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難民潮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搶地盤的事情陳燮交代下去就不管了,要做的事情很多。

分完地盤之後的登州城,並沒有因此消停。停留在城北、東兩個方向的遼東難民,密密麻麻蝟集在簡陋的窩棚里。這可是好幾萬人,一個處理不當就是要出大事情。

孫元化很頭疼,他沒啥好法子,只好找張瑤和宋毅來商量。張瑤一點都不客氣,作為本地的地頭蛇,直接回了一句:「病了!」宋毅捏著鼻子也只好一個人上陣,他不是張瑤,不是地頭蛇,不敢抗拒上官。

「身為知府,宋大人責無旁貸!」孫元化是個技術官僚,但不等於不會做官的道道。把宋毅叫來後,直接把任務丟給他,怎麼處理巡撫大人就不管了。

宋毅氣急敗壞,但是一點脾氣都沒有,除非他不幹了,掛印而去。問題是,他捨不得這個官,只能回去想法子。按照慣例,召集本地富商士紳,募集錢糧,開設粥棚,等到局勢平穩了,這些遼東難民自然會散去。

問題是,宋毅這個知府初來乍到的,本地的富商士紳能給他面子么?思來想去,宋毅想到了陳燮。參將大人現在是本地最有錢的人,也是名望最高的武官。一手抓著槍杆子,一手抓著白花花的銀子,有他幫忙,這事情就不算個事情。

一般的武官,宋毅可以下個帖子請過來,陳燮就不行了,他得親自登門。有一個事情宋毅和陳燮都是不知道的,這事情跟曹化淳有關。曹公公去宣布口諭的時候,陳燮失禮頗多,曹化淳心裡懷疑是宋毅搗鬼,事先沒提相關禮儀,故意讓陳燮出醜。

真相是什麼呢?宋毅之前不知道陳燮的底細,陳燮也沒人為自己太失禮。曹太監一廂情願的,在裡面下了力氣,把宋毅弄登州來,就是惦記著讓陳燮折騰宋毅。一來是給了陳燮一個報仇的機會,二來是還陳燮一點人情。三萬兩銀子不是那麼好拿的,武官有不值錢,曹化淳還惦記著今後的養老銀子呢,搞好關係才能源源不斷的有進項。

總而言之,曹化淳的媚眼拋給了陳燮這個瞎子,不過陳燮做事倒是很上路。剛剛過去的端午節,留在京師的莫泰給曹化淳在宮外的家裡送了禮。並且用了個時髦的詞:冰敬。

宋毅的選擇不多,只能是叫上隨從,帶著幕僚一起往張家莊去,出城的時候,很意外的看見了大量的難民,正在朝著張家莊的方向走去,這是什麼情況?而且還看見了標誌性的綠色軍裝,陳思華的家丁隊?

宋毅趕緊吩咐停下轎子,讓人去打聽清楚。很快幕僚就回來了,帶來一個消息,這些人是陳燮名下的作坊招募的匠戶,還有一些是工程隊招募的人手。

「掉頭,去城北海邊。」轎子立刻調轉方向,很快就看見了一幕讓人淚流滿面的現場。

現場架起了幾十口大鍋,百十個當兵的負責維持秩序。有好些人人舉著喇叭在大聲喊:「招鐵匠!」「招木匠!」「招瓦匠!」現場看似很亂長長的隊伍排了幾十條,實際上井井有條。

排成長隊的難民,緩緩的朝前移動,宋毅的出現也沒有引起慌亂,難民們似乎連下跪的力氣都沒有了,無數麻木的眼神看著他走到一張桌子前。官府的威嚴,在這一刻似乎沒有太大的影響力。宋毅覺得那些麻木的眼神像刀子,隨時可能把自己亂刀分屍咯。

負責現場的是一位掌柜,看見宋毅倒是很客氣的上前行禮。宋毅問了一下,才知道這些都是陳燮交代給各個作坊大掌柜的活,招人,準備擴大生產,給難民一個活路,免得聚在一起生出事端來。

宋毅讓人端來一把椅子,也不走了,坐在現場看著他們怎能弄。這個時候的宋毅,臉有點紅,好像是太陽曬的,實際上是騷的慌。沒有能力解決難民的問題,就坐在這裡當吉祥物吧,給陳燮的舉動增添一點公信力。堂堂知府坐在這裡,比什麼宣傳都有用。

「姓名?哪人?年齡?干多久了……?」記錄員詢問一名漢子,黑色的面孔,孔武有力。

「杜三,永平人,三十八歲,干二十年鐵匠了,家裡還有一個婆娘兩個娃,都來了登州。」

記錄員很快記錄完畢,遞給他一塊牌子道:「收好牌子,帶上你的家人,去那邊先吃點東西墊點力氣,還得走半天的路呢。」打發走這一位,又喊了一嗓子:「下一位。」

鐵匠杜三沒著急走,而是問了一句:「這位老爺,我家裡的娃娃生病了,能先預支點錢抓藥么?」記錄的文書也不生氣,反倒露出關心的表情道:「別去抓藥了,耽誤孩子的病。看見那個白底紅十字的牌牌沒?把孩子送那邊去,憑這個木牌可以免費看病。趕緊的!」

