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12章 雌雄巧答互議論,你來我往不服輸(五)

她的夢想已達一半。

在踏上冀州的土地時,黃月英的黑眼顯得有些濕潤。原以為她必須過半生才能來到冀州,卻巧逢奇緣在二十歲這一年到了這裡。

「我的未婚娘子神遊何方?」

黃月英從感動中抬首,呂布含笑瞅她。他伸出手招喚她過去。

「冀州到了,但不急於感動。等你到了你所想去的地方,你再感動也不遲。」

「你知道我要去的地方?」她訝問,還有什麼是他所不知情的?

呂布聳肩。「你從未出過遠門,會來冀州必有目的,過來,你要去的地方可以找時間,現在上馬車。」

黃月英這才發覺岸旁有輛極盡豪華的變轡馬車。「這……是屬於你的?」她問。

那種奢華的方式挺像船上擺設,而他本人依舊錦衣華服,她似乎忘了問他家居何方?家持何業?

「可以說是。」從一下船,他使心不在焉地敷衍她,典韋、高勇雖隨侍在旁,卻全身緊繃,如臨大敵。

「冀州是你故鄉?」她試探地詢問。

「不,只是別業。」呂布托起她的身子上了車,便讓年輕車夫駛離岸旁。

她又皺眉,從車窗外見小喜子等人上了另一輛馬車。

「船呢?」她問:「那木刻版畫不帶走嗎?」

他揚眉。「不,那原本就是擱在船上的。」

她張嘴。「你就這樣擺在那裡?不怕盜賊偷走?」他不怕,但她怕死了!

呂布微笑道:「船上若真潛進偷兒,也不至於舍珠寶而擇它。」相處下來,發現她有版畫狂熱。事實上,她對版畫熱衷過頭了。

話雖如此。黃月英仍然有些患得患失的,生怕自個跳下車跑回去,只得將注意力轉移到窗外。

一路從岸海駛來,已進城縣,因為屬沿岸地帶,所以顯得熱鬧。道路二排是市集,家家掛上紅布,是有喜事嗎?

年輕車夫雖坐在前方,但嘴裡憂心道:

「爺,昨兒個是當今天子大婚,皇后是當今太傅韓瓊的侄女。」

「哦?」呂布微笑,漫不經心地將目光調回,出了市集,是近郊,略嫌偏僻。未久,馬車停在一扇富麗堂皇的後門。

呂布抱她下車,在她耳邊吹了口氣。

「啊!」她駭叫一聲,眾目睽睽之下,她脹紅了臉。

呂布卻是壞壞的一笑,以往內現在她開始懂得正視他的存在。

「爺!」小喜子下了馬車,直叫:「不得了啦!當今聖駕迎娶國母……」老天啊,這天子開始在拉攏勢力了,可這溫侯爺還在這兒跟這娘們打情罵俏的!有沒有搞錯?

呂布放開黃月英,揮了揮手。「我聽說了,不必大呼小叫。典韋?」

典韋靜靜上前,低言:「打一上岸,有票人跟著。」

呂布點了點頭。

「爺,上上下下都打點好了。」在別業後門等候多時的齊總管態度恭謙的引路,即使在看見黃月英之後,也未有任何驚訝的反應。

「齊總管。近日可有招新仆?」

「是有幾名年輕女子上門。盼能賣身葬父,奴才只發了幾銖錢給她們,未招僕役。」

黃月英跟著他們進入呂府,但無心聽他們一問一答的,呂布狀似隨意在問,而這齊總管則戰戰競競的詳細回答。

看來,他的背景不弱。滿符合她預期中的紈褲子弟。

從內部來看,這屋子當真是符合華宅標準,假山流水、僕役百人,放眼望去,偌大別業應由迴廊相接庭院。坦白說,黃月英家可是並無別業,一來無人管理,二來她嫌奢侈,她瞟了眼他的側面,愈發地覺得他放蕩的生活是該收斂了。

「滿意嗎?」在與齊總管交談之中,呂布忽然岔開話題,讓齊總管詫然抬首,多瞧了黃月英二眼。

「這是祖產?」她問。

「可以這麼說。」他笑答。

「你遊手好閒?」並未發覺齊總管愈張愈大的嘴及小喜子那副「你看吧」的模樣。

呂布沉默了會,像在認真思索。「似乎是如此。」

「一個男人過了三十歲歲,尚須靠家靠父吃飯,這樣的男人沒出息。」黃月英瞪了眼齊總管倒抽口氣的表情。

「當真?我倒沒思考過這問題。」呂布含笑,執起她的手。「或者,你能為我歸納個出路?我是說,既然我得養一對母子,總得好好的算計未來的日子,嗯哼,或者再加上一大票妻妾?」他揚眉,聽得齊總管一頭霧水,但卻惹黃月英瞪了他一眼。

