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三月八日 星期六 至 三月十七日 星期一

莎蘭德在床上躺了一星期,下腹疼痛、肛門出血,但還有較不明顯卻更難痊癒的傷痕。這次的經歷與第一次在辦公室的強暴截然不同;這已不再只是壓迫與羞辱,而是徹底的暴行。

她完全誤判了畢爾曼,但此時醒悟已經太遲。

她本以為他只是個喜歡高高在上的權力感的男人,沒想到他根本是個性虐待狂。大半個晚上,他都用手銬銬著她。有幾次她以為他想殺了她,還有一次他用枕頭捂住她的臉,讓她幾乎暈過去。

她沒有哭。

除了因為肉體的疼痛之外,她沒有掉一滴淚。離開公寓後,她舉步維艱地走到歐登廣場的計程車招呼站,又舉步維艱地爬上自家公寓的樓梯。她沖了澡,洗去生殖器的血漬,然後吞下兩顆羅眠樂安眠藥配上五百毫升的開水,搖搖晃晃倒到床上,拉起羽絨被蓋住頭臉。

她醒來已是星期日近午,腦中一片空白,頭、肌肉和下腹仍持續疼痛。她起床後喝了兩杯克菲爾發酵乳,吃了個蘋果。然後又吞了兩顆安眠藥,回到床上。

她一直賴到星期二才下床,出去買了一大盒比利考盤比薩,塞兩塊進微波爐,又用保溫瓶裝了咖啡:當天晚上她都在上網,搜尋關於性虐待狂心理學的文章與論文。

她找到美國某婦女團體發表的一篇文章,作者聲稱性虐待狂是以一種近乎直覺的精準度選擇「關係對象」;主動上門者是最佳的受虐對象,因為她不認為自己有任何選擇。性虐待狂專挑那些必須依賴他人的人下手。

畢爾曼選擇了她作為犧牲品。

這讓她稍微了解到別人如何看待她。

星期五,第二次強暴的一周後,她從自家公寓走到霍恩斯杜爾區的一家刺青店。她事先預約了,店裡沒有其他客人。店主認得她,向她點了點頭。

她挑了一個小而簡單的細環圖案,請師傅幫她刺在腳踝上。她指了一下。

「那裡的皮膚非常細,會很痛。」師傅說。

「沒關係。」莎蘭德說著脫下牛仔褲,將腳舉高。

「好吧,細環。你已經有很多刺青了,真的還要再紋?」

「這是提醒用的。」

星期六下午兩點,布隆維斯特在蘇珊關門後離開咖啡館,早上的時間都在打字,將筆記打進筆記本電腦里。他走到昆薩姆超市買了些食物和香煙之後才回家。他找到一樣當地的特產:香腸炒馬鈴薯和甜菜——這道菜他一向不太喜歡,但不知為何似乎特別適合在鄉間小屋裡食用。

晚上七點左右,他站在廚房窗邊沉思。西西莉亞沒有來電。當天下午他碰巧遇見她上咖啡館買麵包,但她卻自顧自地想著心事。今晚她應該不會打來了。他瞄瞄那台幾乎未曾使用過的小電視,最後決定坐到廚房板凳上,翻開蘇·葛拉芙頓的推理小說。

莎蘭德依照約定回到畢爾曼位於歐登廣場的公寓。他帶著禮貌而殷勤的笑容請她進去。

「你今天好嗎,親愛的莉絲?」

她沒有回答。他伸手摟住她的肩膀。

「我想上次大概太過分了些,」他說:「你看起來有點無精打采。」

見她嘴角微微一翹,他頓時感到一陣心驚。這個女孩不太正常,我得記住。他心想不知她能否改變立場。

「要進卧室了嗎?」莎蘭德問。

話說回來,說不定她還求之不得呢……今天我得溫和一點,建立她的信任感。他已經把手銬從抽屜櫃取出。直到他們來到床邊,畢爾曼才發現不對勁。

今天是她帶領他到床邊,而不是由他主導。他停下來困惑地看著她從夾克口袋掏出一樣東西,他原以為是手機。這時他看見她的眼神。

「說晚安。」她說。

她將電擊棒插到他的左腋下,發射出七萬五千伏特的電力。當他的雙腳開始無法支撐時,她用肩膀撐住他,然後用盡全身力氣將他推撞到床上。

西西莉亞覺得有些微醺。她決定不打電話給布隆維斯特。他們的關係已經發展成一出荒謬的閨房鬧劇,為了避人耳目,他得躡手躡腳地繞遠路來她家,而她則扮演一個無法自制的相思病少女。她過去這幾個星期的行為實在魯莽。

問題是我太喜歡他了,她暗忖。到頭來他會讓我受傷。她坐了好久,心想若是布隆維斯特沒來海澤比就好了。

她開了一瓶葡萄酒,孤單地喝下兩杯。她打開電視看新聞節目,希望留意一下世界局勢,但很快便對「布希總統為何必須炸毀伊拉克」的理性評論感到厭倦。於是她轉而坐到客廳沙發,拿起耶勒·塔瑪所寫關於「激光人」 著作,但看不到幾頁便不得不將書放下。那讓她立刻聯想到自己的父親。他腦子裡究竟有些什麼幻想?

