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劍聖之決 第九十二節 聖使與十字軍

艾莉自從創立艾洛斯影子侍衛團以後,就離開了尼塔拉。那個時候,曾經年輕氣盛的國王薩繆爾·克洛斯已經成為一個老練而狡詐的政客,他的物慾、情慾和野心已經讓艾莉無法忍受,甚至無法將他當做一個共同守護尼塔拉的「同事」。即便如此,她還是將影子侍衛團的權力交還給了國王,因為國王雖然令她失望,但並不是蠢貨,她相信他會好好使用這份權力。

其實,在這個時候相遇,已經算是遲來的偶然了,因為他們倆雖然沒有信件聯繫過,但兩者都以遊俠劍士的身份四方遊歷,又有好幾次都在同一座城市之中,只是彼此不知道罷了。

艾莉看到了萊伊文,萊伊文也看到了艾莉。兩人的目光接觸了兩秒鐘,沉默被艾莉身旁的男孩打破了。他問:「艾莉老師,他們是誰?」

「他們啊……他們是我的老朋友哦。『惡魔之血』范·西普莉,還有……『通靈之劍』萊伊文。」艾莉平靜地回答道。

不得不承認,艾莉在這些年歲之中也成長了許多,言談舉止之間已非當年的少女般熱情直率,少了些活潑,多了些穩重。艾莉身邊的小男孩倒是不怕生,他立刻裂開嘴笑了笑,說:「你們好,我叫托馬斯·米拉斯(Tomas.Miras)。」

「這是我在拉頓教區遇到的孩子。」艾莉補充道。

「這孩子的雙眼怎麼了?」西普莉問。

「他……」

「惡魔變成父母和姐姐的模樣來欺騙我,為了不被那些幻象欺騙,我將毒藥浸到眼睛裡。」小托馬斯歪著腦袋說。

「……托馬斯是唯一沒有被惡魔入侵靈魂的孩子,他是最堅強的一個。」艾莉說,「就連惡魔也不會料到一個小男孩會這麼果然地捨棄雙眼。」

西普莉笑了笑,說:「雖然這小子看上去會有冷血的潛質,不過或許能夠成就一番呢。」

她撫了撫托馬斯的頭。但托馬斯似乎敏銳地察覺到了西普莉的高度,再根據她的嗓音,立刻說道:「范·西普莉只有十歲?」

西普莉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艾莉嘆了口氣,說:「不要隨便議論女人的年齡,托馬斯,這是男人應該遵守的基本準則。」

「哦,我知道了,艾莉老師。」托馬斯聽話地點點頭,然後很紳士地向西普莉行了個禮,說:「抱歉,西普莉小姐,請原諒我的口拙。」

這個小男孩早熟傾向嚴重,不僅敢於在惡魔面前用流血的方式勇敢對抗,還努力地把言談舉止向成人的方式靠攏。他的臉蛋雖然是小孩子的粉嫩幼稚,但是五官(好吧,除了被遮住的眼睛)精緻,皮膚白皙,咖啡色的短髮爽朗而帥氣,以後長大一定是個瀟洒的紳士,萊伊文甚至覺得他和西普莉好配,只是沒敢把這個胡亂的想法說出來,因為下場必定是死。

他們決定結伴而行,因為艾莉的目的地也是神聖聯盟。萊伊文應該早料到這一點,身為「聖劍侍」的艾莉絕對不會對惡魔的事情坐視不理的,而聖徒們接受配屬調遣的樞紐正是神聖聯盟。

不過,萊伊文和艾莉甚至都沒正式地打過招呼。他們的陣型也不對勁,四人並排走,萊伊文和西普莉在中間,艾莉在西普莉旁邊,而她身邊的小鬼竄到了萊伊文身邊。西普莉與艾莉談著一些正統的話題,比如尼塔拉的軍事或是惡魔的動向,而托馬斯·米拉斯則鬼鬼祟祟地跟萊伊文說著悄悄話。

萊伊文自然不想這樣。但是托馬斯問:「你為什麼不跟艾莉老師說話?你們不是朋友么?」

萊伊文只得小聲回答:「是,是朋友,而且熟悉到不用言語就能會意。」

他馬上為找的借口而後悔了,因為托馬斯說道:「哦,我知道了,原來你們是情人。艾莉老師說男士和女士如果無間親密,要麼是情侶,要麼是兄妹姐弟,要麼是外祖母和外孫。不過聽說母子不容易辦到,因為男孩會叛逆,母親會更年期。」

「小鬼,就這件事……」萊伊文想要辯駁一下,因為這讓他很尷尬。他還沒想到要重逢的台詞呢,更何況還是當著托馬斯和西普莉老師的面。

艾莉裝作什麼也沒聽見,繼續跟西普莉聊著。她告訴西普莉,神聖聯盟已經召集了散布大陸的聖徒、聖使和十字軍,他們也已經了解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二十年前復仇者加爾口中的「災難」已經到來了,神聖聯盟的聖職者們不得不將弦拉緊了。