早在那日有人莫名行刺之後幾日,她的月事就來了,想是她的生活一向平靜無波。突然被擄上船來受到刺激而致月事遲來。既然證實無孕,就沒有成親的理由。至少於他,是沒了娶她的理由……

「哦?」當時,在聽了她誠實的「告解」後,呂布沒有失望的神色,只揚起劍眉:「誠實是美德,尤其正室之中積極鼓勵夫婿納妾的少有,沒道理將來討個妒婦而舍你,是不?」他微笑。

也許是她太敏感了,竟覺他笑里有幾分諷刺。

坦白說,如果她真需要一個掛名丈夫,那麼他確實是她所能選擇中的最好一個,但他則不然。依他的身家條件,要找一個勝她百條件的閨秀女是輕而易舉的事,為何執著她不舍?

「理由不夠?」當時,他看出她眼底的疑惑,聳肩。「這樣說吧,你需要一個掛名丈夫,而我則迷戀你的身體。尤其在這漫漫旅途里,也只有你可以排遣我的寂寞了,過來。」他的情慾表露無遺。

這回,是明顯的譏諷,但不明白他為何老有意無意的諷她?她依言靠了過去,讓他肆無忌憚的在她頸相烙上印子,他的手熟練地纏上她的嬌軀,耳語道:

「如你還要理由,那麼你理當明白這種事第一回沒讓你有孕,可不保證往後不能受孕。」

黃月英睜圓了眼,差點跳離他的懷抱,大聲道:「呂布,你不是說只要喝了葯便能預防寶寶出來嗎?」

是了,她與他之間已經算是有實無名的夫妻,打那日有刺客來訪後,她的床上便多了一人,那人自然是呂布。之所以心甘情願是因為他們訂下的協約——他願當她的掛名丈夫,而她的肉體暫時屬於他,直到他的迷戀消退,挺像市儈的交易,但她並不這麼認為,一向她出門的機會少,有相熟的男子並不多,也沒了解過他們;呂布不同,至少相處了數月,他的性子她尚能忍受,不像會虐待或者貪財之人,這比她所能找的人好多了。雖然始終無法理解他願接受這門交易的理由。

只得暫時將他歸類在「好得不能再好的正直」上,因為他侵犯過她的身子,所以他想小小的彌補一下吧。而她,付出的不算多。只要奉獻她的身子給他,直到迷戀結束,她推測大概到下船吧,船上沒女人,他自然來者不拒,瞧她的老爹就知道了,一生迎娶十個妻妾,因為他寂寞而不能沒有女人,所有的男人應該都如她老爹一樣吧,青樓及眾多妻妾不正由此而生嗎?

目前呂布對她維持高度興緻,但下了船應該會結束了,那時多的是勝她千萬倍的女子,他不會再迷戀她的軀體。但無妨,一切都會按著她的計畫循序漸進,她是正室,但僅掛名,他納多少寵妾都不干她的事,她甚至可以就此不必再露面,頂著已婚婦人的名號出遠門尋版畫,多美好的遠景,雖然心頭有些澀意,一旦想像了在床上他對別的女子做那些……對她做的事,便覺有些情緒不穩定。

算了!她的腦袋實在容不得多餘的事。

其實,與他溫存燕好的感覺還算……不賴,甚至可以說她挺喜歡的,尤其她跟一個男子這般的親密是頭遭經驗,感覺新鮮而有趣。她喜歡有趣的事物,但不常碰到,他們的初夜她沒記憶,如果早知道是這麼的……美妙,或者不會極端排斥他上她的床吧?

但,時常她在想——今兒個若換了其他男子,是否還會有同樣的……美妙?

不論如何,目前她是真沒想過要有寶寶的。

呂布顯然心不在焉地,他的心放在她的身子上,只輕輕帶過——

「葯,你是有喝的,但百密總有一疏。說不得就這麼巧合讓你有了身孕。」話題由此而中斷了,因為她教他弄得心神大亂,在船上時常在雕版時,就被他抱上床,如今下了船,到了冀州,女人驟多,他的迷戀該結束了吧……

有點失落,大概是因為好不容易習慣了與人共枕而眠。黃月英回過神眨了眨眼,發覺自個兒的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呂布身上,而他也正含笑瞅她。小喜子、齊總管甚至典韋巧兒也在注視她,目光奇特。

「怎麼啦?」她問,下意識的摸了摸她的臉頰是否沾上顏料。

上回請人靠岸補資時,上岸買了工具,所以在船上泰半時間幾乎在雕版,就在下船時,她尚在調和顏料,是不是弄髒了臉?

「我在你眼裡,是好看的嗎?」呂布的心情似乎頗好,在眾人面前問著。

在眾目睽睽之下要她回答這問題?虧他臉皮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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