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神鵰 第140章 流水

「到了!」郭芙正要囑咐丈夫慢行時,蕭月生已經笑著開口,同時琴音止了下來。

她頗感驚奇,以往前的經歷,見到那座小島之後,還要半天的時間方能到達桃花島,這僅是兩盞茶的功夫,又怎能這般個快法?!莫不是大哥認錯了?!

她站起身來,理了下衣衫,出了烏蓬,那一叢叢崎嶇的石礁她看著眼熟,那上面還有自己與妹妹弟弟刻下的「郭氏三姐弟到此一臨」的深深的劃痕。

不遠處,漫山遍野的桃樹更令她感覺親切,兒時的記憶漸漸浮現於腦海。

那時自己跟著柯公公居於此處,柯公公眼睛看不見,耳朵卻好使的很,看著自己練武時,每次自己偷懶,都能被他聽到,大聲嚴厲的喝叱聲便會隨之響起,他手中的鐵杖會跺得砰砰響,土石飛濺,極是嚇人,但除了練功,其餘時間,柯公公卻對自己溺愛得很,帶著自己下海捕魚捉蝦,很快活。

蕭月生微笑著站在獃獃出神、面泛笑意的郭芙身旁,也不說話,任她思緒飛揚,沉浸於往昔記憶之中。

「蕭大哥……」清脆的聲音遠遠傳來,若有若無,隨後一聲便變得響亮,明顯是運了內力,幾十丈遠處的桃樹林中閃出一道窈窕的人影,不斷的揮舞著手臂,一身白衫隨風輕舞,頗有韻致。

「呵呵,無雙妹子,我們就來!」蕭月生也朝那邊揮了揮手,呵呵一笑,溫聲而道,發出的聲音緩緩移動,輕風卻無法吹散,從容的飄入了揮舞著手臂的陸無雙耳中。

只是蕭月生面上帶著疑惑,為何陸無雙這般熱情?熱情得近乎失態,難道就這般思念自己么,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兮?

隨即他又迅速否定了這個頗顯自戀的想法,陸無雙對二弟楊過一往情深,再說,自己相貌平常,也不是招女人喜歡的貨。

郭芙已早從發獃中醒過來,也向站在桃樹林旁的陸無雙揮了揮手,她與程英陸無雙見過多次,交情頗深,那時她呆在家中,她們隨黃藥師住在郭府,年齡相近,自是容易結下友誼。

沒有再管緩緩飄向岸邊的小舟,蕭月生一摟郭芙,輕輕一步跨出,一步跨至滿臉笑容的陸無雙面前。

「蕭大哥,蕭大嫂,果然是你們!」陸無雙本是微黑的皮膚竟變得有些瑩白,頗令郭芙驚訝,她笑靨如花,熱情洋溢。

「無雙妹妹如何曉得是我們來了?」郭芙亦隨丈夫一般稱呼她,好奇的目光仍在打量著陸無雙的面龐,皮膚細膩潔白,與先前宛如換了一個人般。

陸無雙上前拉住郭芙的玉手,眯著眼睛笑道:「我在島內聽到了琴聲,便知曉有人過來,見到你們的船快得離奇,便猜是蕭大哥前來,旁人可沒有這般本領!」

「程家妹子怎麼了?」蕭月生面色微微一變,他剛剛神念掃過全島,看到了程英,她正躺在榻上,面色蒼白如紙,秀氣的眉毛微微蹙著,渾身透著柔弱而秀氣的氣息,惹人生憐。

只是能感受到她身上的生氣,才放下了心來,有心思說話,對他來說,只要一息尚存,便不足為慮。

本是笑意嫣嫣的陸無雙臉色頓然一沉,笑容已變得勉強,隨後悲傷湧上面頰,微帶泣音:「表姐她……她病了!」

「病了?……病情如何?」郭芙微怔,接著忙問道,嬌艷的面龐,表情沉重,只觀陸無雙的神態,便知程英病得不輕。

陸無雙搖了搖頭,海風吹拂,鬢髮有些散亂,眉宇間籠罩著憂鬱愁苦之色:「不曉得是什麼病,總是不好不壞,整日昏昏沉沉,總無法下得榻來,表姐已經在榻上躺了一個多月了!……唉,真是急死人了!」

「這麼重?!……找大夫看了嗎?」郭芙皺著眉看著她。

「哪來的大夫呀?表姐她給自己開了葯,卻也沒甚麼效果,只是不好不壞的在那拖著,我自己又不敢出海,……總算老天保佑,讓蕭大哥來了!!」

陸無雙命運多舛,外表看過柔弱堪憐,卻是外柔內剛,臉上露出垂泫欲滴的表情實是罕見,可見其心中之苦悶。

「走,去看看!」蕭月生並不多說,只是伸出胳膊,一手一個,將兩人摟住,剎那消失於原處,出現於一處庭院之內。

陸無雙只覺身體一緊,接著面前一黑,便來到了自己住的院子中,大是驚奇,她不知郭芙也跟來,特意出來迎接,便是想引路,怕他不曉得桃花陣通過之法,對蕭月生的孟浪之舉,她卻也不好意思抱怨,女兒家臉皮薄,再者也是蕭大哥對錶姐關心之切。

