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神鵰 第76章 壯懷

蕭月生擺了擺手,似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大師,你們是出家之人,遠離千丈紅塵,為何又卷了進來?」蕭月生開始試著化解他們與張清雲的恩怨。

覺空承了蕭月生的恩,雖然表面並未露出感激之情,但已是記在心中,本就心性單純,對蕭月生親近之下,自然將一切經過和盤托出。

在松枝燃燒的噼啪聲中,蕭月生沉吟一會兒,任火光在自己臉上輕輕躍動。

「大師,佛家重因果,種因得果,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在下以為,大師還是不要去過多干涉為好。……南山幫非是名門正派,定是施恩圖報之輩,張掌門雖然手段頗辣,但並非惡人,其中恩怨,難以分得清誰是誰非。」

蕭月生緩緩說道,聲音清朗平和,表情真摯,令人不由生起信任之感。

見覺空欲要開口,他搶在前面,「即使大師欲要插手,也不可操之過急,可暗中派人弄清楚事情經過,再下結論不遲,免得鑄下不可彌補之錯。大師以為如何?」

說完,他送入嘴中一塊肉脯,將郭破虜手邊的紫金葫蘆拿過來,喝了一口,說了這麼多話,感覺須得潤潤嗓子。

他連灌了幾口碧蕪酒,醇厚的香氣自口中逸出,腹內如烈火一般騰騰燒起,隨即化為熱流散於四肢,舒美難言。

此酒深得道家之韻,極為內斂,後發制人,進嘴時醇厚綿綿,入腹卻化為穿腸燒肚之烈酒,鮮少人能消受得起。

「蕭施主言之有理!」

覺空想了一想,大為讚歎,如此行事,方是謹嚴之舉,自己師兄弟,實是有些冒失了,幸虧未出人命,否則真如蕭施主所說,事出有因,理虧一方是南山幫,豈不是抱天之憾!

「唉——」蕭月生長嘆一聲,將紫金葫蘆放下,「塵世間的恩怨情仇,是是非非,總是錯綜複雜,糾纏不清,沒有佛祖的般若力,又怎能洞察一切?做便是苦,執便是難,如能超脫,便莫要陷入,這是在下對大師的一片肺腑之言!」

他眼神聚於跳躍明亮的火焰之上,熊熊火光下,神情中帶著淡淡的滄桑之意,兩眼燦若金星,熠熠閃光。

「阿彌陀佛——,多謝蕭施主的金玉良言,貧僧受教了。」覺空雙掌合什,隔著火盆對蕭月生躬身施禮,他能感覺出對方話中的真誠關切之意,大是感動。

蕭月生搖了搖頭,未再多說,舉起紫金葫蘆,仰天灌酒。

在噼噼啪啪的燃燒聲中,忽然響起了酣聲,初時頗小,越來越大,幾息之間,已變得酣聲如雷。

卻是覺音和尚抱著紫金葫蘆,大臉酡紅,火光一映,尤如蓋著紅布,打著如雷的酣聲,坐著睡得極香。

「師弟——,師弟!」覺空和尚搖了搖覺音,輕聲呼喚。

「嗯嗯……」覺音竟然應了兩聲,停止了打酣,只是眼睛未睜,酣睡如故,幾次呼吸之後,便又開始張著大嘴,發出轟鳴的酣聲。

覺空無奈,將覺音緊抱在懷中的紫金葫蘆用力給奪了過來。

酣睡的覺音大眼陡然張開,兩道寒芒冷冷射出,盯住師兄手中的紫金葫蘆,眼中唯見葫蘆,不見師兄,猛的起身,兩手疾探,速度如電,便要搶回來。

覺空右手一顫,托著的葫蘆輕巧的閃開了覺音的餓虎撲食。

蕭月生隔著火盆伸手將覺音扶住,他畢竟是酒醉之身,雖然撲出的速度極快,反應卻遲鈍許多,根本來不及收回力氣,如非蕭月生眼疾手快,他必將來個餓狗啃泥。

一扶之間,蕭月生的內力浩浩然進入覺音體內,將其體內蔚然蒸騰的酒氣逼出。

「咦?……師兄,怎麼了?」覺音體質極佳,更甚郭破虜幾分,酒力一除,隨即恢複了清醒,朦朦朧朧中還有一些剛才的印象,卻又似幻似真,有些迷惑的問師兄。

「師弟,我們該回去了!」覺空將紫金葫蘆遞還給他,省得他的眼睛只顧著盯在它上面。

「嗯,好啊,那走吧。」覺音有些歡喜的接過葫蘆,隨口答道,他一向唯師兄馬首是瞻,是走是留,全不關自己的事。

覺空轉頭對蕭月生合什一禮:「蕭施主,貧僧二人暫且告退。」

蕭月生透過敞著的窗戶看了看漆黑無光的天空,「大師二人何必如此匆忙?……天色已晚,在此住上一晚,明日再返回也不遲嘛。」

覺空回身轉向窗戶,看了看夜色,竟然無星無月,漆黑如墨,實非趕路之時,只是他心中記掛著事情的究竟,恨不得馬上弄清楚,實在不想再多耽擱,回身笑道:「無妨,貧僧功力雖做不到虛室生白,卻也足以趕路,急欲查清事情原委,無法相陪施主,尚請見諒!」

