊私語狀。

好在蕭月生能夠一心多用,雖沉浸於桃花島的各種景物與腦海中的設想,仍注意到了陸無雙的呼喚。

「知道了……,就來!」清朗的聲音緩緩而從容的自四面八方傳來,彷彿充塞於天地間,無處不在,陸無雙也見怪不怪,皺了皺小巧的鼻子,回到了廚房,幫忙端菜。

飯便擺在正堂,蕭月生此時方有心思打量,與觀瀾山莊的平常中蘊著奢華相比,此處屋內的擺設,算得上是真正的簡樸。

桌椅皆是桃木製成,沒有塗漆,紋理宛然,卻一塵不染,東首軒窗下的書案上,幾株不知名的野花插在青瓷瓶內,在陽光之中,仍顯生機盎然,案上瑤琴書箋擺列有序,井井然。

在這簡樸的屋內,卻令蕭月生心中升出幾分溫馨之意,這屋內的擺設,處處透著如黃菊般的淡雅香氣。

「飯來嘍——!」西邊的青布簾被掀動,陸無雙一手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菜肴歡呼著,倒轉著身子走了進來。

接著是披著圍裙的郭芙,再後便是程英,前者一手端一盤菜,後者兩手捧著一大碗湯羹,三人魚貫而入。

蕭月生忙上前將程英手中的大碗接過,一邊放回桌上,一邊笑道:「程英妹子的臉色可好多了!」

程英淡淡一笑,沒有接話,陸無雙早已將菜擺到桌上,接著蹁若驚鴻,又鑽了回去,青布簾閃動,回來時手中拿著碗筷,聽到蕭月生的話,不由笑道:「就是就是,看來玉鐲果然有奇效!」

「好了,四菜一湯!大哥嘗嘗吧。」俏生生的郭芙一邊將圍裙解下,一邊笑道,她見到程英的臉色,知曉丈夫與她說話,純粹是自討沒趣,便笑著叉開話題。

蕭月生靈覺過人,對程英的心情卻頗為頭疼,似愛似恨,似是而非,實不知到底愛多一些還是恨多一些。

這頓飯吃得頗為平和,多數時間是吃飯,話並不多,頗有食不言寢不語之風,郭芙本便不是善於言辭,陸無雙倒是牙尖嘴利,只是在蕭月生面前,卻又不想太過放肆,程英一言不發,略有些蒼白的面龐平靜如水。

蕭月生也未顯得太過挑剔,畢竟在外人面前,要給夫人留些臉面,再說菜做得也很精美,已得小鳳八分功力。

接下來的時間,他與郭芙便留在了桃花島。

陸無雙自是歡喜得很,自從在觀瀾山莊住過之後,她也覺得桃花島上只有自己與表姐兩人,確實孤單得很。

程英並未說什麼,仍是不瘟不火、平靜如水的神情,內心深處,卻難免有幾分高興的思緒,有他在這裡,感覺整個桃花島頓然充滿了生機,無復孤寂之感。

程英與陸無雙平日里,一半時間練功習武,另一半時間,或讀書或玩耍,或種菜種瓜果,或織布,或撿一些海邊的貝殼做成精美的飾品,離開桃花島去附近繁華之地買糧米時,順便賣掉,換些吃用。

桃花島上頗為富庶,黃藥師的身家可非同小可,珍玩古器極多,程英她們衣食無憂,只是她與表妹想自食其力,平日里便頗為勞作,也是一種消磨時間之法。

到了這裡,蕭月生的瞬移之術便可施展自如,桃花島與觀瀾山莊剎那可至彼處,來去自如,暢達無比,兩地之間的距離,便不復存在。

蕭月生在桃花島海灘處負手徘徊,踩著柔軟的細沙,緩緩踱步,舉首向前,望著無邊無垠的大海,任柔和而微冷的海風將自己的衣衫吹得獵獵而響,腦海中的桃花島不斷的變幻模樣,向他心中最完美的設計漸漸靠近。

海水帶著莫名的韻律,打著拍子,時進時退,時漲時落,離他的錦靴已越來越近。

桃林之內的小屋,郭芙與陸無雙的咯咯笑聲時而響起,宛如兩串銀鈴在空中搖動,悅耳之極,令人心懷大暢。

沿著海灘,走到東之盡頭,便是一處斷崖,高峻陡峭,如同天塹,人所難攀,蒼苔之色隱隱附於山壁之上,好在山崖達不到綿延之勢,只是孤零零如同長劍倒懸於此處,否則桃花島上難見東方之日出。

他抬頭,眯著眼睛,望了望尖聳的山頂,並未縱身躍上去,而是轉過身去,沿著漲潮的海灘緩緩踱回。

觀滄海之覺身渺,便是已得大道的蕭月生,也莫能例外。

聽著海濤的陣陣拍擊之聲,他的心亦變得極為寧靜,與在觀瀾山莊中躺在眾花叢中的寧靜略有不同,不是那種懶洋洋的與世隔絕的寧靜,而是沉寂之靜,奇思妙想噴如泉涌,不斷的在腦海中構造著完美的桃花島。