石徹的庭院極為簡樸,整潔非常,兩旁沒有廂房,唯有一叢茂竹修林隨風輕曳,簌簌的響起時而響起。

蕭月生如同自家門庭,行走自如,放開兩女,便舉步向屋裡走去,且是進了客堂,便徑直走向東屋,程英正躺在那間屋內。

挑開青布門帘,他無心觀看屋內擺設,抬目即看到了一張榻上擁被而眠的程英。

正午的陽光透過軒窗,繞過床頭的屏風,將她籠罩其中,陽光之下,原本秀雅如菊的她,卻如風雨過後的殘菊,面色蒼白如紙,鬢髮散亂,鋪於枕上,對於陽光毫無反射之力,發質已略顯粗糙泛黃,雖擁著棉被,卻仍能令人感覺出其她嬌軀的瘦弱。

聽到腳步的響聲,本便無法沉睡的程英緩緩睜開雙眸,黯淡的目光漸漸清明,映入眼帘的,是一張沉凝如水的男人面孔,這張面孔,唉,百般滋味上心頭!

程英皺了皺柔弱的黛眉,眸子中的神情百轉千回,令人莫測,便是以蕭月生敏銳的感應能力,也無法分清她心中究竟是何思緒。

「是蕭大哥么?」程英終於露出一絲客氣而虛弱的笑容。

蕭月生冷著臉,一把交她的玉手抓了過來,不理她的暗暗掙扎,只是握緊不令其動彈,探察其脈象。

「表姐,別動!蕭大哥幫你看病呢!」陸無雙看到表姐不停的掙扎,且掙扎得越來越厲害,鮮艷的紅暈已爬上面頰,忙勸道。

今日表姐不知為何這般反常,一向溫和的她竟有這般激烈的反應,著實非同尋常,難道她真的對蕭大哥……?!

陸無雙疑惑的目光緊緊盯著程英的表情,見到她羞惱的神色,不由心中更加肯定。

唉,怪不得表姐一路上便有些無精打采呢,雖是強打精神,裝做無事,但豈能瞞得過身為表妹的自己?!

自己表姐妹兩人真是同病相憐呢!

放開程英已經不再掙扎的玉手,蕭月生皺著眉頭:「怎麼會得病?萍兒不是送給你一套首飾么?」

「首飾?……啊!被表姐收起來了!」陸無雙看了一眼表姐,見她垂下了臉,不肯說話,便代為答道。

「唉——!為何要收起來?!」蕭月生眼睛用力一睜,緊皺著眉頭,淡淡的威嚴不知不覺中涌了出來,屋內的空氣頓然變得凝重,呼吸不再那般順暢,好在他頗有自制之力,一放即已醒覺,馬上收斂了氣勢,搖了搖頭,嘆息著說道:「只要佩帶了玉簪或玉鐲,便是百病不侵,你……唉,真不知如何說你!」

「啊?!」陸無雙不由驚訝,抬起手來,看了看自己腕間的沉斂無光的烏玉手鐲,怪不得自己的身體越發強健,體力一日強過一日,原本以為是因自己的腿已治好,走動多了之故,卻沒想到竟是這手鐲之功,那時不時傳來的溫潤氣息極是舒服,所以自己才沒有像表姐一般將烏玉鐲褪下來束之高閣。

「把玉鐲給你表姐戴上去,過不了幾日,她的病自然便會痊癒!」蕭月生沒好氣的吩咐,對於程英的生病,心中無由的升起幾分怒氣。

他探查了她周身各處,並未發現什麼特殊病變之症,並不是什麼大病,只是傷寒之類的小病症,只要體質足夠好,應該很快便能恢複,只是程英心中孤寂,了無生機,才這般纏綿於病榻,這類小病,烏玉鐲足以應付。

陸無雙有些發獃,實在沒想到令自己終日憂慮的事情竟能這般簡單的解決,自己流了一個月無助的眼淚,一次次半夜醒來探望表姐,擔驚受怕,怕她挨不過去,睡下便再也醒不過來,卻沒想到,卻只要將烏玉鐲給她戴上便能治好表姐的病!這一個多月的苦,豈不是白受?!

「玉鐲在哪兒?!」蕭月生對獃獃發怔的陸無雙問。

「噢,我去拿來!」陸無雙忙收束精神,轉身走向床頭青花屏風後的紅漆圓櫃,屈身蹲了下去,半晌之後,小心翼翼,從裡面拿出一件手掌大小的淡黃綢布包裹。

程英雖在榻上輕喚一聲:「無雙!」帶著逼脅之意,示意她不要拿出來。

她的話卻無法阻擋陸無雙的動作,略顯粗糙的玉手揭開了綢布,一隻烏玉鐲燦然生光,與陸無雙腕間的沉斂迥然有異,在淡黃的綢布相映之下,更顯奪目。

程英側身躺在榻上,她此時蒼白的臉上升起兩朵釅紅,蹙著秀長的眉毛,豐挺的鼻子上翼微皺,惱怒的很,目光令陸無雙不敢去看。

程英性情恬淡秀雅,即使生氣,也只是淡淡的清冷。

蕭月生指了指一臉薄怒之色的程英,對正小心拿著烏玉鐲的陸無雙道:「給你表姐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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