蕭月生頜首,示意理解。

「蕭施主,多謝你的酒葫蘆!」覺音大臉微紅,合什一禮,他心胸雖然不窄,但輕易敗於對方之手,總自覺矮上幾分,頗不自在。

蕭月生搖了搖頭,但笑不語。

他探手入懷,忽然拿出一隻雪白玉佩,隨手遞向覺空,笑道:「大師,這隻玉佩是在下的隨身之物,如日後有暇,還請兩位大師前去蕭某的觀瀾山莊一晤,山莊便在嘉興南湖之畔。進入嘉興城中,顯出玉佩,自然有人上前引路。」

接著對覺音笑道:「覺音大師如果想飲碧蕪酒,在下定於庄中執帚以待,屆時必令大師喝個痛快!」

覺音不由咧嘴呵呵笑了起來。

覺空接過晶瑩剔透的玉佩,也未再客氣,小心收入懷中,看著師弟笑得歡暢,不由無奈的搖了搖頭,緩緩站了起來,再次向隨著起身的蕭月生合什一禮,一拉仍帶著笑容的覺音,說道:「走罷!」

轉身邁步,出了火光通明的溫暖小屋。

待蕭月生出屋送走兩人,回來時,小舅子郭破虜已經躺在地上,皺著眉頭,睡得極深。

蕭月生不由輕笑,自己的小舅子看來還是心事重重呢,即使是睡覺,也是皺著眉頭。

輕鬆施了個結界,將郭破虜罩入其中,使之寒冷不侵,蕭月生走出小屋,輕輕一縱,飄絮般落在屋頂。

四周漆黑,坐在屋頂,屋中的光亮微微透出,伸出尚能見著五指。

寒風漸起,穿過松林時發出陣陣呼嘯聲,在這鳥蟲俱寂的寒夜,顯得分外凄厲。這樣的天氣,在明亮的小屋子裡,擁著溫香軟玉的嬌體,躺在熱呼呼的被窩中,便是最大的享受。

望著黑影亂搖的松林,蕭月生目光斜掠而上,直至漆黑如墨的天穹,感受著周圍洶湧的元氣涌動,他本是想念妻子的心情陡然間振奮了起來,憑著元氣涌動,他知道一場雪又將普降大地。

隨著道行精進,他對於自然與天地了解得越發精細深刻,對造化之奇,唯有讚歎,天空雖然漆黑無光,卻無法阻擋他的目光,雲霄之上,烏雲涌動,氣勢磅礴,俱收入他的眼底。

「姐夫,……怎麼在上面?」忽然聽到郭襄的清脆聲音,她正嬌生生站在屋前的亮光中,手中抱一捆松樹枝,仰頭望著蕭月生。

「嗯,……我在看風景!」他微笑回答,總不能說自己思念家裡的妻子們,上來排遣相思吧。

郭襄抿嘴輕笑,螓首轉了轉,看了看漆黑無物的天空,周圍也是一團模糊,什麼也看不清,哪有什麼風景可看,定是有什麼心思,她冰雪聰明,轉念間即猜出八九。

「破虜呢?」她看姐夫一個人孤零零坐在那裡,心中總感覺不舒服,好像能夠感覺出他心中的孤獨。

「他睡得正香。」蕭月生看著自己的小姨子,發覺她已經不再是小女孩了,燈下觀美人,果然最佳,在溫亮的火光下,襄兒顯得嬌美異常,動人心魄。

如今的宋代社會,女子二八年華,即芳齡十六,正適嫁人,而蕭月生來自現代人的觀念仍是根深蒂固,總認為女孩到了二十,才算成年,所以總把郭襄看做小女孩,如今他忽然驚覺,原來小姨子竟是如此美麗,並不遜於她的大姐,再過兩年,定然是個絕頂的美人。

郭襄點了點頭,沒再多說,抱著松枝輕盈的回了她們那間屋子。

蕭月生的目光划過漆黑的夜空,觀察著天上的雲捲雲舒,心中漸漸豪氣涌動,直欲溢出體外,甚想做點什麼以舒心懷,可惜自己詩才不佳,無法詩以詠志。

他手中憑空現出一具瑤琴,伏羲式琴身,毫無色澤,唯有琴弦雪白如銀,在漆黑的夜色中閃著瑩瑩的毫光,極為醒目。

他所建屋子全是平頂,省很多事,坐於其上,極為平穩,瑤琴擱於膝上,將手中出現的碧玉樽汩汩斟滿,緩緩飲了一大口,美美嘆息一聲,玉樽放置身旁,酒壯豪氣,更是噴薄欲發。

「錚——錚錚——錚——」他輕捻白弦,清音頓起,開始即是羽徵之調,尤如平地驚雷,直衝雲霄。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清越的聲音伴琴聲響起,如仙鶴清唳,帶著琴聲,劃破黑暗,在天地間震響。

蕭月生聲音本就清朗溫潤,再加之浩蕩無窮的內力,在心情激越之下,便如龍吟九天,響徹天地,周圍松樹,綠針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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