走至半途,海水已漲至他的腳下,只是甫一接近,便猶如遇到了一道無形的牆壁,無法接近他的腳邊。

鬆軟的海灘被海水沖刷,顯得更為細膩幾分,踩上去頗為舒適,他甚至有脫下錦靴,赤腳而行的衝動。

驀然間,他抬起頭來,轉向桃樹林中,自林間慢慢走出一位身材窈窕的青衫女子,衣裾迎風飄飄,卻是大病未愈的程英。

蕭月生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凝望著裊裊婷婷走來的程英,待走到近前,便帶著責備的語氣,皺著眉頭說道:「風這麼大,你怎麼過來了?!」

程英被他直直的目光盯得心中又羞又怒,蒼白而不失秀美的臉上卻波瀾不驚,低著的螓首抬了起來,看了他一眼,語氣淡然:「一直躺在榻上,悶得慌,出來透透氣。」

蕭月生將眉頭舒展,嘆息一聲:「這麼大的風,你也不多披一件衣衫!」

程英恍如未聞,淡淡一笑,卻不說話,走至他旁,雙眸遠眺前方大海,海風吹拂,吹亂了她的鬢髮。

蕭月生手中驀然出現一件雪白裘衣,小心的披到程英身上,隨時準備著被她拒絕。

程英雖是身子一僵,卻未拒絕,雙眸只是望著大海無際之處,心神恍如已離開身軀。

蕭月生不再說話,也陪著她舉目遠眺,看向天水一線處,腦海中又開始設計著未來的桃花島。

一時間,只聞海濤涌動之響。

半晌之後……

「程妹子的病卻是源自於心,是因為思念我二弟么?」蕭月生側頭看了一眼目光迷離的程英,正有幾縷鬢髮在她耳邊亂飄,她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楚楚之氣。

程英緩緩轉過頭來,雙眸如水般清澈,深深看了他一眼,秀雅的面龐泛出一絲自嘲般的冷笑:「你是這般認為的?」

蕭月生與她清澈的雙眸對視半晌,方轉開眼睛,搖頭嘆息一笑:「這也難怪,二弟他英俊瀟洒,武功過人,實是女人們夢寐以求的良配,值得任何女子為他傾心。」

程英縱然矜持淡雅,仍忍不住哧的一聲冷笑,目光冷然,如寒劍出鞘般射向蕭月生。

「不過感情之事,實在勉強不得,程妹子又何必如此自苦?!……保重身體,珍惜自己為要啊!」

蕭月生臉上帶著不忍,雙目遠眺,對著大海語重心長的勸囑,似是未曾發覺冷冷的目光須臾不離自己的臉龐。

程英緊咬著薄薄的淡紅櫻唇,將冷冷的目光自他臉上移開,轉過頭去,繼續遠眺大海,不再發一言,如同雕塑迎著海風而立。

「呵呵……」她心中氣苦,耳邊卻忽然傳來一陣呵呵的歡笑,聲音清朗,正是蕭月生。

她心中怒氣填膺,雖是好奇,卻強忍著並未轉頭而視,恍如沒有聽到他的笑聲一般,仍只顧著眺望大海的粼粼波光。

「程英,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想,只是一直不敢當真。」蕭月生的直呼其名頓然將她心底的火山引爆。

她冷笑一聲,斜睨了蕭月生一眼:「哦?猜想?……您還有不敢之事?!說說罷!」

蕭月生只是微笑,搖了搖頭,彎腰撿起一顆圓圓的石子,屈臂一甩,鵝卵石在海面上跳躍如飛,竟跳了十幾下,方才落入海中,一串點點波紋亦擴散至無。

程英看著他揮灑無羈的舉止,雖做幼稚之舉,卻絲毫沒有幼稚之感,反而透著一股瀟洒的韻味,秀臉一熱,轉過了頭去,不敢再看,免得自己越陷越深。

「我曾冥思苦想,人與人之間,究竟為何會產生愛慕之情?!」聲音自清朗變得滄桑,此時的蕭月生,面目嚴肅深沉,雙眸望向虛空,彷彿虛空之中自有風景。

程英雖未言語,卻已被他的話吸引了心神,玉手捋了捋散亂的秀髮,姿態淡雅。

「當初能與萍兒結成夫妻,多是因蕭某臉皮夠厚之故,萍兒那時險死還生,驚魂未定,便被一見鍾情的我強行邀請,她舉目無親之下,唯有依靠我,於是順理成章的做了我的夫人,……如今想來,當時若我膽子小一些,略一猶豫,怕是現在仍娶不著萍兒。」

蕭月生看著大海,溫潤的面龐露出溫柔的笑意,便是目光亦柔和如玉的光澤,令忍不住偷看一眼的程英不由心中一動,面頰發燙,便不敢再看。

「小玉她們四個丫頭,是萍兒的陪嫁丫頭,嫁過來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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