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章 微服(下)

宮裡不缺漂亮女人,卻一個都沒有眼前這個女人看起來有味道。什麼味道呢?朱慈烺說不清楚,當初在南京,他啥地方都可以去,就是不能去風月場所,秦淮河是他的禁區。眼前這個女人吧,沒看見臉蛋,但是說出來的話和動作舉止,對青年男子有著莫名的吸引力。

這麼說吧,在深宮之內,任何一個女子見了朱慈烺,都得畢恭畢敬的端著禮數,就算在床上和皇后辦事,那也是一個姿勢堅持五十年不變。剛開始還新鮮,時間長了就跟嚼蠟似得,上頭的事情一點味道都沒了。這貨現在被陳燮搞了憲政,權利旁落的厲害,本身就是精力充沛的時期,這會一看這女子出現,身段婀娜,聲如鶯啼,舉手投足都能帶出誘惑來,自然一下就被吸引了。要不怎麼說是專業呢,要不這個原始行業怎麼能長盛不衰呢?不就是朱慈烺這樣的愣頭青多麼?爭著搶著去當火坑孝子!

「這個先生請了,奴家本一介紅塵微末,如何敢談朝堂之事?」女子倒也沒失禮,淡淡的回了一句話,朱慈烺本就沒打算跟她談什麼政治,無非就是想跟她說說話。見她答了,自然不肯放過,上前來拱手道:「憲政裡頭可是有一條,言論自由。天下事,天下人可言。再者如今憲政了,沒了賤籍,自然也都是尋常的民,既然是民,自然說得。」

陳燮在一邊笑眯眯的看熱鬧,這種小夥子往姑娘跟前湊的中二行為,當年自己就沒少做。傻是傻了點,但是傻的單純可愛。

女子停頓下來,隔著紗看了看朱慈烺,也不知道心裡想的什麼,一會才道:「憲政之事,奴家知道的不多,就是愛看個報紙,各種報紙每期都是看的。照奴家知道的說,這憲政裡頭兩件事情是要緊的,一件是分權,內閣、國會、六部拆分等等,都是為了分權。相權、六部的權都分了,皆大歡喜。另外一件要緊的事情,就是民生了。說起來,各種法律也好,取消賤籍也罷,開海鼓勵工商等等,都以民生為本。奴家見識有限,妄談國事,失禮了。」

朱慈烺就光顧聽她的聲音好聽了,陳燮聽了卻是大為震驚,這女子什麼來路?別看憲政鬧的歡騰,很多官員都攙和進來了,排排坐分果果,你好我好大家好。就連勛貴都沒被落下,弄了個自動晉級上院的待遇。可是要說他們都能這麼理性的分析憲政的本質,還能如此清晰,打死陳燮都不信。之前的幾個讀書人和商人,他們之間的爭吵,就是在皮毛上轉悠。而這個女人的分析,則入骨三分了。

一個風月場所出來的紅塵女郎,能把事情分析的如此清楚,打死陳燮都是不信的。這女娃才多大?除非她跟自己一樣能玩時空穿梭,不然就算從娘胎里開始讀書,十四五歲的年齡也做不到這個程度。說穿了,她身邊有高人,可能是她的恩客。大明的讀書人,確實有在風月場所談論國事的習慣,指點江山揮斥方遒,叫這女娃娃聽去了,這會轉手販賣。

不管怎麼說,陳燮對這個女娃娃身邊的人來了興緻,當即上前一步,淡淡道:「這位姑娘,可否方便借一步說話。」朱慈烺一看這陣勢就急眼了,在邊上拉著陳燮的衣袖,也不坑聲,眼巴巴的看著陳燮,那意思別跟我搶啊。

陳燮哭笑不得,瞪他一眼道:「你啊,想歪了。到底怎麼回事,你跟著就能明白。」

晚香玉一看陳燮出場,立刻氣場就不一樣了,之前在邊上沒坑神,不顯山不露水的,人出來之後往那一站,停岳峙山,不怒自威,令人不敢不從。下意識的彎下腰,輕聲答道:「這位爺,奴家的車就在外頭候著。」這種一看就是大客戶來的,晚香玉不敢怠慢。

陳燮其實看的很明白,這女子就不是那些秀才文人想的那樣,人家就是買賣人,賣的是自己,為了賣個好交錢,搞的飢餓營銷呢。只有那些不諳世事的二貨,才會不管不顧的撲上去。陳燮自然不會被她的表面現象迷惑,之前聽到什麼算術題為難人的話,就知道是這個套路。用現代話來說,這就是炒作。

「車就不上了,就在門口說兩句吧。」陳燮說完也不多留,信步出門,外頭兩個侍衛立刻迎上來,陳燮淡淡的指著馬車道:「別讓人靠近五步之內就行。」朱慈烺這時候也還魂了,知道事情可能不是自己想的那樣,跟著默默地不說話,等著看下文。