杜三使勁的鞠躬一個,轉身跑了起來,一個低矮的草棚里,婆娘一臉愁容,懷裡一個六七歲的孩子,不哭不鬧的昏睡。

「快,快,孩子有救了。」杜三一伸手,抱起生病的孩子就跑,一臉皺紋的婆娘讓大一點的女娃跟著去,自己動手收拾草棚里唯一的家當,一床被子,紮緊了背著緩緩地走。

到了那塊白布紅十字的地方,杜三婆娘看見一個穿著白大褂子的女人,正在給孩子瞧病。原來是個女大夫,說話的聲音很和氣。「高燒三十九度,立刻物理降溫。準備退燒針,很可能已經是肺炎,準備搶救……」

這時候,杜三的身子搖晃了幾下,直接一屁股做地上。那個女大夫見了立刻站起道:「你不要緊吧?」看見一縷鮮紅自庫管下流出,驚呼:「你不要命了么?有外傷也不治療?來人,帶他去處理傷口,這是個鐵匠,拿到號牌的。」

一個當兵把槍背起來,然後過來扶起杜三道:「跟那坐著,別亂動。」

杜三不明所以之時,一個年輕的小夥子也穿著白大褂,扶著他在凳子上坐下,蹲在他的面前道:「我幫你檢查傷口,疼的話也要忍著。」

傷口在腿上,年輕的大夫看一眼便道:「是箭傷,已經發炎了,需要手術處理,能忍著疼么?」杜三使勁的點點頭,年輕小夥子猶豫了一下道:「拿繩子來,把人綁在柱子上,給他條木棒咬著。」

杜三婆娘在一邊干著急,看著丈夫被人連椅子帶人綁在一根木樁上,一條腫的跟大腿粗的小腿,被架在一方矮桌子上。兩個當兵的按住大腿不讓動,婆娘想上前,被大夫一句話給按住了:「想害死你男人,只管帶他走。」

手術刀劃開結疤的傷口,一股膿血噴了出來,準備好的盆子接住。杜三的臉上全是冷汗,疼的臉都扭曲了,硬是咬牙忍著。

年輕的大夫,面無表情的處理的著傷口,反覆清洗之時,交代身邊的女子:「準備輸液,記錄藥品,青黴素……」真是一點時間都不耽誤。

半個時辰後,杜三已經疼暈過去了,年輕的大夫這才完成最後一道程序,放下手裡的傢伙,對杜三婆娘道:「算他運氣,箭頭沒毒,這條命保住七成了,剩下的三成得看老天爺的。」

手術完畢的杜三,被抬到一輛四輪馬車上,上面有遮陽的布篷子。穿著白大褂的女子過來,看著醒過來的杜三道:「手別亂動啊!」說著把吊瓶掛在車邊上的杆子上掛好,給他輸液後交代:「算你運氣,是個鐵匠,才有資格用這麼貴的葯。對了,讓你婆娘帶著孩子跟我來,後面有肉粥,打點來喂你吃。孩子開始退燒了,能不能救回來,還得等明天再說。」

等到婆娘端著肉粥回來的時候,杜三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婆娘身後的女娃,臉和手都洗乾淨了,手裡捧著一盆白面饅頭,使勁的咽著口水。

「爹啊,您吃,這是那個大姐姐給的,一共六個饅頭,我一口也沒吃。大姐姐給我吃過餅乾了,可好吃了。」

婆娘在邊上掉眼淚,拿勺子給杜三喂粥,口中念叨:「遇見貴人了,多虧孩子他爹當年學了鐵匠。這地界,鐵匠可是最吃香的手藝人。聽說一個什麼神醫老爺,最喜歡手藝人給他幹活了。」杜三拿起一個饅頭,遞個大女娃道:「吃吧。我看出來了,只要肯給老爺賣力氣幹活,這地界能活人,只要這條命能保住,日子有盼頭。」

整整一個上午,宋毅算看出來了,這幾萬難民在陳燮手裡真不是什麼大問題。這一個上午,至少三千匠戶被帶走了。跟著三千匠戶的還有不少家人,這一個上午現場大概有上千士兵在維持秩序。只要有人鬧事,立刻彈壓,稍有反抗就是一刺刀捅過去,眼睛都不眨一下。

坐了一個上午,被拖著的屍體就有十幾個。不是手藝人就更簡單了,對面還有一個場子,說是招募干苦力活的工人,修路,修碼頭,種地,到處都要人手。

據下面的人估計,難民大概有三萬多人,這樣下去,用不了幾天就能處理完畢。宋毅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算是落了地,心裡很感激陳燮的這個舉動。更想知道,陳燮怎麼安置難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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