他們最後一次真正見面是在一九八四年,他帶著她和畢耶去赫德史塔北部獵野兔。畢耶去試他剛買的新獵犬——一隻瑞典獵狐犬。哈洛德當時七十三歲,她則盡最大努力接受他的瘋狂行徑,儘管這行徑讓她的童年成為夢魘,並影響她整個成年生活。

當時是西西莉亞一生中最脆弱的時刻。她剛剛在三個月前結束婚姻。家庭暴力……多麼平凡無奇的字眼,展現在她身上的卻是永無休止的虐待。打頭、推撞、情緒性的恐嚇,還有被打倒在廚房地板上。她丈夫總是莫名其妙地發作,攻擊行為也沒有嚴重到讓她真正受傷。她已習以為常。

直到有一天她出手反擊,終於使他徹底失控,最後竟朝她投擲剪刀並插入她的肩胛骨。

他既懊悔又驚慌,連忙開車送她到醫院。他編造一起離奇的意外事故,但還是被急診室所有醫護人員一眼看穿。她感到羞恥。他們替她縫了十二針,要求她住院兩天。然後叔叔來接她,載她回他家去。此後她再也沒有和丈夫說過話。

在那個陽光普照的秋日裡,哈洛德心情不錯,近乎和善。但深入林區後,他忽然毫無預警地開始破口大罵,以極盡羞辱的言詞批評她的道德觀與性生活,還大吼說這種殘貨難怪留不住男人。

她哥哥似乎沒有察覺到父親的每字每句都像鞭子抽在她身上一般,反倒還大笑起來,伸手勾住父親,然後說一些類似你也知道女人就是這樣的話語,以他自己的方式來化解緊張氣氛。他愉快地朝西西莉亞眨眨眼,同時建議哈洛德藏身到地勢較高處。

有那麼一剎那,凍結的瞬間,西西莉亞看著父兄,並發現自己手上拿著上膛的獵槍。她閉上雙眼。當時除了舉槍連發兩槍之外,似乎別無選擇。她想把他們倆都殺了。但她沒有這麼做,而是把槍放到腳邊,轉身走回停車處,然後丟下他們獨自開車回家。打從那天起,她便不再讓父親進她家門,也從未去過他家。

你毀了我的一生,西西莉亞暗想。我還只是個孩子的時候,你就毀了我的一生。

八點半,她撥了電話給布隆維斯特。

畢爾曼十分痛苦。他的肌肉無用武之地,整個身體彷彿麻痹了。他記不得自己是否失去意識,但確實心神混亂。他慢慢能再次控制身體時,發現自己赤裸地躺在床上,手腕上銬著手銬,雙腳很不舒服地張開著。身體遭電擊處留下刺痛的燒灼痕迹。

莎蘭德拉過藤椅,穿著靴子的腳蹺到床上一面抽煙一面耐心等著。畢爾曼想跟她說話,卻發現嘴巴被封住。他掉轉過頭,看見抽屜全被拉出來丟在地上,裡面的東西散落一地。

「我找到你的玩具了。」莎蘭德說著舉起一條皮鞭,同時撥弄著地上一堆假陽具、馬具和橡膠面具。「這是什麼玩意?」她拿起一個巨大肛塞。「別,別說話,我也聽不到。你上星期就是在我身上用這個?你只要點頭就行了。」她彎身向前期待著他的回答。

畢爾曼感到一陣驚恐的寒意直透胸口,不由得失去鎮定,扯動手銬。她佔了上風。不可能!當莎蘭德俯身將肛塞置於他兩股之間時,他全然無力反抗。「你是個性虐待狂是嗎?」她用一種就事論事的口吻說。「你喜歡把東西硬塞到人的身體里,是嗎?」她直視他的雙眼,臉上毫無表情。「不用潤滑劑的是嗎?」

莎蘭德粗暴地扒開他的屁股,將肛塞用力塞進該塞的地方,痛得畢爾曼隔著膠帶高聲嚎叫。

「別再哼哼唧唧了。」莎蘭德模仿他的聲音說:「如果你抱怨,我就要懲罰你。」

她站起來走到床的另一邊。他只能無助地目視……這又是幹什麼呀?莎蘭德把客廳那台三十二寸的電視給推了進來,DVD播放器放在地上。她望著他,鞭子仍拿在手上。

「你全神貫注嗎?別說話,只要點頭。你聽到我說的話嗎?」他點點頭。

「很好。」她彎身拿起自己的背包。「你認得這個嗎?」他點點頭。「這是我上星期來的時候帶的背包,很實用,我從米爾頓安保借來的。」她拉開底部的拉鏈。「這是數碼錄像機。你有沒有看過TV3的《透視內幕》節目?這就是那些下流記者用隱藏式攝影機拍攝時用的玩意。」她說完又拉上拉鏈。

「你一定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