待到閑雜人都打發了,三人就站在馬車跟前,陳燮這才道:「好了,現在可以說了,你剛才說的那些話,都是誰教你的?或者是從哪聽來了。」

也就是隔著面紗呢,不然晚香玉真是無地自容了,羞的能從地縫裡鑽進去的感覺。就這麼一段短短時間,人家什麼都看明白了。這人的氣勢不凡就算了,眼神如同能看穿面紗似得,讓人不敢正視,心慌意亂。

「這位爺,奴家之前說的話,確實是從別人那聽來的,只是不好說出來。」晚香玉倒是聰明的緊,立刻說了實話,不敢有半點耽擱。陳燮隨意的擺擺手道:「你想說了,說這個話的人是大才,在下欲為國舉賢,意不在別處。」

聽完這話,晚香玉直接就呆住了,似乎盯著陳燮看了好一陣,才驚喜道:「爺可當真?」

不等陳燮說話,朱慈烺已經搶先道:「自然當真,你帶路,我們去看看這位大賢。」

這下晚香玉又愣住了,這個小年輕什麼來頭?敢在這個大爺面前搶著說話,根本就不是之前自己那種遇見肥羊的感覺嘛。陳燮抬手示意,立刻有侍衛上前。「備車,跟著這輛馬車走就行。」交代之後又對朱慈烺道:「你上這個姑娘的車吧,我喜歡安靜。」說完便轉身上車了,朱慈烺真是驚喜不已,跟陳燮比魅力,他一點自信都沒有。這位姐夫大人,曾經讓秦淮河的女人皆為之動容的猛人,哪裡是他這個後輩能望其項背的。

晚香玉也呆住了,陳燮說話的語氣,根本就沒法生出勇氣來拒絕,這到底是哪路神仙?深呼吸之後,再看看朱慈烺,這貨也不是什麼來頭簡單的主啊。招呼一臉興奮的朱慈烺上了馬車,這貨上車之後倒是很老實,就是一直盯著女人的身段看。搞的晚香玉很不自在。這要在平時,這種上等肥羊主動送上門,一刀結結實實的下去是必然的,問題是還有一個大爺呢,那位爺的眼睛裡可不容沙子。

馬車在街道上七扭八拐的,進了一個巷子,又走了一段停下來,陳燮下車的時候,晚香玉和朱慈烺已經一起站在前面等著。陳燮上前,看看朱慈烺那副模樣,對晚香玉笑道:「你是聰明人,待會見了那位高人,你帶著我的小兄弟去歇歇腳,不用管我這裡。」

朱慈烺眼珠子立刻就亮了,躍躍欲試的。不想晚香玉道:「家兄腿腳不便,跟前缺不得伺候的人。」陳燮一聽這話,大致猜到了三分,做了個請的手勢道:「叫門吧。」也不管朱慈烺失望的眼神,徑直往門前一站。朱慈烺能不能追上這個妞,憑自己的本事吧,不操這心。

晚香玉上前摳門,出來一個老漢,看見是她便笑著行禮道:「是小姐回來了,少爺在書房裡看書呢。」晚香玉上前道:「福伯不必多禮,只管去通報一聲,家裡來了貴人。」

老漢驚了一下,看看陳燮,匆匆一禮道:「失禮了!」說完轉身就走,晚香玉在前面領路道:「奴是江南人士,家道中落,父母早逝,僅餘一兄。為重振家業,家兄跟人出海,不想路上遇見風暴,傷了腰上的筋骨,如今行動不便,在家都得坐著。為了給家兄治病,家裡的幾畝薄田都當了,依舊沒治好。無奈之下,奴家只好變賣家產,帶著家兄來京,自己出來拋頭露面,養活家兄和嫂嫂侄子。」

一番話說的陳燮肅然起敬,後面根本的朱慈烺更是眼珠子都圓了。陳燮知道她這會說的不是假話,也沒那個必要。院子不大,過了堂前就是後院,一個少婦推著一把輪椅出來迎接,老漢和一個丫鬟則各自牽著一個娃娃,站在遠端看著。

陳燮大步上前,輪椅上的男子看上去三十來歲,面目清瘦,一雙眼睛很是有神。他不像一般的讀書人,有一股書卷氣,倒是多了一種豪氣。

「在下陳燮,敢為先生台甫。」上前一拱手,陳燮自報家門,當是就給身後的晚香玉一道晴天霹靂。天爺,這位爺居然是興海公,已經不是大名鼎鼎了,根本就是無法想像的主。

「媽呀!」兩個女人一起驚叫,一前一後,都是一個動作,一個屁股蹲坐在地上。晚香玉身邊的有個朱慈烺扶著起來,趁機還佔人家手腳便宜,對面的少婦就只好自己趴著輪椅站起來了,這也太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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