這下子,萊伊文徹底沉默了下來。不過那個遮住雙目的少年似乎絲毫不為自己的盲態而感到無所適從。他拉著萊伊文的依舊,將萊伊文當做他的導盲犬。

沙地逐漸變成土壤,沙漠之中出現了綠洲,綠洲包圍著一座高大的山峰。爬上山峰,一座與沙漠融為一體的巨大城堡出現在他們眼前。城堡坐落于山脈之巔,俯視著整個大沙漠。這座城堡的建築風格與通靈學院不同,它擁有高大而厚實的城牆,城垛之上每一個段距離就系著巨大的鎖鏈,鎖鏈下端垂到城牆中部,掛著一個三人高的巨型鋼鐵十字。城牆一層又一層的向外延伸,成為城堡的銅牆鐵壁,懸空吊腳的樓閣上站立著天使的雕像。整座城堡背靠一座巨大的天使雕像,那座堅固的白石雕像展開巨大的羽翼,將巨大城堡的左右兩側都遮蔽了,就像母親護著一個嬰孩一樣護著城堡。

萊伊文和艾莉都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雕像,更沒有見過這麼大的一雙石雕翅膀。這雄偉的大雕像和大城堡佇立於並不太高的聖克羅斯山的山頂,就像一個在風沙中屹立不倒的天神,天空是她的遮陽帽,沙漠是她的長裙褶。四人沿著蜿蜒的古老石板路,穿過綠洲的椰子樹和灌木,在天使雕像的巨大羽翼下的陰涼處感受著乾燥的沙漠之風。托馬斯·米拉斯好奇地問著眼前一起他無法觸摸的景色,萊伊文則盡最大的能力用語言為他描述,而通曉世事的西普莉、作為聖徒時常到此的艾莉早已經見怪不怪。她們覺得這雕像也沒什麼,就是大了點兒。

「她的手臂上可以站一百個人。」萊伊文這樣形容雕像的巨大,或許是因為雕像以懷抱城堡的姿態呈現,顯得它更加巨大了。

這個時候,天空之上逐漸呈現出了美麗的金色雲朵。西普莉忽然發出警示的聲音,讓萊伊文將罩帽拉到頭上。這是躲雨和躲避風沙的姿態,萊伊文正好奇,天空忽然降下了輕盈的雨點。

「不要接觸這些雨水,萊伊文,這對你不好。」西普莉說,「這是光雨。」

那些閃耀的雨點溫暖而輕盈。艾莉伸出雙手,雨水落到她的手掌之中,立刻消失不見,似乎鑽進了她的身體里。西普莉仰起頭,看著城堡正上方那片美麗的金色雲彩,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嗨,嗨,光雨比平時還要頻繁了。我已經足夠充滿鬥志了,為什麼下個不停?」

「已經告訴你了,這是非常時期,別鬧了,雪莉。」

「我哪有鬧,我在巡邏,指不準惡魔一下子就冒出來了!」

「要巡邏就好好巡邏,哪來那麼多廢話!」

「哼,跟你溝通障礙,豬莫里歐德!」

萊伊文聽到了熟悉的爭吵聲,直到今天那兩個小聖職者還是沒有改變當年的相處方式。萊伊文看到扛著聖光巨鐮的米拉·雪莉和空著雙手的莫里歐德。他們倆胸前都掛著精緻的十字,上面刻著聖言,雕飾著神聖聯盟的審判十字印,這與艾莉胸前的吊墜一模一樣。

「惡魔來了!」萊伊文忽然發出一聲吼,正在因為對視彼此爭吵的莫里歐德和雪莉這才注意到幾個來訪者的存在。

「哦,哦!噢!」雪莉發出三連驚叫,然後笑了起來。

「不好意思啊,」她說,「聖翼堡(Castle Wings)最近的警備加強了,我不得不扛著武器在這裡跟著這個楹木做的莫里歐德轉悠了。」

「沒想到你們會出現在這裡……萊伊文,還有……」莫里歐德也十分吃驚。

「聖裁官米拉·雪莉,聖禱師莫里歐德。」艾莉微微一笑,「好久不見。」

「你好,聖劍侍艾洛斯。」莫里歐德很正式地說著,「與你同行的,不是通靈學者范·西普莉么?」

「廢話別多說了,」西普莉有些不耐煩地說,「我和萊伊文以惡魔學學者和劍道學學者,代表通靈學院拜訪神聖聯盟。我需要見你們的聖徒首領,十字軍首領,還有大聖使。」

「這麼說,通靈學院已經決定支援我們了?」雪莉問。

「算是吧,不過我們是通靈學院能夠動用的全部力量了。」西普莉說,「有人(somebody)專程登門拜訪,實在是無法拒絕。」

西普莉說得輕巧,如果她將「有人」改成「時間之神柏絲麗雅」,這群人估計又要目瞪口呆一陣。她不喜歡在這些小晚輩身上花費太多無聊的時間。雖然西普莉冷淡的口氣使得這突然的重逢氣氛非常尷尬,但是萊伊文理解西普莉的心情。

「你們不用按程序盤查了,除了劍之學者萊伊文之外,我們都不是來自地獄的黑暗生物。」艾莉說。

「我是通靈學者。」萊伊文有些惱火地糾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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